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相面柳置童》芋蝉鸳

49、第49章 年（上）

　　随着马车回到京城，太子唐剑白也慢慢恢复了意识。
　　按照唐剑南的意思来说是唐剑白的伤势太重，虽然有关于太子的事情牵扯甚多，可身体的情况更为重要。等着他身上的伤痊愈了，再去和皇上请示也来得及。只是唐剑白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自从司徒玦死后，唐剑白就没有再怎么管过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段时间酗酒有段时间去天台楼阁吹风的，身体早就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周蛰那一掌没有结结实实的打下去，要放在司徒倡和唐剑白身上，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只是唐剑白自小就不太喜欢舞刀弄枪，再加上身子弱，这掌下来唐剑白其实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但是这件事简练甚多，他不想耽搁。
　　有些事情也想要趁早与皇上说开，按他的话来说，“拖着带病的身子，皇上还会可怜可怜我，留条命什么的”。
　　这话说的是打趣一样的轻描淡写，但是停在唐剑南和司徒倡这边完全不是滋味。

　　皇子之间的事情唐剑南自然是要出面的，他与这件事情又直接关系不能避开。司徒倡也是如此，不知不觉他似乎也在这件事情之中占有一个重要的位置。再加上和柳置童通婚之后回来还没有请示皇上，这毕竟是皇上赐下来的婚事就被他这么搅黄了。
　　之前是被父亲禁足这借口用的还好，只是现在都出了城顺路了，若是再回去……司徒倡被贬成小小巡城官这件事虽然存在不过也只是暂时的，只怕要是在回宫对上皇上，可能还要碎嘴嘟囔许久。

　　司徒倡和唐剑南都说是要去见皇上，柳置童到时打了退堂鼓摇头直说不去，打死都不去。

　　虽然和皇上那次见面没有搞得很糟糕，只是皇上又不是傻子，就柳置童那些小心思皇上肯定是透彻的，这一次何必再去往刀刃上，双手抱拳一句“告辞”之后潇潇洒洒的跳下马车就出了城。

　　唐剑南见她下车之后走的方向不太对，探出脑袋喊了一句：“柳姑娘，上哪去呀？”
　　柳置童只是回头摆摆手没有回答扭头就继续走了，一头雾水的唐剑南缩回脖子，就见司徒倡了然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回她自己家啊。”
　　“自己家？”
　　“嗯。”司徒倡应了一声：“就是一个破道观。”

　　唐剑南一愣，心里嘀咕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马车就这样直接进了宫中，下了车后还需要走一段路。唐剑白的身子弱，只是他毕竟现如今还是太子，也就挺直了背脊，步子有些缓慢，却还是鉴定的一步一步的走在最前面。
　　司徒倡走在后面缓缓的跟着唐剑白，不自觉的就想起来姐姐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说，喜欢究竟是一个什么感觉，她不明白也没有资格明白，又或者说不明白更好一些。只是看到唐剑白这个人的那一刻，她觉得周而复始的命运对自己也没有那么的残忍，在他身上，她做什么都愿意。
　　那时候司徒倡还小，不明白姐姐的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放在现在他也不能说是全数明白，只是隐隐之间能够明白姐姐对太子的那一份心情。

　　皇上在书房，是皇上身边贴身的太监马公公带着唐剑白他们几个人进去了。
　　里面静悄悄的，隐隐约约只能听到奏折翻动的声音，听到有人走进来，皇上抬起头，脸上略有倦意，单眼神仍旧炯炯。
　　“是剑白和剑南啊……还有司徒倡你小子也来了。”都是比较重视信任的人，皇上的口吻似乎并没有那么差，将奏折合上，趁着时间也休息一下，拿起一遍的茶盏抿了一口，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你们都来了，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有关于八皇子之死的事情……儿臣已经查清楚了。”开口的事唐剑南，他的语调不卑不亢。
　　皇上的眉头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没有回应唐剑南的话，而是转向了唐剑白：“我以为你会不计较这件事情，没想到你竟然一直压着那件事情到现在。现在，你可满意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三个人都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皇上，你这句话的意思是……”司徒倡开口，有些诧异，但是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答案已经存在心中了，只是他不太相信。
　　“那件事情其实我和你父亲都清楚的很，说到底，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司徒家。”皇上将茶盏放回桌子上，再开口：“其实并不是查不出那件事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只是不愿意去查出罢了。当看到苗头的时候就直接掐灭了，也让他逍遥快活了那么多年。皇族又太多的事情不能放在明面上，而且有些事情取舍下去到头来……什么都不剩了。”

　　皇上的脸上倦意又浓重了几分。
　　司徒倡心中不好受，听到皇上说的话，他基本上已经明白了意思。事实上姐姐的事情在事发之后没多久皇上就已经知道，一切都是八皇子所作的。只是碍于八皇子是皇子，而司徒玦无非只是一个将军府的大小姐罢了，厚葬了就没事了。
　　顶着一个太子妃的名声，基本上也就算了。

　　父亲也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一直以来都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

　　至于八皇子这件事情，或许皇上也已经心中有数了，答案他不想经由自己口中说出，毕竟太子是他最重视最疼爱的一个儿子，一次将真相揭露的任务就放在了唐剑南的肩头。

　　皇子之间争抢皇位这点事情，皇上毕竟是过来人，怎有不明白的理由。

　　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所有的答案都已经出来了，但是却反倒是不愿意让人相信了。

　　“皇上……”司徒倡开口，语调之中带着几分的难以置信：“您说的，可是真的？那我姐姐……”
　　“快过年了。”皇上突然开口将司徒倡的话语打断，眼睛环顾着四周，“朕已经老了，将来这天下都是你们的。再安生几日吧，待吉日我重立太子。杀皇子是大事，即日起废太子，年后贬唐剑白为庶人。若没有别的事情就退下吧。”
　　说着，皇上伸手捏了捏鼻梁。

　　司徒倡还想在说些什么，手已经被唐剑白拦住。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明白的，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司徒将军怎么可能不知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唐剑白才会如此不惜余力的报仇。

　　他知道皇上隐瞒着一切的理由，毕竟皇族的威严，“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句话虽然失败在台面的，但是若真地凡事都依照如此行事想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涉世已深，大部分人做出的选择，大概都是妥协。

　　“对了，”似乎想起了什么，皇上突然开口，看向那准备离开的三人又打量了一眼：“那柳氏女子没有同你们一起来么？”
　　柳氏女子指的自然就是柳置童。
　　司徒倡还因为司徒玦的事情耿耿于怀不想说话，唐剑白则是对于这件事情并不知情。唐剑南开口，道：“这次他随我们一起去的，身体多有不妥，已经回家了。”

　　“什么身体不妥，哪里来那么多的理由。”皇上突然就笑起来，声音清脆的很：“那丫头聪明着呢，你们还不清的事情，那丫头可能都已经看清楚了。鬼心眼那么多……将来可够忍受的。”
　　说完，伸手摆了摆，就让他们三个人离开。

　　等着人都出去了，皇上来沉默的低头又看着手中的奏折。
　　半晌，人突然开口：“马公公。”
　　旁边太监应了一声走上前来歪着脑袋问道：“在，皇上吩咐。”

　　“研磨。”
　　说完，皇上伸手取下毛笔，铺开一张宣纸，开始龙飞凤舞拟定圣旨。

　　*

　　司徒倡并没有马上回家，他不想回去面对父亲。
　　他明明知道真相，但是却对此不闻不问，还一直瞒着自己。
　　他心里藏了好多好多好多的话想要问父亲，同父亲理论，但是却有不想回去面对父亲，这件事情已经变成他心中一个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他去了埋葬姐姐的地方，那个地方是司徒家的墓冢，埋葬了许多司徒家的人。
　　在姐姐墓碑前小香炉里面插着三根燃尽的香，香灰还杵在那里没断，应该刚焚烧完没过多久。司徒倡皱了皱眉，站起身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别的人。

　　出了司徒家的人，应该不会有别人出入来对。
　　但是现如今，司徒家还生了几口人了呢？
　　还有谁能够如此正大光明的进来焚香呢？

　　他蹲下身子来望着墓碑，抿了抿嘴，半晌之后却又唇角扬起，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一直以来都因为司徒玦的事情耿耿于怀，将自己困在一个一亩三分地。但时间长了，司徒倡决定索性就让那结摆在那里好了，毕竟解不开啊。如此的话，就干脆把绳子勒紧了，死结倒也就便小了不少，疙瘩放在那里顶多是想起来膈应一下，终归还是不碍事。

　　毕竟那“绳子”终究还是可以用的。
　　毕竟，日子终归还是要继续过的。

　　他只是希望，父亲能够对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更坦率几分。

　　——涉世已深，大部分人做出的选择，大概都是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