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与飞鸟序幕》哦啦哦啦

8、第 8 章

　　“怎么，很久没听见我声音了很惊讶？”

　　优雅的女声轻声笑着，电流音滋滋作响有些失真。

　　“有点。”楚子谦失笑，“你那边声音怎么这么吵，在外面？”

　　“对，刚回国，现在还在机场。”

　　“回来度假吗，现在美国那边还不是假期吧。”

　　被楚子谦称作老师的女人道，“你呀，什么时候才能学小雷子嘴甜一点。过两天有空吗，出来见个面。”

　　故人邀约，楚子谦的困意去了大半，他爽快答应道，“行啊，我做东请你吃饭，再叫上雷枫吟老廖他们。”

　　俩人寒暄了几句，结束了这段通话。

　　女人名为许静美，是楚子谦他们本科时期的表演课老师，年龄比他们大不了多少，是院长的得意门生，当年业内数一数二的天才女演员，只是天生不爱大屏幕爱演各种实验性话剧，在公众中知名度并不高。后来，在楚子谦大四那年，被情所伤的许静美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片伤心地，去了纽约大学表演系继续当一个老师。

　　如果说要感谢什么人的话，楚子谦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说出许静美的名字，他始终忘不了当年一群年轻人聚在她家一起用投影仪看影片的时光，舞台剧、歌剧、短片、电影，许静美总是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有的珍藏分享出来，大家像朋友一般喝着酒微醺地讨论着剧情、美学、感想等等。在形成自己的审美格局之前，许静美是对楚子谦造成最大影响的人。

　　就是这么一个热爱表演的开朗的女人，却在那年撞见挚爱的男友的出轨现场后崩溃不已，艺术家的敏感放到现实生活中来是一件再恐怖不过的事，所有的伤痛都会被放大十倍不止，像锋锐的刀片一般割裂着她的神经。楚子谦和雷枫吟在城西的酒吧街里找了一晚上才找到烂醉如泥的许静美，带她回家时，她紧紧搂住楚子谦的肩膀，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我想离开。”她低声喃喃道。

　　楚子谦本以为她只是在说气话，却没想到她是真的决定要走。甚至都没有等到他们毕业，许静美悄悄地辞了职，坐上了飞向美国的航班。

　　那是，楚子谦才写完他的第一个剧本，他急匆匆地在学校里到处找着许静美时，才被别的老师告知这个答应表演他剧本的老师已经消失了。

　　年轻气盛的楚子谦赌气道自己不要演戏了，他要写剧本写到许静美回来为止。别人以为他只是在说玩笑话，没想到这一写就写了十年。

　　雷枫吟作为他的铁哥们，要不是知道楚子谦那弯成蚊香的性取向都快以为楚子谦暗恋许静美了。

　　“你跟许老师一样，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劝楚子谦回来演戏惨遭拒绝的雷枫吟感慨道。

　　楚子谦有时候也忍不住想，自己当年是不是被许静美教坏了，他的敏感、任性、臭脾气几乎跟她如出一辙，就连对待圈内所谓的大资本态度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他并不是对许静美抱有什么执念，只是当年在她身上学到的东西太多，忍不住将她当成了自己前进时的信标。

　　在这样的夜里突然接到她的电话，楚子谦还有点恍若梦中的不真切。

　　他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打给了雷枫吟，将事情大概交代了一下后，只听雷枫吟倒吸了一口凉气说，“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我约了后天中午在莫兰坊见，爱信不信。”楚子谦穿好浴袍从浴室中出来，夜晚带着凉意的空微风将他吹清醒了。

　　“来来来，必须来。”雷枫吟在电话那头嘿嘿笑个不停，看来是真开心了。

　　两天后，莫兰坊顶楼的包厢里，一位烫着微卷长发身着黑色长裙的女人眼底含笑地坐在楚子谦雷枫吟对面，岁月在她的容貌上失了踪迹，十年过去了竟没有半点变老的迹象。

　　在国内混成大导演的雷枫吟此刻有些坐立不安，他小动作不停，不好意思笑笑道，“老廖有急事没办法来，让我代他给你道个歉。”

　　许静美垂眸亲手为他们沏茶，“没事，我还要在国内待一段时间，总有时间再见。”

　　楚子谦本欲说些什么，视线却不由地被许静美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你结婚了？”楚子谦诧异。

　　“是啊。”许静美挑挑眉秀了秀丈夫给自己买的鸽子蛋，“我女儿都上幼儿园了。”

　　“恭喜恭喜。”雷枫吟衷心地表达着喜悦。

　　当年那个为情所困的女老师，看来这些年早就走出伤痛了。

　　仨人本就关系好，私下相处时更像是朋友一般，虽许久未曾相见，但再聚在一起时很快又找回了当初一起谈天说地的感觉，不一会儿包厢里便传出了几人爽朗的笑声。

　　许静美被雷枫吟刚才说的校花逗得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她拿纸巾轻轻拭了拭眼角，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没有说。

　　“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想邀请你来跟我一起工作的。”许静美对楚子谦说。

　　楚子谦一愣，看向许静美，“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许静美笑，“我们学校与纽约很多剧院都有合作，最近我们在做一个实验性的project，需要大量的人才共同参与，你写的剧本我看过一些，很有意思。”

　　也不知道是看的自己写的话剧剧本还是电影剧本，要是看的是自己那些用来捞钱的脑残剧本就糟了。业内叱咤一方的楚老师此刻感觉有些臊，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

　　“可别问老楚了，他最近忙着呢。”雷枫吟在旁边插科打诨。

　　许静美不明所以，好奇地问道，“子谦最近工作很多吗？”

　　“哪是工作啊，他是最近老树开花在撩一个小年轻……啊！”

　　楚子谦面无表情地在桌下一脚踩在雷枫吟的脚上。

　　许静美来了兴趣，美目八卦地与楚子谦对视着，楚子谦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败下阵来。

　　“是，我最近看上了一个小男生。”楚子谦叹气，“可是他还小，我打算等两年再跟他说。”

　　“还等两年。”雷枫吟冷哼，“你也不怕他翅膀硬了自己飞了。”

　　楚子谦懒得理他这个死直男，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子谦，爱情是不能等的。”许静美拉住楚子谦的手，柔声道，“时间并不能为你的心动保鲜，平行线上的两人可能走着走着就会消失在彼此的人生中，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让对方知道呢。”

　　“我不想让他觉得，我给他的角色是需要他用自己换来的。”楚子谦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许静美轻轻摇头，“真心与施舍是可以感受出来的。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会因美色而施舍的人。”

　　楚子谦尴尬地干咳了一声，老脸一热。

　　“要是真的喜欢，好好培养也不错。你要是愿意来美国，可以带上那个年轻人，美国的表演教育系统较之国内更加完善，机会也要更多一些。”许静美真诚道。

　　“……”楚子谦突然有一些动心了。

　　开机前一天，莫黎将自己和张清的生活用品与日常衣物打了个包，两个人的东西加起来都没有塞满从朋友那借来的行李箱。

　　张清拄着拐忧心忡忡地问莫黎，“我这个半残状态给你拖后腿了怎么办。”

　　“就让你看管下盒饭，你想那么多干嘛。”莫黎翻箱倒柜地找着自己的存折，“诶，你看见我的存折本没？”

　　“右边第二个抽屉。你找存折本干嘛。”

　　“小晨和小曦要交伙食费了，我干脆把这些钱都打给他们，反正进剧组了吃住都不花钱。”

　　“钱够吗，要不要我再给你点。”张清凑过去跟他一起看存折本上的数字。

　　“你那点钱不是都给我补上次医院的缴费了么。”莫黎把他的脑袋推开，“也不知道这次拍完能拿到多少钱，如果有5万就好了，不但可以交齐小晨小曦下个学期的学费，还能把家里的那些债还了。”

　　张清嗤道，“你还想着你那无赖爹的债啊，他有手有脚的不知道出狱后自己还吗。”

　　“谁知道他出狱后会不会又跑路。”莫黎为难道，“我不还钱，老家那些人就会去找我那两个弟弟要钱，何必呢。”

　　张清瘪瘪嘴，出馊主意道，“楚老师不是挺喜欢你的么，你跟他撒撒娇，让剧组给你多发点劳务费？”

　　莫黎回了他一记刀子眼，厉声道，“想都别想。”

　　东西收拾好后，莫黎奢侈地叫了一辆的士载着俩人赶往影视城。剧组提前一天就为演职人员开好了房间，人到了后只要找场务登记就能拿到房卡。

　　酒店里的标间都不知道比莫黎租来的那个狗窝强上多少，张清惬意地躺在床上打开了电视，哼着小调看起综艺节目来。

　　莫黎将东西收拾好后，拿出了被自己精心包上纸皮的剧本，有他的片段都被他夹了便签，属于他的台词也被用黄色荧光笔一段段标注了出来。他坐上床沿伸手推了推张清，“把声音关了，我要再看看剧本。”

　　张清乖乖把电视调至静音，不打扰发小。

　　莫黎小声地背着台词，时不时打开剧本看着自己在台词旁做的注解，本来还平静的心情开始一点点紧张起来。

　　这种感觉像极了自己曾经在学校里参加考试时的心情，坐在教室里，面前摊了张空白的试卷，等待着自己填写上答案。

　　明天就要开机了……莫黎的心脏突突地跳着，不禁又担心又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