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卿还》陈木芽

12、蛊丝

　　辛离一夜好眠，早上吃过早膳后精神奕奕的去花园遛弯，曲琅只嘱咐了让他别走太远，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天鹰堡待客大方，这次曲琅来时隐匿了行踪，旁人只知道他是少主好友，安排的院子也不算小，离秦灏的居所也很近，辛离出了院子，就是天鹰堡的花园，天鹰堡数代经营，花园假山流水回廊曲折，幸好辛离不怕迷路。
　　走了不多远，辛离惦记着曲琅的嘱咐正想回去，胸口的竹筒微微一动。辛离捏住竹筒，往另一个方向看去，很想过去看看。
　　想了半晌，还是应该听曲琅的话，辛离转身回去了。
　　花丛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藏在里面。
　　辛离进门时正好撞上了秦灏，昨日进堡时辛离已经睡着了，这是第一次看到秦灏，他与曲琅两人一道站在院中，脸色都不好看，见辛离进门，曲琅弯唇一笑，秦灏没有调笑的心思，淡淡一点头就要离去，经过辛离时手腕布料一紧，是辛离拉住了他的衣袖。
　　曲琅眉头皱起，辛离已经松开了手往曲琅的方向走了几步，看看秦灏再看看曲琅，欲言又止。
　　曲琅松开眉头，低声道：“你看出什么问题了？”他已经送信去了神医谷，不日便会有人赶来相助，他也不欲辛离掺和进天鹰堡的事里来，但此时辛离的表现有异，让他忍不住询问。
　　秦灏也站在院门前，双目炯炯看向辛离。
　　辛离把看到的东西整合在一起，心里有了清晰的念头，慎重道：“你们这里，有一个蛊阵。”
　　“蛊阵？那是什么东西？”秦灏疑惑问道。
　　辛离想了想，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图形，在其中点了几点，道：“这就是蛊阵，以幻蛊为阵眼，在这几处布下相应的蛊虫，只要中了蛊丝的人进了蛊阵，就会被影响，时间久了，甚至会被操控，久而久之就会变成血肉傀儡。”
　　秦灏看着这个图形，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不禁后背发寒，抬头看向曲琅，一字一句道：“这是，天鹰堡几处重要地点的分布图。”他以手指地，一处处认出，“这是我的院子，这是花园，这是演武场。。。”
　　曲琅眉头越皱越紧，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辛离一愣，才明白过来曲琅在问自己，忙道：“我方才去花园，发现好像有蛊虫的痕迹，再看到他，才把蛊阵和这些联系到一起的。”
　　曲琅淡淡道：“秦灏，辛离是与我一道来的。”他与秦灏相交已久，自然知道秦灏对辛离已起疑心，故而开口示意，辛离是他的人。
　　秦灏失态不过片刻，他能当上天鹰堡少主，自然知道轻重缓急，不过瞬息就压下心中一腔狂怒，只是仍忍不住冷笑道：“倒真是高明手段，只是天鹰堡并非武林顶尖世家，这样的手段拿来对付我也不嫌浪费。”
　　辛离耿直道：“这不是什么高明手段，这个蛊阵也不算厉害，所以才会被我轻易看出，如果是顶顶厉害的人下手，你早就变成行尸走肉了。”他方才看过秦灏伤口，自然知道他伤了有一段时间了，如果换个高手来布阵，这段时间早已能把秦灏变成傀儡。
　　秦灏：“。。。。。。”
　　曲琅没忍住“噗嗤”一声，院内沉重的气氛倒是消散了不少，他道：“算你运气好。”
　　秦灏运了运气，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该庆幸对自己下手的不是高手，还是该气愤对方看不起自己。
　　算了算了。
　　秦灏的态度温和了许多，朝辛离道：“不知是否有法子可解？”
　　辛离心情好了起来，他虽然本事不大，但这个倒真是有办法的。他道：“我要先看一看你的伤口，先把种在你身上的蛊丝拔除，再把充当阵眼的幻蛊找出来就成了。”
　　三人进屋。
　　秦灏露出伤口，他被抓上已经半月，伤口仍旧是是鲜红的，只是不再流血，辛离小心的检视伤口，轻轻在周围按压几下，拿出个小镊子来，不知怎么动作了一番，抬手时，镊子便从伤口处抽出了一条极细极细的丝线来。
　　秦灏忍不住道：“这样拔出来就行了么？”
　　辛离此时极专注，头也不抬道：“不行。”从怀中拿出竹筒，只打开一条小小缝隙，将丝线的一头塞了进去。
　　那一头吸住了丝线，便如同吸面条一般，将丝线往里吸去。
　　辛离忍不住道：“布蛊阵的人本事真的不怎么样，半月下来蛊丝已经长成，他的蛊阵还没什么用。”
　　中原人对南疆并不熟悉，听到个“蛊”字就惊惶的不得了，以为神魔莫测的南疆人个个都能凭着几只小小蛊虫轻而易举的取人性命，中了蛊的人个个都成了蛊主的傀儡，只是如同医术一般，有神医便有庸医，操控蛊虫也是一样，在望江城给林娴儿下情蛊的人本事便不是顶尖的，这次在天鹰堡布蛊阵的人本领更差。
　　若人人都像师父和师弟一样厉害。。。
　　辛离看着秦灏伤口源源不断的蛊丝，不由打了个寒颤，明白了为何中原人听到“南疆”二字就胆寒色变。
　　秦灏看着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的蛊丝，脸色难看的要命，曲琅神色凝重，他们对视一眼，曲琅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秦灏目光冰冷，看过来一眼。
　　曲琅嘴角一勾。
　　秦灏面上一向是谦恭忍让的，秦万山年纪大了，秦灏身为少主，许多事都已经交给他处理，他做的一向很好，事事都挑不出错，武林同道面前面面周全，再过一年半载，就是名正言顺的堡主。
　　若是他被操控者对秦万山动手，以前种种都会被抹灭，他便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天鹰堡的叛徒，弑父夺权的小人。
　　他面上的谦恭摆的久了，有些人就当真忘了，他是怎么当上的这个少主的了。
　　曲琅道：“蛊丝拔除了，就没事了吗？”
　　辛离点头又摇头，道：“他是没事了，但蛊阵还在，再种一次蛊丝不难。”
　　“不过这也没事，”辛离点点手上的竹筒，“让小蛊王把阵眼吃掉就成了。”
　　说话间，蛊丝被吸尽了，辛离盖好竹筒，脸上露出些笑意，道：“我去花园把小蛊王放出去，他会自己找到附近最厉害的蛊虫。”
　　他看了曲琅一眼，见曲琅点头，起身就走了，一刻都不耽误。
　　秦灏的伤口仍是鲜红的，此时慢慢的渗出血来，秦灏看着伤口，道：“挺不错的。”
　　曲琅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辛离，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快，淡淡道：“还是个小孩子，看到自己能做的事，自然激动些。”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了，虽然辛离好似精通蛊术，但曲琅并不觉得辛离有何祸心。
　　秦灏点点头，随手拿帕子将伤口一裹，出门去了。
　　曲琅看着秦灏背影，微微皱眉，他明白秦灏的担心，这也是他一开始的担心，但是他如今已经对辛离放下了心，自然不希望旁人再对他起疑心。
　　算了，朋友的朋友并不一定是朋友，秦灏警惕些也不是坏事，横竖以后辛离与他不会有什么接触了。
　　有人从房顶上落下，进屋跪在曲琅面前，禀报道：“主子，神医谷已接到传信，沈公子今日一早应当已经上路了。”
　　曲琅怔了怔，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良久不语。
　　属下不敢起身，不知主子为何不出声，疑心自己出了什么差错，背后冒了一层冷汗，良久才听到主子淡淡一句“下去吧”，也不敢抬头，迅速退下了。
　　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又要与清书见面了。
　　曲琅想笑一笑，到底还是笑不出来。
　　算了。
　　辛离的心情倒是很好，小蛊王果然厉害，不费力就找出了幻蛊所在，看着吞了幻蛊后明显大了一圈的小蛊王，辛离十分开心，这一趟出来他也想把小蛊王养成后带回去给师父看看，只是养蛊的方法大多有些残忍，辛离下不去手，所以小蛊王才一直没有长成。
　　辛离兴冲冲的捧着小竹筒往回走， 路过一处假山时，忽然停住了脚步，疑惑地朝后看去。
　　没什么异常。
　　再踏出一步，辛离心中一惊，身子本能的后退。
　　一柄匕首插在他原先站的位置。
　　森森杀气扑面而来，辛离武艺不精，只能慌乱的躲避，眼前的人蒙着面，辛离咬牙闪躲间竟连出声叫人都做不到，锋利的匕首削断了他一缕发丝，辛离疾步后退，脚下却忽然踩到了什么，身子不由自主的一歪——
　　锋利杀气已割痛了他的面颊。
　　辛离紧紧闭上了眼睛，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兵刃交击的声响，他已被人拉开，有人救了他。
　　曲琅。
　　辛离在心中叫了一声，睁开眼时，看到却并不是心中所想的那人，与刺客交手的是曲琅的朋友，在一旁护着他的却是一个陌生男子，正紧锁双眉看着交手的二人。
　　辛离紧了紧手中的竹筒，开口：“你——”
　　刺客被一剑刺中肩膀，捂住伤口后退几步，阴毒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忽然转身便逃。
　　秦灏并不去追，他神色冷肃，脸上的凛凛杀意还未收敛，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才转身朝辛离道：“没事吧？”
　　辛离点头，轻声道：“那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秦灏默然，道：“回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