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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投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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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琅竟不在院子里,辛离有些意外,在此处他除了曲琅之外谁也不熟识,现在曲琅不在,就像是离开了保护者的幼崽一样,他心中很是不安,隐隐有些害怕被丢下的惶恐。
秦灏面无表情地径直坐在了院中石凳上,双目微阖不知在想些什么,那陌生男子倒很是和善,朝辛离微微一笑,道:“我叫沈清书,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沈清书?辛离想起之前曲琅给自己取的假名就叫沈清册,也不知道和他有没有联系。脑子里这么想着,辛离乖乖回道:“我叫辛离。”
沈清书面目俊雅,笑容也是温和的,让人很容易就放下戒备对他心生好感,他道:“我是曲琅的好友,他送信去神医谷,恰好我就在这附近,就赶着过来。你这一路都与曲琅在一块么?”
辛离点点头,道:“是的,曲琅说会带我去名医汇集之处。”
沈清书似乎有些惊讶,脱口道:“他要带你去——”他停了停,接着道,“他要带你去京城么?”
“是。”辛离道,“曲琅说京城是第一繁华之处,人才汇集,名医更是数不胜数,我去那里会大有进益的。”
沈清书若有所思,片刻后才回神,朝秦灏道:“他到哪里去了?”
秦灏正要回答,曲琅就踏进了院内,神色从容自若的看着他们,道:“没想到你到的这么快。”
沈清书道:“我就在附近,收到传信后就赶了过来,恰好遇到辛离遇袭——”他皱眉,“你们也才刚到天鹰堡,是什么人要杀他?”
曲琅神色一暗,快步走到辛离身边,拉住他的手上下细看,沉声道:“你受伤了?”
辛离一愣,连忙摇头,道:“没有,我没有受伤,他们及时赶到救了我。”
曲琅心中懊悔,他出去的急,竟忘了留几个人看护辛离,闭了闭眼,他转头看向秦灏,道:“既然敢对我的人动手,我便不会袖手旁观了。”
秦灏双目一暗,明白曲琅这是打算动手了。
沈清书在一旁看着,此时开口道:“传书中只说这里有蛊虫出没,所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灏沉默片刻,才将蛊阵一事告知沈清书,沈清书正要说话,辛离便举了举手中的竹筒,道:“刚刚,幻蛊已经被我的小蛊王吃掉了,这里的蛊阵已经破了。”
沈清书停顿片刻,朝曲琅看去,见他微一颔首,便将此事放了下去,笑道:“怪不得要对你动手,原来是这样。”
曲琅道:“是我大意了。”
辛离总觉得曲琅有些不对,似乎方才出去做了很重要的事一般,此事还不能随便说出来,且让他有些不高兴,院中的氛围也有些让他说不出来的怪异。
秦灏并未久待,一会儿便匆匆离去,曲琅与沈清书相对沉默片刻,曲琅眼睫微垂,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交给沈清书,也不说话,拉了辛离进了室内。
辛离被曲琅拉着走,忍不住回头去看,却见沈清书看着手上的物件,神色复杂,似乎有些惆怅,又有些悲伤。
“他怎么了?”进了屋,辛离忍不住问道,他虽然和沈清书是第一次见面,但莫名对他很有好感,沈清书身上有一种清澈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去亲近。
曲琅深吸一口气,道:“陈年旧事罢了,没什么好说的。”有些事最好永远尘封下去,再不见天日,但心中的执念却不容如此,那些痛彻心扉的,肮脏污秽的,总会被翻出来,摊在青天白日之下,好好晒上一晒。
曲琅看向辛离,道:“这几天你不要单独出去,时时和我在一块,对你动手的人应当还会再来,我们要小心些。”
辛离眼眸微垂,点点头,道:“要杀我的人,应当就是布蛊阵的人,蛊虫饲养极其不易,他现在肯定恨我入骨。”
曲琅轻嗤一声,道:“若是再来,定让他有来无回。”双眸幽暗,似乎有丝丝血气弥漫。
辛离莫名有些害怕,身子不由瑟缩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过得风平浪静,辛离被拘在小院里,曲琅与秦灏来去匆匆,只是不知为何沈清书也一直留在此处没有离开,辛离初开始还有些拘谨,但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来二去还是慢慢熟悉了起来。
沈清书身为神医谷首徒,于医药一道上自然极为出众,辛离发现这点后便两眼发亮的靠了过去,他是极勤奋的,虽然天资平平,但勤学好问,沈清书又是急有耐心,辛离本就对他颇有好感,本性又单纯,没几天便将自己的底子都掏了出来。
但沈清书也没有多问,日间多与辛离讲授医理,对南疆蛊虫之事也颇有兴趣,辛离虽然天资普通,但看书甚多,和沈清书聊起这些,也是头头是道,甚是融洽。
曲琅回来时看见的正是两人头碰头地在一道研究小蛊王,沈清书感叹道:“我本就知道养蛊不易,今日亲眼见了才知道是如此的不易。”
辛离心有戚戚,道:“是啊,我养了这么多年,才这么一点点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成年。”
沈清书好奇道:“它成年后是什么样子的?”
辛离想了想,道:“师父说过,蛊王成年时身长可达三寸,一双翅膀莹润洁白,蛊王一出,任何蛊虫在它面前都会瑟瑟发抖不敢擅动。”
沈清书感叹道:“那岂不是可以号令百蛊?”
两人正说着,曲琅已走了过来,沈清书看见了他,直起身子道:“我正好有事找你。”他将之前曲琅交给他的物件拿出来,道,“这东西,应该是你的,我拿着也没有什么用处,还是还给你吧。”
曲琅停下脚步,道:“这本应该是你的。”
沈清书一笑,道:“我姓沈,是神医谷大弟子,日后自然会继承师父衣钵悬壶济世,这东西怎么会是我的呢?”
曲琅定定看他半晌,视线又落到了那装在布袋中的东西上,慢慢伸手接了过去。
沈清书道:“你我到底是。。。”他似乎顾忌什么,吞下了口中的未尽之语,只是道,“前事种种,你我无从更改也无权置喙,前尘往事已随前人长埋地下,后人若是耿耿于怀,甚至累及自身,实在是得不偿失,执念也好怨念也罢,我只希望能与你做长久兄弟。”
曲琅缓缓握紧手中物件,良久才道:“好。”
沈清书吐出一口浊气,道:“事情解决了?”
曲琅点头,“是,我们不日就会离开天鹰堡。”
沈清书道:“我也长久未见。。。”他停了停,道,“我和你们一同上京吧,有些事,总归要我自己去说的。”
辛离在一旁看着,虽然不明白,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曲琅转头看他,嘴角微微一勾,辛离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总觉得有什么沉重东西在此时消散了。
天鹰堡事务已毕,他们也没什么理由久留,秦灏似乎极为忙碌,甚至没有亲自来送,马车驶出天鹰堡时,沈清书道:“下次来时,他应当就是堡主了吧。”
曲琅正在看书,漫不经心的翻过一页,道:“是不是,都没有什么区别。”
沈清书一笑,随意道:“确实。”
辛离这几日做了不少笔记,他们说的他也不懂,索性不去插话,自顾自专心看笔记,偶尔问沈清书些问题,自然而然的两人便坐得近了些。
曲琅翻过一页书去,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他们。
沈清书抬眸,眼中滑过些笑意。
午后天色暗沉,似乎有大雨将至,车夫紧赶慢赶赶着雨滴落下时到了一处客栈,许是因为突降大雨的缘故,不大的客栈竟只剩两间上房,沈清书不待曲琅说话,先朝辛离道:“我们两人一间吧,正好夜里也多说说话。”
辛离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只是跟沈清书上楼时,总觉得脖子后头有些凉,回头看时只见曲琅跟在后头,并没有什么异样。
辛离拿出一颗药丸递给曲琅,道:“这个给你。”
曲琅道:“这是什么?”
辛离道:“我看你今天精神不好的样子,把这个丢在香炉里,安神助眠的。”
曲琅脚步一顿,微微笑了,道:“好。”
辛离挠挠脖子,想着应当是下雨了,所以方才有凉风吹着了吧。
夜间雨更大了些,哗啦啦的似乎天都被撕了个口子,还有隆隆雷声,辛离有些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躺在一旁的沈清书忽然道:“有心事么?”
辛离呆了呆,小声道:“我吵着你了么?”
沈清书道:“没有,雷雨声这样大,我也有些睡不着。”
“哦。”辛离沉默了一会儿,道,“清书,我是不是笨得很。”
沈清书低笑一声,道:“怎么会这样想?”
辛离趴在床上,胳膊垫在脸下,轻声道:“我师父,也和你一样,教我也是很耐心的,他学识渊博,什么都会,但是我学什么都是半吊子,还不如我师弟。”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这次出来也是有些任性,一开始只是想着要去名医聚集的地方,看看他们是怎么治病救人,他们的医术又是什么样子,时间久了,冲动劲儿过了,我也想师父和师弟了。其实我明白,我自己笨,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沈清书没有说话,半晌后才伸手过去摸一摸辛离后脑,道:“我不会说哄人高兴的话,本心来讲,你确实天资有限,只是,”他一顿,“只是在这世上,并不是天资决定一切的,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并不是个个都出类拔萃的,就像治病救人,也并不一定需要出类拔萃的天资。”
辛离翻了个身朝向他,道:“但是我学得不好,若是耽误了病人怎么办?”
沈清书笑了,道:“不要逞强即可,你治不好,就交给别人来治,别人治不好,再找别人就是,不必把左右都抗在自己肩上。”
雷声阵阵,沈清书语声低柔,辛离心中对他的亲近更深了些,慢慢的,眼皮越来越重,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