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相面柳置童》芋蝉鸳

50、第50章 年（下）

　　随着新年的将至，小镇上皆是一片喜气洋洋。
　　“幻月楼”与“梦月楼”作为宴月教的主要栖息地和经营的场所，现如今已经被朝廷的人监视起来了。虽然仍然在营业，不过颇有些夹缝生存的意思。

　　再说周蛰，因为刺杀八皇子的事情败露，他的日子理应也不好过。
　　然而毕竟人家好歹也是宴月教的教主，身份摆在那里，武功也摆在那里，又能奈何？他早就已经脱离了朝廷的监视与控制。
　　只是他却并没有躲起来。

　　也没有必要躲起来。

　　年，意味着团圆。
　　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一家人团圆在一起，穿着崭新的漂亮衣服，聚在一起吃美味的食膳，探讨着这一年来发生的种种，并且期待新的一年到来的美好生活。

　　年，本来是如此的。

　　只是若是放在周蛰身上，一切仿若就变成了可遇而不可求的幻想。
　　周蛰很清楚，在自己父母辈杀死，在妹妹被人偷走不知所踪生死不明之后，他就已经没有资格体会“年”了。

　　站在高楼之上俯瞰着整个小镇，一切尽收眼底，一切尽可把控。
　　只是恍惚间，一切却又那么不真实，一切却又仿佛不是自己可以轻易把握的。
　　忽近忽远，迷离又神秘。

　　灵繁远远的站在周蛰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随风飘舞的黑色长发。他知道此事自家大人心中在想些什么，心中越发又不忍，皱着眉，忍不住开口：“大人，夜凉，当心染上风寒。”

　　听到身后的动静，周蛰回过头望着灵繁。眼神中的悲戚转瞬沉淀，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眸子一如既往深不可测。
　　他开口，回道：“无碍，梦月楼和幻月楼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似乎不给灵繁丝毫的机会，让她介入他的内心。

　　灵繁沉淀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口道：“回大人的话，现如今幻月楼的处境比较的尴尬，不过梦月楼一切正常没有什么问题。而且……也是多亏了柳姑娘的出谋划策，梦月楼的收益蒸蒸日上。”
　　说道“柳姑娘”的时候，灵繁的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一下。
　　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过，但是灵繁知道自家教主一定是对这件事情心中有介意的。

　　当日他们精密的筹划的一切，本来已经将人逼上悬崖，看着他们落入万丈深渊。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没有就此命丧，反而活蹦乱跳的又回来了。
　　灵繁担心周蛰会对此耿耿于怀，只是显然他比想象中的要冷静得多。

　　周蛰再次望向远方，不再继续纠结于方才的怀话题，口吻有些漠不关心的模样开口问道：“宫中的情况如何了？”
　　“宫中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已经废除太子，并且将其贬为庶人。只是念旧身上有伤，所以让他暂且在宫中养伤……”

　　周蛰与唐剑白两个人合作已经有些年月，精密的策划好了一切，现如今却因为太子被贬即将毁于一旦。但是周蛰却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失落，反倒是舒了一口气的模样。
　　其实在周蛰的心里，为自己的妹妹报仇势在必得，至于唐剑白……毕竟两个人有那么多年的交情，他只是希望唐剑白性命无忧就好。

　　“对了，”灵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大人，听宫里人说，皇上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大摆宴席，召请所有二品官员前去参加。司徒倡他虽然是朝廷要员，但是因为之前惹怒皇上被贬为巡城官，今年貌似是没有去参加宴席的资格。”

　　周蛰眉尾上扬，显然是明白灵繁话中的意思。
　　“好，剩下的事情，你去布置就好了。”
　　听到自家教主语调轻微上扬，明白他此时的情绪逐渐好转，自己的心情也明媚起来，笑着点头应下，转身纵身跃下高楼，身体再空中调整状态稳稳落地，朝着梦月楼的方向走去。

　　留下周蛰一个人继续站在楼顶，望着月光，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块破石头，嗤笑一声。
　　手指缓缓，将石头攥紧。

　　*

　　这段时间，柳置童隐隐约约就觉得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某日将两人聚集在自己的破道观，就讲这件事情说了。毕竟我们的柳置童在算命这方面还是小有本事的，听了她的话，几个人自然是都不敢怠慢。
　　只是新年将至，皇上要在宫中大摆宴席，唐剑南作为主要操办这件事情的人，自然是需要三天两头往宫中跑，无心顾忌柳置童。
　　为此，柳置童只能暂且住在司徒府邸。

　　这就意味着，需要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和司徒老将军打照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从“山野莽夫”一秒切换“大家闺秀”。
　　一想到这里，柳置童就隐隐约约感觉一阵心绞痛。

　　索性这几日司徒老将军也需要整日进宫，打照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除夕当夜，因为司徒倡身份的事情不得入宫参加宴会。至于柳置童，作为“女祭司”的身份，这天应当进宫，只是随着那种不安的预感愈演愈烈，柳置童不愿去。
　　还好这天司徒将军府邸也算的上是热热闹闹的，大堂的人很多，管家啊小丫鬟们啊，也终于可以什么都不顾及上桌好上吃一顿饭。

　　柳置童没有什么性质，她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
　　明明是一个值得开心的日子才对，却总是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于是就自己一个人拎着一坛酒晃晃悠悠的就走到后院人工湖的小亭子里坐着，趴在木制的围栏上，看着波光荡漾的水面已经映出的皎洁月光。

　　这些日子的确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让柳置童不禁对很多事情的认知产生了质疑。比方说发现还没有死的师父不仅活的好好的，而且还年轻了，还有自己的病被治好这件事情……以及，有关于周蛰的事情、唐剑白的事情。

　　隐隐执着，她仿佛感觉是有很多事在很久之前就被人安排好了。
　　仿佛是有一个人已经摸清楚了每一个人的内心，每一个人的想法，让她、司徒倡、唐剑南、唐剑白、周蛰这些人，遵循着某一个已经成型的剧本往下走……这种事先就已经掌握好但是看起来却又遵循个人本意的剧本，让柳置童心中逐渐产生了不安的感觉。

　　越是临近所谓的“结局”，这种不安就越发的强盛。

　　“我就觉得缺了一个人，怎么不和他们在那边聚着，到时跑道这里来赏月了。”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柳置童的思路，她心下一惊，回头确认自己方才的想法，当看到一身白衣的周蛰站在自己面前，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她站直了身子正对着周蛰，挑眉问道：“是么，我只是觉得那边太吵了想来这边静一静而已。倒是你，现在不应该是被朝廷那边的人追的满世界跑，怎么有时间来我这边了？”

　　“我可是……有备而来。”

　　随着声音的落下，另外一边突然传来侍卫和管家的惊呼声，紧接着连连惨叫此起彼伏。顺着声音望去，柳置童还看到大家聚集的地方此时有阵阵浓烟和跳跃的赤红色火光。
　　柳置童拳头攥紧，视线扫向一脸坦坦然的周蛰：“什么意思？你与司徒家究竟有何过节？”

　　“是司徒家让我失去了我的家人……最重要的是，让我失去了我的妹妹。”伴随着不远处此起彼伏的厮杀声，周蛰缓缓张开双臂，“我——舒丽泽翰，发誓我要让他们司徒家，尝尝我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体会失去亲人骨肉分离的滋味！”

　　——舒丽泽翰？

　　柳置童瞳眸收缩，这个名字……她听过，在哪里听说的？

　　只是周蛰没有给柳置童细想的机会，手腕抽出腰间的长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抬手刺向柳置童。后者后退一步躲开，心想以自己的功夫和周蛰如此对上了，说不定要折在这里，趁早拉开距离与司徒倡回合才是。

　　见柳置童节节后退，意识到她想要与自己拉开距离逃跑。只是周蛰怎么会让她企图得逞，长剑背于身后绕着柳置童旋与她身后，白色的衣裳随着步伐仿若一朵盛开的白色百合花。
　　随即手中长剑再次送出，朝着她后背砍过去。
　　幸而柳置童手疾眼快，一把抓起一旁还未喝完的酒坛挡在身后。

　　长剑直接将酒坛劈成两半，飞溅而出的酒水淋在柳置童与周蛰身上，二人都无心顾忌。

　　柳置童脑海中仍然在搜寻“舒丽泽翰”的姓名，隐约好像记得他有提过……问自己是不是也是格度族人。
　　格度族……
　　一晃而过一个画面，自己曾经在师父留下来的笔记之中有看到过——舒丽泽翰与舒丽茉棋小兄妹的事情，格度族，还有……司徒将军。

　　也许是心中有时没有估计到，直接顶在她的咽喉处，剑尖戳在皮肤上，柳置童合一说是亲身体验了长剑的锋利。

　　“柳置童……”周蛰开口，声音无限清冷，“我本来不想杀你，但是你和司徒家渊源太深。你不要恨我，要恨就恨你自己，不该认识司徒倡这个人。”
　　说完，周蛰手腕蓦然发力。

　　柳置童心知命数到了逃不掉，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安或许就是为了在这一刻映现的。她闭着眼不去看周蛰，感觉喉间一阵寒意，就听到司徒倡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周蛰！你若是下手的话，你的部下也要没命了！”

　　猛地睁眼，柳置童就见司徒倡手中握剑胁迫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朝着这边靠近过来。
　　随即就听到周蛰压在喉咙里的声音：“灵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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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要完结了，可能约莫着还有几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