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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微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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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当天,都是在妖林古禁过的夜,正好就围在穆尘筱那一地散乱的骸骨边,架了一个火堆,穆天殇总是迷蒙的觉得,好像曾经跟穆家的人,出门除妖时,在野外过夜一般,恍若隔世。
快到子时的时候,离开的穆尘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
穆天殇站起来,看了一眼穆尘筱身后的男人,疑惑道:“姑奶奶,他是?”
穆尘筱道:“它就是你们要找的煞。”
闻言,四人都是一惊。
那男人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意思,只是走到穆天殇面前,嘶哑的声音似乎从喉间艰难挤出来的:“它跟我说,你能帮我解脱?”
穆天殇看了看穆尘筱,对着煞点点头,道:“我是可以,但是……姑奶奶说,你杀了十三个人,我无法帮你轮回,唯一能帮你解脱的办法,就是灰飞烟灭。”
男人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只有眼白,看着很是诡异,他道:“把昕昕打得灰飞烟灭,又污蔑我杀我的人,我都吃了,也报了仇,没什么留恋的了,灰飞烟灭就灰飞烟灭吧,挺好。”
穆天殇一叹,在须弥袋里摸索着画好的符。
穆尘筱道:“镇魂血符。”
穆天殇一愣,道:“我没画……”
穆尘筱嘴角一抽,道:“身为穆家的除魔师,你身上居然不带镇魂血符?!”
穆天殇尴尬的挠挠头,有些委屈:“姑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画镇魂血符消耗很大的。”
穆尘筱走过去,一把往穆天殇背上拍下去,吼道:“没现成的就马上画!”
穆天殇缩缩脖子,摸出了一张空白的符纸,又拿出了司徒离给他做的那只笔,还有一盒朱砂。
穆尘筱看了一眼,道:“不要混朱砂,用你的血画。”
闻言,穆天殇收起了朱砂,正想着那什么来装放出来的血,那只煞却是递过来一个金属制的物件,像个小杯子。
划破手掌,放了些血,穆天殇笔尖沾了一些,挥笔就在符纸上画了起来,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只不过,画完一张,他额头上已经渗出细汗,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看着那杯子里还剩下的血,穆天殇想了想,别浪费,干脆又掏出几张空白的符纸,挥着笔就画了起来。
一直到杯中的血全部用光,穆天殇画了七张镇魂血符,脸色比他姑奶奶那只鬼,都惨白得吓人,嘴唇的血色尽褪,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连后背的衣袍都被身上的冷汗浸湿。
穆天殇虚晃了几下,差点栽倒,昏昏沉沉的又被司徒离抱了过去,脑袋倚在他肩上,司徒离手上捏着一粒丹药,小心的喂到他嘴里。
穆尘筱看着,道:“七张,你还差得太远了……”
穆天殇虚弱的抬起头,不明所以,在穆家的时候,族老和族长,从来都不让弟子,完全以血来画符,特别是这镇魂血符。
那次情况特殊,他也只画了五张,这次强撑着画了七张,已经是极限了,而且要不是体内有灵力支撑,他也画不出多的这两张。
穆尘筱道:“我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能画出十三张。”
穆天殇瘪瘪嘴,他在穆家被称为天才,现在却被这姑祖奶奶嫌弃了?
司徒离想扶他一下,却被穆天殇有些不自然的避开,让他不悦的皱了皱眉,也未强求,反正人脑袋还靠着他的。
穆尘筱勾了勾手,穆天殇手里一张镇魂血符,就轻飘飘的飞到了它手里,捏着符,它神色肃穆,脸色一正,朝着煞把符一挥,手上飞快结印,红唇轻启:“血符镇魂,斥!”
符纸燃烧,鲜血画出的符文,闪着金色的光,贴上了煞的身体,霎时间那男子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在金光中变成飞灰粉砾,逐渐消散于天地间,似乎从未出现过。
穆天殇看见,那人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
就算吃了丹药,穆天殇还是有气无力的,想着他跟司徒离,反正他想躲也躲不了,干脆破罐破摔,就那么懒懒的靠在他肩上,甚至还有些赌气似的,把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司徒离身上去。
司徒离感觉到他的动作,只是微微斜了一下目光,身体坐得笔直,连动都不曾挪动一下。
穆天殇一直记着,司徒离洁癖严重,不喜别人触碰,他现在就这么靠着他,倒是想看看,司徒离这洁癖能忍到什么时候。
穆尘筱送走煞,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怅然,道:“你哪天能对我用这镇魂血符,就好了……”
穆天殇愣住了,道:“姑奶奶,咱不开玩笑了可好,镇魂血符,你想灰飞烟灭啊?”
穆尘筱却是一笑,“是啊,是挺想的,不过就你现在这点道行?我看我还得再做个几百年的鬼,说不定你画的符,都镇不了我。”
穆天殇垮脸了,怕是他能不能活几百年都是个问题。
穆尘筱道:“我生前是化神中期的修魔者,哪怕我现在是鬼,也是阴蕴之鬼,实力也在分神中期大圆满境界,你要镇我,至少得是化神初期。”
……
穆天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着的,总之一直在跟穆尘筱吵嘴,但是他总会被这鬼姑奶奶,说得哑口无言,最后闹着闹着,就睡过去了。
醒来时,他大半个人,都是趴在司徒离的身上,司徒离就背靠着一棵树干,坐在一块铺好的黑绸上,一手还紧搂着他的腰,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额头上,近在咫尺的就是司徒离那张,清冷俊美的脸,穆天殇脑袋又是一阵发懵,他就算睡着了,也不至于这么不雅的姿势,趴在司徒离身上吧?
好像察觉到穆天殇的动静,司徒离睁开了眼,微微低了低头,小声道:“醒了?”
穆天殇楞了一下,应了一声,扬起头想问什么,没曾想一抬头,正好亲上了司徒离的薄唇。
这回两人都呆住了,司徒离最先反应过来,眸色一深,手上一用力,又把穆天殇抱得紧了一些,本来只是轻轻触碰的唇,硬是被司徒离重重的吻了下来。
穆天殇被司徒离紧抱着,吻得有些昏沉,迷糊着又闭上了眼,身上依旧使不上力,也就放任他为所欲为。
所以说修道者的身体素质,还真是比不起修魔者的,这话不假。
等所有人都醒来,穆尘筱已经站在远处,准备要送他们离开了。
穆天殇看着穆尘筱,道:“姑奶奶,我说要给你敛骨的,说话算话。”
穆尘筱却笑着摇头,道:“我说过了,我的颅骨不在这里,你别费心思了,走吧走吧。”
穆天殇皱眉,道:“在哪?”
穆尘筱道:“我想想啊,呃……忘了,呵呵,别想了,我是自愿埋骨于此的,我的颅骨也是穆家人带走的,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想那么多。”
见它不愿说,穆天殇也知强求无意义,跟着几人,就顺着路离开,穆尘筱一路都跟着他们,直到妖林古禁外,四人御剑凌空,跟它道别。
穆尘筱看着穆天殇,道:“若是日后,修真界再无你的容身之所的话,你便来这妖林古禁里寻我吧。”
四人离去,穆尘筱还站在那片树林的阴影下,久久的看着天空,一身红裙幽幽的飘着裙角,娇美俏丽的脸上,说不出是喜,还是悲。
“你护不了他一辈子,他的命只能靠自己去争。”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突然在穆尘筱身后响起,它却不回头,只是以一种苍凉的声音,回应着。
“你说,他争得了吗?”
“除魔师与天争命,胜则生,败则死,尘筱,你该懂。”
“我们都是失败者,不是吗?”
“也不算全然失败,至少现在这样,不也算活着?”
“你甘愿像现在这样活着?”
“自然不甘,身为除魔师,自有除魔师的骄傲,我只期盼他快点成长,然后……”
穆尘筱转身往回走,与一片阴影下,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男人,擦身而过,幽幽道:“然后,让他亲手,给我们穆家这些被束缚千百年的亡魂,一个痛快的解脱。”
男人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低声道:“既是少主,我们都该相信他,而且,他身边那两个人……一个七杀命格,一个破军命格,都是不凡之人。”
……
剑云门的小院,穆天殇有气无力的坐在桃树下,司徒离紧挨着他,也随意的坐着,剑凌云坐在石桌旁,一脸的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封无眠精神好得不得了,一人忙活着劈柴生火烧水。
本来计划是回来要去秘境,猎些灵兽结晶回来,不只可以做些任务,灵兽结晶还可以在仙门里,兑换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
结果从妖林古禁里,获得的信息量太大,谁都没了再去秘境的心思,只想着好好洗个澡,睡一觉,醒来之后发现,或许只是做了个梦。
知道剑凌云带着穆天殇回来,剑晚蕖跑去食堂里,打包了好多饭菜,一股脑的全送到了穆天殇的院子,看到封无眠和司徒离都在,她又楞了一下,心想还好自己带的饭菜够多。
“爹,小师弟,你们怎么这样子?出去被欺负了?”剑晚蕖看着剑凌云一脸颓然之色,莫名其妙。
剑凌云瞪了她一眼,道:“你就指望着你爹我被人欺负?”
剑晚蕖放下饭菜,似乎很认真的想了想,道:“我还真希望有人能把爹欺负一顿。”
剑凌云很颓然,要不是他非常确定,剑晚蕖真的是他女儿,他自己都得怀疑这丫头是谁故意送来膈应他的。
等到几人轮流梳洗,把饭吃饱之后,天色都已经默默擦黑,因为院子里除了穆天殇,又住进了封无眠和司徒离,剑凌云只是态度强硬的把剑晚蕖拉走。
晚上,三个人在院中的桃树下,躺作一排,瞧着漫天的繁星,思考着未来。
封无眠道:“穆兄,你可别想跟我撇关系,跟着你,这往后的日子肯定精彩。”
穆天殇默默低语:“师父说的对,我的身份,牵涉太深……”
司徒离嗯了一声,道:“这么看星星,看出什么了?”
穆天殇翻身坐起,曲起一条腿,伸手搭了上去,一脸的慎重:“星象还是没变,不过破军和七杀,更亮了。”
封无眠抬起一手,朝着天空张开,道:“我是七杀命格,六大仙门都知道,司徒是破军命格,就我跟他爹知道。”
穆天殇讶异的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司徒离,他是破军命格!?
司徒离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命格,破军如何?星象之说罢了。
穆天殇道:“破军为将星,勇猛果敢,坚定无畏,与七杀一样,凶狠而锐利,只是……破军,又有破而后立之说。”
司徒离起身,道:“破军为将星不正好?你若与天下为敌,与天争命,我便为你先锋将领。”
封无眠也道:“我爹说,七杀也是将星,只不过七杀星刚毅偏激,主肃杀,嘿嘿,穆兄,这可挺符合我的。”
穆天殇怅然一笑,道:“破军,七杀……呵,你们也不像是信命的人不是吗?命格星象主,但是命,却在自己手中。”
说起这个,封无眠好奇的看着穆天殇:“穆兄的命格是什么?”
穆天殇一愣,摇摇头道:“除魔师的命格,无人能够看透,自己也不行。”
“封无眠,七杀是个特别的命格,也是个麻烦的命格,比破军还麻烦……七杀列六凶之一,人生大好大坏,成败难论,亦正亦邪,遑不偏颇。”穆天殇认真的看着封无眠,七杀命格的人,的确是很麻烦,也很危险。
淡淡一笑,封无眠算是听进去了穆天殇,这番隐晦的劝诫,虽说命格天主,但是命由己心,七杀列六凶又如何?
他若为善,尽除天下恶,他若为恶,尽灭天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