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与飞鸟序幕》哦啦哦啦

2、第 2 章

　　脏污的戏服也没掩盖了青年清秀的容貌，虽称不上什么令人惊艳的长相，但看着却很让人十分舒心，楚子谦定定一看才发现青年左边眼尾有一颗泪痣，有那么几分的味道。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脸侧那几道深深浅浅泛着红的掌印，林若娇说自己从没打过人，这几巴掌下去却是用足了劲。

　　楚子谦目光在青年身上落了几秒，一旁人精似的小张连忙道，“难得有机会见次楚老师，小莫你还不赶紧混个脸熟。”

　　青年如梦初醒，“楚老师好，我叫莫黎，拜读了老师不少大作，第一次见到真人有点晃神了。”

　　楚子谦觉得有趣，开了瓶水喝下一口后道，“你看过我写的东西？都看过些什么，说说。”

　　这种场合下说的这些话，大多都是用来恭维楚子谦的，以往碰到的那些小演员也就这么随口一说，真让他们说出些详细倒是为难他们了。

　　面对楚子谦的调侃，莫黎脸色未变，反而认真道，“今年看过的只有《疯子与玫瑰》这部话剧，以往的有《等》、《阿阮》和《无声的长颈鹿》，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铩羽》，两年前在影视城拍摄时，我还有幸看过一场现场，太震撼了。”

　　《铩羽》是楚子谦去年拿最佳编剧奖的作品，而莫黎提到的其它几部几乎都是楚子谦写的文艺剧本，曾被自己好友笑骂“好是好，就是些没人看的赔钱货”，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人站在他面前提到它们。

　　那颗波澜不惊的老心脏被熨烫得舒畅，楚子谦的笑意自然地挂上唇梢。

　　“看来还真看过不少，这些冷门货你都能背出名字来。”

　　莫黎脸色微红，“我以前只是爱看，后来一查演职表才发现这些都是楚老师的作品。”

　　被恭维得差不多了，楚子谦也没让莫黎继续说下去，他对莫黎问，“等会儿那林若娇免不了又得再来个几条，你还受得住吗？”

　　“没问题的。”青年说，“只要能顺利拍完，这些小伤不要紧。”

　　楚子谦的恻隐之心不禁又动了动，他柔声道，“辛苦了，刘梁你记得多给别人加点钱。”

　　“必须的必须的。”刘梁应承。

　　休息时间结束，刘梁持着大喇叭将每个人赶回各自的岗位上，再度开拍，果然如楚子谦所料，林若娇又NG了三条才堪堪完成拍摄。

　　挨打的莫黎疼得嘴角都抽了起来，同伴将他拉起来问他情况时，他仍是挤出一副笑脸来说自己没事。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楚子谦打着哈欠问坐在自己面前的俩人，“剧情的事你们商量完没有。”

　　林若娇本急着开口，被刘梁示意了一个眼神后收敛道，“我想了想楚老师上午说的那些话，觉得还是不要不要把女四的戏份砍了，万一剧情连贯不起来就糟了。就是女主的那些感情戏份……还希望楚老师帮帮忙。”

　　终于听到一句人话，楚子谦也没了先前那么抵触的情绪。

　　“这样，我适当给你加些跟男四的互动，男一那边也再给你加一段感情戏，再多时长就不够拍了。”

　　林若娇喜上眉梢，作了合掌姿势到，“谢谢楚老师。”

　　刘梁松了口气，总算解决了个棘手问题，他心情大好地起身问楚子谦，“辛苦您来这么一趟，我请您出去喝一杯？”

　　“你自己去吧。”楚子谦不爱跟他们喝这些套近乎的酒，摆摆手准备离开。

　　小张跟在楚子谦身后，低声道，“楚老师，我见您还挺喜欢莫黎的，今晚要不要让他来您房间替您按按摩解解疲劳？”

　　那双猫儿眼和撩人的泪痣又浮现在楚子谦眼前，欲念刚冒出个头楚子谦自己又给它掐灭了。

　　“别一天到晚想着怎么拉清白人下水。”

　　“我这不是为他找个机缘嘛，小莫他在影视城当了三年龙套了，模样长得端正却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没用，我也是替他可惜啊。”

　　“露脸机会又不是非要靠献身才有的。”楚子谦说，“下次你就跟刘梁说我觉得小演员挺不错的，看他给不给这个面子。”

　　小张一愣，随之又笑起来连声道好。

　　楚子谦不是假清高，他的确喜欢男人，也喜欢莫黎那类看起来干净的青年，但他从来不碰圈内人，一是因为在这个圈子里待久了，什么人没见过，那种表面纯洁背地里破事一堆的尤其见得多，二是因为他不愿意许诺别人什么，特别像篡改剧情和加戏这种种在他雷区里的事，谁碰他都得炸，为维护自己的底线，干脆离那些莺莺燕燕远一点。

　　改剧本也不是个轻松活，特别对于楚子谦这种精益求精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为了给林若娇多塞些戏份进去，楚子谦硬着头皮把自己写得这出狗血剧又从头到尾顺理了一遍才堪堪下笔。

　　这一改，楚子谦又多在酒店里耗了两天，期间他闭门不出，就连饭菜都是叫人送进房间来的，一旦进入写作状态，其它那些琐碎事情就都被抛到了脑后。

　　文字化成碎片，在键盘的敲击声中化作丝丝线索将一个又一个人物串联起来。人物的对白就像有声读物一般，自顾自地在楚子谦脑海里播放着。

　　第三天，剧本修改完成，刘梁拿到修改后的版本，见林若娇很是满意，差点就要老泪纵横。

　　楚子谦临走前警告了刘梁一把，“下次再有这种事，你自己做决断，别来烦我。”

　　回到家中，映入眼帘的水泥灰墙大幅抽象油画以及钟点工在花瓶里插上的芍药无一不是熟悉的场景，熟悉得叫人心安。

　　楚子谦换上睡袍椅在客厅那把巴塞罗那椅上，脑子放空了一阵，突然又想起先前没做完的事，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熟悉的号码。

　　嘟了三声，电话接通。

　　“子谦？”大导演雷枫吟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什么事？”

　　“三天前我发你邮箱那剧本你看了没。”

　　楚子谦一边说着话眼睛一边看向吧台上放着的鱼缸，两条龙睛金鱼摆动着白裙边似的鱼尾正纠缠嬉戏得欢。

　　“看了，这两天忙别的事去了，忘了给你回复。”雷枫吟笑笑，“出来喝一杯聊聊？”

　　“来我家喝吧，还有瓶别人送的拉菲没开。”楚子谦揉揉太阳穴，“刚在影视城待了两天，现在不想出门。”

　　“什么事还劳烦楚老师亲自去一趟。”那头调侃。

　　“呵，卖了个捞钱的剧本可不得还要附赠售后服务。”

　　“哈哈哈。”作为损友，见楚子谦吃瘪雷枫吟乐呵不已，“行，晚上你等我来。”

　　打开酒柜，挑出那瓶拉菲，楚子谦思索了一会儿又打开冰箱翻了一阵，全是阿姨塞进来的新鲜食材，可他又不会下厨，苦恼了一阵子还是打电话在离家不远的西餐厅订了两份餐让他们到点送过来。

　　等好友过来的时间里，楚子谦忍不住再次打开文档细细看起自己的剧本来，想到这个磨砺了五年的剧本现在正在一点点向现实迈进，一股久违的兴奋感油然而生。

　　每一个人物，每一条线索，每一个戏剧冲突，每一个伏笔，无一不是自己斟酌了许久后写出来的。

　　就如同玉石匠人一般，每处都得细细琢磨，一个不连贯整个作品就毁了。

　　剧本成型后，他还要跟雷枫吟商量演职人员的人选，上到副导演制片主演，下到场记服化道及其他角色演员，需要操心的事情一大堆。

　　楚子谦的目光慢慢扫视着屏幕上的文字，当看到安逸鞠这个名字时，他执着鼠标的手一顿，隐约感觉这几日似乎看到过挺适合这民国小少爷角色的人物，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那人是谁。

　　墙上挂着的壁钟秒针哒哒地走着，窗外暮色微醺，华灯初上。

　　“叮咚。”门铃声响。

　　楚子谦从剧本中回过神来，他整了整浴袍，起身前去开门。

　　还以为是订的餐到了，一开门却瞧见了雷枫吟抿着笑的脸。

　　墙上的钟显示才6点45分。

　　“到得挺早啊。”楚子谦退出一条道来让他进门。

　　“来你家可不得早点么，像上次我迟到了10分钟，你对我臭了一晚上的脸。”

　　雷枫吟胖乎乎的，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

　　“上次我熬了两个通宵给你改剧本，你还迟到，我那时候杀了你的心都有。”楚子谦在沙发上坐下，浴袍的领口有点松散，露出修长的脖颈来，“先来坐着等吧，我订的牛排还没到呢。”

　　雷枫吟瞥到茶几上Macbook的屏幕，话题自然地绕到了正事上。

　　“你发来的剧本我看过了，比前两版的好上不少，就是有些剧情衔接处我觉得还得在琢磨琢磨，有点生硬。”

　　“行啊，等会儿给我标出来，我再改改。”楚子谦应得爽快，“你不是说请老廖来当制片？跟他谈好没。”

　　雷枫吟表情抽搐了一下，“谈了，他也觉得你这剧本不错，就是有一点——”

　　“有屁就放。”

　　“里面那段同志剧情可能国内不太好过审，老廖担心拉不到投资。”

　　“那就不在国内上映，我们拍这片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

　　“话是这么说，”雷枫吟叹气，“钱从哪来，现在那些人一个个只看大数据只看流量的，赔本买卖没人愿意干啊。”

　　楚子谦白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他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掏出一张卡扔给雷枫吟，“这里面有1200万，剩下缺的钱你让老廖搞定。”

　　“你……”雷枫吟喉头滚动，“这些年的积蓄就这么砸进去了？”

　　“你这话说的这铁定了就是赔本买卖似的。”楚子谦说，“反正房子也有了，我又不爱收集车啊表啊的，这些钱用了就用了吧，要是能把我心里的那个故事拍好了，赔本也无所谓。”

　　雷枫吟笑笑，“还是楚老师洒脱。”

　　俩人把这事一敲定，晚餐刚好送上门。楚子谦心情大好，他给红酒开瓶，斟好酒，俩人一派和睦地碰了个杯，又聊起了别的趣事。

　　这顿酒喝到快凌晨，直到雷夫人裹挟着怒火的电话打来雷枫吟才夹紧尾巴准备回家。

　　楚子谦也喝得双颊绯红，他靠在门边送客，对方临走前他问了句，“等这些事安排好，什么时候开始选角？”

　　雷枫吟醉醺醺道，“过……个几天吧，你要是有……有合适的人选，叫过来看看也行。”

　　送走好友，楚子谦一步三晃地回到卧室倒在床上，微醺感让他意识有些飘忽，许久没发泄的身体一时有些热度高涨，他迷迷瞪瞪地拨开穿在自己身上的浴袍，脑子里闪过好些他喜欢类型的脸，带点高傲的，带点清纯的，楚楚可怜的，青涩的，什么样的都有，最后一个定格在他脑海画面里的却是一双带着泪痣的眸子，那眸子太过清澈，一下让楚子谦有些发愣。

　　干净的……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这双眼竟然跟剧本安逸鞠这角色的描述完美契合。

　　楚子谦一时激动想要坐起身来，却因双手无力又躺了回去，在困意袭上头时，他还在不住地呢喃道，“就是你了……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