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你走错了》佛系乌鸦

19、姑奶奶

　　待到穆天殇完全恢复，已过了几日，剑凌云差了门中一位长老来接手，处理艾家剩下的事情，也隐瞒了念生之事，只道让人好生处理，艾家那十五六位女子的遗体。
　　既已被‘怨’变成了傀，那些女子就算还留有一丝魂魄，也是活不了了，而且若是放任，她们也会变成走尸害人，倒不如尽数诛杀，也给她们留下的一丝魂魄，得以解脱。
　　踏入妖林古禁，原本只是穆天殇三人，剑凌云不放心这个徒弟，想着他定要去找那女鬼，便是要一路跟随，穆天殇好说歹说也无济于事，只得让这师父一路跟着。
　　顺着记忆里走过的路线，四人很快就走到了那片乱葬坟。
　　参天大树密布的妖林中，突兀的一片光秃秃的空旷之地，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况且这片空地之上，还乱七八糟的躺着许多的尸体，不少都已成了骸骨。
　　最为靠近林中的地方，有几十具尸体，堆成了一个小山丘，四周都是残肢断臂，散发着难闻的腐臭味。
　　封无眠瞧着那尸山，砸吧着嘴道：“穆兄，这一堆，难道是你弄的？”
　　穆天殇挠挠头，道：“我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正好撞到月夜起尸，在这打了一架，中了尸毒，跑出去还是得师父相救。”
　　封无眠蹲下身，捡起脚边一截断臂，反复看了一会儿，又随手扔掉，几步跳上了那一堆尸山，俯瞰整个乱葬坟地。
　　再回来时，封无眠的脸色变得很奇怪，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妖娆怪异的笑，墨黑的眼眸中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猩红之色。
　　穆天殇一皱眉，摸出一张符啪的拍到了封无眠的脑门上。
　　封无眠脸上的怪笑，徒然僵住，眼中的猩红之色褪去，伸手揭下了脑门上的符，莫名其妙道：“穆兄，你贴我干嘛？我又不是鬼！”
　　刚说完，他手里的符纸，燃起一道火光，瞬间烧成了灰烬。
　　穆天殇翻了个白眼，道：“你的确不是鬼，只不过鬼上身而已。”
　　封无眠一惊，道：“鬼上身？你别吓我！”
　　穆天殇翻了翻须弥袋，拿出了两张符，分别递给封无眠和司徒离，道：“贴身带着，你们是修魔者，体质偏阴寒，又都引过九幽魔气淬体，你们身上的魔气可是这里的幽鬼，最喜欢的食物。”
　　封无眠浑身一抖，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赶紧把穆天殇的符，一把塞到自己衣襟里，揣在了怀中。
　　司徒离淡淡了看了一眼，也照样把符放到了怀中的，贴身收着。
　　剑凌云看了看穆天殇，道：“为师的呢？”
　　穆天殇一愣，摸了一张给他，有些略带嫌弃：“师父，你是修道的，鬼不喜欢吃灵气，而且你是元婴期，已经是仙人了，它们可不会费劲去上你的身。”
　　剑凌云不乐意了，赌气道：“那些鬼难道就喜欢这俩臭小子不成？为师修为强大，不是对它们更有益处？”
　　穆天殇瘪瘪嘴，道：“敢上你身的鬼，只怕我这禁鬼符也防不住，防得住的鬼，就算上你的身，也会被你的元婴反噬得灰飞烟灭，它们又不是找死，得不偿失的事情干嘛要做？”
　　四人就那么站在一堆凶尸的残肢断臂里，一派风轻云淡，此时正是晌午，本该炎热，只是这乱葬坟里，却阴冷得叫人发怵。
　　司徒离看看穆天殇，道：“你不需要？”
　　穆天殇一愣，道：“一般的鬼上我的身也是个死，所以这东西我一向不需要。”
　　剑凌云道：“那你在艾家还会被鬼上身？”
　　穆天殇尴尬，复而又皱眉，道：“妖鬼抓伤我的时候，我察觉不到伤口的怨气，所以才会被那怨气附身，能让我察觉不出的怨气，只有两种，一切都需要见到那女鬼，就会有答案了。”
　　穆天殇循着记忆，带着三人一路走到了妖林古禁的深处，亦是他初到修真界的地方。
　　在一处潮湿阴暗之地，穆天殇蹲下身，问心剑拂开地上铺着的腐叶，一堆散乱的白骨，被腐叶和泥土半掩埋着。
　　穆天殇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喊道：“姑娘，你可在？我依言来替你敛骨安葬，可否出来一见？”
　　穆天殇的声音，在寂静幽暗的林中回荡，一阵诡异的阴风吹过，一棵大树后，走出了一名身穿红衣，容貌精致娇美的女子，正看着他们四人轻笑。
　　穆天殇看着那女鬼，对她点点头，道：“姑娘，多谢当初指路之恩，我曾答应过你，会替你敛骨，如今我依言回来了。”
　　女鬼掩唇一笑，美眸流转，看了一眼穆天殇身后三人，道：“小公子是个信守承诺之人，又可记得奴家当初说过，让你学有所成之后，再回来替奴家敛骨？”
　　穆天殇点点头，道：“我记得，我现下虽然修为弱小，不过家师在此，亦愿意替姑娘寻回你的颅骨，为你敛骨安葬，助你轮回转世。”
　　哪知，女鬼轻笑一声，摇摇头，道：“元婴中期，可还不够。”
　　女鬼一语道破，剑凌云一惊，眉头紧皱。
　　女鬼不甚在意，道：“小公子，你可不只是为了替奴家敛骨而来吧？”
　　穆天殇也不掩饰，道：“有几件事，想问问姑娘。”
　　女鬼走到地上那堆散乱的骸骨旁，倾身拾起一截胫骨，笑着看穆天殇道：“小公子，可还记得，你踩断了奴家的一截骨头？”
　　穆天殇脸皮一抽，很是不好意思，忍不住又给女鬼道歉。
　　女鬼将手里的那截骨头，随手扔回地上，笑得无所谓，道：“小公子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奴家知道的，都会说。”
　　穆天殇道：“姑娘可知南外妖林的食人恶鬼？”
　　女鬼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歪着脑袋想了想，道：“知道，是只‘煞’，算算时间，应该吃了十三个人了，嗯……生前是个散修，实力是开府后期大圆满，修魔者，被南边那个仙门的人杀了，尸体丢到了妖林里。”
　　封无眠和剑凌云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明显的震惊之色。
　　女鬼又道：“唔，让奴家想想，那些人杀它的理由……好像是说，他跟妖林里的鬼有什么关系，说他是邪魔歪道，对，就是说的这些。”
　　剑凌云走上前，对着女鬼礼貌道：“姑娘可知，那食人恶鬼生前，被天海派的人诛杀时，究竟是否与妖林的鬼有关，又是否真是邪魔歪道？”
　　女鬼嗤嗤一笑，红唇咧开，一口白牙有些瘆人，道：“这个奴家还真知道，那煞确实跟妖林的鬼有关，不过他不是邪魔歪道，只是有一日，他误入妖林，被凶尸袭击，不敌的时候，妖林里有只鬼好心救下了他，还将他送了出去。”
　　女鬼瞧了穆天殇一眼，又道：“那人也是像小公子一样，念着救他那只鬼的恩情，答应了带那鬼还在世的家人，来见它一面，了却它的心愿，天海派的人就以此，说他以活人饲鬼，派人杀了他。”
　　穆天殇想了想，道：“曾经救过煞的那只鬼，姑娘可认识？”
　　女鬼一愣，敛了敛笑容，道：“认识，被天海派的人，打得灰飞烟灭。”
　　穆天殇沉默了，他虽除鬼，但也说过，不伤人不害命不祸世的鬼，他不会动，天海派的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无端将一只鬼打得灰飞烟灭，又因此杀了一个人，难怪这煞，向来只在南妖林作乱，从不祸害其他地方。
　　半晌，穆天殇又道：“姑娘可知妖鬼？”
　　女鬼一听，脸色骤冷，声音也从之前的调笑，变得阴森可怖，道：“小公子何有此问？”
　　剑凌云，司徒离和封无眠，一见女鬼变了脸色，他们也都紧张的围到了穆天殇身边，有意无意的将他护住。
　　穆天殇沉吟一声，道：“实不相瞒，我在一荒村中，被妖鬼袭击，那妖鬼杀了我家二十四个弟子，后来不知我触动了什么阵法，就来到了这妖林古禁，遇到你，而那只妖鬼却不知所踪。”
　　穆天殇看着女鬼，它脸上神色变幻，只是更加的森寒吓人，而它周围，墨黑的鬼气也是肆虐出一阵阵的阴风。
　　穆天殇道：“前几日，我在艾家除‘怨’，那只妖鬼又出现了，以怨气伤了我，不查之下，我亦被怨气附身，最后好在捡回一命，听念生说，你跟它说起过妖鬼的事，所以才来向你求证，而且，我第一次见你，亦知晓，你乃阴蕴之鬼，并非普通枉死冤鬼。”
　　女鬼脸上的森寒之色，徒然褪去，跌跌撞撞的跑到穆天殇面前，伸了伸手，想是要触碰他的脸，刚伸出，又猛然收了回去，惊疑不定的看着穆天殇。
　　片刻，它才颤着声道：“我记得，你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一直跟我说，你是除魔师，那么我问你，你姓什么？”
　　穆天殇一愣，道：“穆，我叫穆天殇。”
　　女鬼突然笑了，状似疯狂一般的大笑了起来，黑发散乱，娇美的面容都扭曲了，笑得如此肆意，笑得这般疯狂。
　　四人都是不明状况，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着女鬼，生怕它会突然发难。
　　不知过了多久，女鬼好似终于笑够了，手指轻轻擦过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又恢复了它那副端庄娇美的模样。
　　道：“姓穆啊，原来穆家，还有人活着，真好，真好……”
　　穆天殇大惊，急切的朝女鬼走了几步，道：“姑娘可是知道穆家？那姑娘可知沉云山？知道让我如何回去？”
　　女鬼却是嗔怪的看了穆天殇一眼，柔声道：“等你哪天，能画出上古传送阵，你就可以回去了，不过莫要说我没提醒你，就算画出来，上古传送阵也要以血为祭才能启用。”
　　穆天殇忽然想起，在荒村中，那妖鬼要杀他的时候，天空中那繁复古老的巨大阵纹，难道那就是上古传送阵？
　　穆天殇一直沉浸在回忆里，倒是旁边的司徒离，有些警惕的看着那女鬼，依旧防备的紧靠着穆天殇，站在他身边，手里的纷扰剑，随时都有出鞘的可能。
　　女鬼将司徒离的动作，尽收眼底，也不阻止，只是意味不明的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小子，如果不想哪天收不了手，回不了头的话，你背上的那把剑，最好还是不要再用了，否则的话，说不得，那只煞曾经的下场，就会变成你来日的结局。”
　　司徒离一愣，微微偏头，看了看自己背上那把包着黑绸的长剑，抿唇不语。
　　女鬼又看向了封无眠，笑得更是欢快，道：“苍疆宫封飞流是你什么人？”
　　封无眠抓了抓脑袋，道：“应该，或许，大概是我祖爷爷，具体是哪一辈的，我也不清楚，我老爹恐怕都不清楚，你认识他？”
　　女鬼一笑，道：“你那月刃，可是封飞流最喜欢的武器，又怎会不认识，既然是他的后代，我亦不妨也给你一个忠告，若来日里杀戮过重心魔渐起的话，让你爹把你扔到断魔深渊里去，要是能走出来，将来也再不会被心魔所扰。”
　　封无眠听了女鬼的话，狠狠的缩了缩脖子，道：“断魔深渊，那地方进去了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了……哎不对，你到底是什么，怎么连断魔深渊都知道？那可是我们苍疆宫的禁地……”
　　女鬼没答他，目光看向了剑凌云。
　　剑凌云亦是看着它。
　　摇摇头，女鬼轻叹一声：“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把这孩子留下，让他在妖林古禁里，我会悉心照料，要么从此与他断绝关系，划清界限。”
　　女鬼的话，惊呆了所有人，剑凌云却是沉下了脸，看着女鬼，恼怒道：“姑娘，天殇是我徒弟，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女鬼微微一转身，靠上了身后一棵树干，道：“我是为你好，这孩子的身份，你是瞒不住的，修真界的人，对除魔师是什么态度，你不会不知道，你难道以为，以你一己之力，能够抗衡整个修真界吗？”
　　剑凌云脸色一阵青白，难看至极，但是他无法反驳，女鬼说的，是实话。
　　女鬼又道：“你总不想，赔上你整个剑云门的人，去护他一个吧？就算你愿意，你剑云门的人，可愿意？”
　　穆天殇打断两人，道：“姑娘……”
　　女鬼突然转头，朝着穆天殇厉喝道：“姑什么娘，叫我姑奶奶！”
　　穆天殇傻了，其他三人呆了，这女鬼莫不是突然发疯了，竟然让穆天殇叫它姑奶奶？！
　　瞧着穆天殇的样子，女鬼嫌弃的切了一声，道：“我叫穆尘筱，若真要论起辈分，你怕是叫我姑祖奶奶都不为过，让你叫句姑奶奶，好像我占你什么便宜了似的。”
　　穆天殇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激动还是痛苦，张张嘴，却只小声叫了一句：“姑奶奶。”
　　穆尘筱一笑，道：“你能来到这里，是你的命，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穆家除魔师的命规，你没忘吧？”
　　穆天殇正色道：“不敢忘，穆家除魔师顺天而生，逆天而为，与天争命，胜则生败则死，世间一切生命，生而平等，无论妖魔鬼怪，不伤人不害命不祸世，不得妄动杀念。”
　　穆尘筱满意的点点头，道：“记住就好，我知道你的疑问很多，往后你都会知道的，我不会全都告诉你，现在的你，没资格知道，你只需要记住，你是穆家人，是穆家的除魔师，无论是你在的穆家，还是这里的穆家，都是除魔师穆家。”
　　看到穆天殇坚定的点头，穆尘筱又道：“伤你的那只妖鬼，你若再遇见，不必手下留情，把脑袋砍了，四肢断了，把心脏挖出来踩碎就行啦。”
　　穆天殇瞬间脑门挂了一排黑线，道：“姑奶奶，我打不过……”
　　穆尘筱嗤笑一声：“若打不过，就想想被那妖鬼杀的穆家弟子，你不是说它杀了你带的二十四个人？恨它呗，仇恨也是一种力量。”
　　剑凌云突然出声：“穆前辈，你这样教，天殇很容易会误入歧途！”
　　穆尘筱大笑，道：“歧途？那正途又是什么？我穆家人，为修真界拼杀，保你们安宁，最后得到的是什么？是你们的畏惧，是你们的忌惮，是你们灭族的围杀！”
　　说到这些，穆尘筱漂亮的双，变得猩红，阴冷的鬼气好像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扼住了剑凌云的脖子，将他提到了半空中。
　　穆尘筱歪了歪头，道：“看在你救过这小家伙，又帮了他这么多的份儿上，我不杀你，但是我今天扣下你的一魂一魄，从此以后，你别再来妖林古禁，否则我定然杀你！”
　　穆天殇焦急不已，一边喊着姑奶奶住手，一边想要去救剑凌云。
　　他现在真是觉得焦头烂额，这女鬼居然穆家的除魔师，比起一只其他的阴蕴之鬼，一只除魔师化成的阴蕴之鬼，可是要恐怖百倍不止。
　　司徒离和封无眠，都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杵在原地一动不能动，急得满头大汗，又无能为力。
　　一丝丝透明的气息，从剑凌云的口中飘出，被穆尘筱抓到了手里，剑凌云瞬间脸色苍白，身上的气息都萎靡了几分。
　　松开桎梏，剑凌云重重的摔在地上，摸着脖子虚弱的咳嗽，看着穆尘筱的眼神，非但没有惧怕和怨恨，反而清明不已，还带着一丝感激之色。
　　穆天殇跑到剑凌云身边，查看了他的身体，发现的确少了一魂一魄，但是对他本身并没有一点影响，微微松了口气，又为难的看着穆尘筱，想要跟它讨要回剑凌云的魂魄。
　　还没开口，穆天殇未出口的话，就被剑凌云给憋了回去。
　　只见剑凌云踉跄着站稳，却对穆尘筱弯下了腰，行了个大礼，道：“多谢前辈，倘若来日之事，真的被前辈所言重，我也免不得来这妖林古禁里，做只游魂野鬼，与前辈作伴了。”
　　穆尘筱重重一哼，白了几人一眼，道：“那只煞，我劝你们别管，它不伤无辜之人，亦非无意识的尸化鬼，不用除。”
　　相视一眼，穆天殇见司徒离对他点点头，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道：“姑奶奶说不管，那我们就不管了，但若是那煞再害人，我身为除魔师，就绝不能坐视不理。”
　　穆尘筱一叹，道：“罢了，让你们别管，你们就别管，我待会儿会去处理。”
　　它虽已是鬼，但终究是穆家的除魔师，哪怕为鬼，也绝非一般的鬼，可以比拟的。
　　言尽于此，穆天殇还想再问什么，却被穆尘筱严重警告了一番：“小家伙，你最好给我离天海派，蓬莱仙宗和碧落阁的人远远的，还有，遇到妖鬼的话，不要手下留情，怎么残忍，就怎么杀。”
　　穆天殇一愣，这鬼姑奶奶，似乎对妖鬼，有别样强烈的憎恨。
　　穆尘筱也看出了穆天殇的怀疑，懒得隐瞒，道：“被抽了生魂炼成妖鬼的人，都是我们穆家的人……”
　　惊。
　　怒。
　　恨。
　　徒然间，各种各样强烈的情绪，冲击着穆天殇的心间，震得他心脏一阵尖锐的刺痛，更是逼得穆天殇脸色惨白，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司徒离见穆天殇这样，一个倾身上前，顺手就把快要软倒在地的穆天殇，捞到了自己怀里，一手紧扣着他的腰，一手扶在他肩上。
　　“穆家……的人……”
　　穆天殇神色恍然，在荒村里杀了二十四个穆家弟子，又两次差点要了他命的妖鬼，居然是……穆家的人！
　　而且还是被抽了生魂的穆家人……！
　　他自然是听说了妖鬼是怎样的东西，有特殊能力，或者特别血脉的人，被人以邪术抽了生魂，又把人的生魂炼成不伦不类的妖魂，将养在凶尸身上，直到跟凶尸融为一体，便生妖鬼。
　　那是怎样的痛苦折磨，抽生魂本就生不如死，更何况被炼成妖魂……
　　穆尘筱一直看着穆天殇，直到确定，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才继续说道：“让你用最残忍的手段杀妖鬼，是为了唤醒，所以你别觉得下不了手，手段越残忍，妖鬼承受的痛苦越大，就越容易，唤醒穆家人的记忆。”
　　“唤醒？”穆天殇呢喃了一遍，还是无法接受，他不只要亲手杀穆家人，还要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去虐杀。
　　穆尘筱道：“对，唤醒，穆家除魔师的血脉，本来就秉承天道，就算为妖为鬼，为邪为魔，也改变不了本身是除魔师的事实，除非灰飞烟灭，否则无论如何都扭曲不了这股血脉。”
　　想了想，穆尘筱又道：“我知道你一时间恐怕无法下这个手，当初我遇到第一只妖鬼的时候，亦是同你一样，但是我还是做了，甚至做到如今，我都能面不改色甚至是笑得欢快的去杀，只有唤醒他们灵魂深处的血脉，才是真正的救赎。”
　　突然，穆尘筱的脸，在穆天殇面前放大，它一脸戏谑的笑容，看着穆天殇，声音冷冷的：“我杀的第一只妖鬼，是我的亲哥哥，我都下得了手，你有什么下不了手的？这些已经变成妖鬼的穆家人，死了都千八百年了，你有什么好在意的。”
　　穆天殇突然失控的朝着穆尘筱咆哮：“我为什么不在意？我是穆家的少主！！！你说它们都是穆家的人！我怎么能不在意！？它们……它们……都是我的族人……都是……”
　　穆天殇吼着，整个人却是浑身软倒在司徒离怀里，被他牢牢的抱着，这样的情况，旁人都无法插嘴，剑凌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徒弟，一向多嘴喜看热闹的封无眠，也是紧紧的闭了嘴。
　　司徒离皱眉看着穆天殇，清冷的俊脸上，带着一丝心疼之色。
　　“你若下不了手，我来替你杀。”司徒离猛然抱紧了穆天殇，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微微躬身，把下巴搁在穆天殇的肩窝上，一手紧搂着他的腰，一手在他背上轻拍安抚着。
　　突然被司徒离这般抱紧，又听了他的话，失控的穆天殇好似冷静了下来，但又仿佛更加无助，只能颤颤的伸手，抱着司徒离，缩在他怀里颤抖着。
　　“我替你杀。”司徒离凑在穆天殇耳旁，再次坚定的说了一遍。
　　穆尘筱看着这一幕，很是惊疑的呆住了，好不容易回神，嘴角抽搐道：“小子，你……”
　　司徒离抬起头，眼神冰冷的看了一眼穆尘筱，声音冷冽：“只要以最残忍的手段杀了就行，是吧？没说妖鬼必须要穆家的人来杀。”
　　穆尘筱点头，道：“是，谁杀都可以，手段够狠辣，够残忍，够血腥就行。”
　　司徒离低了低眼皮，看着还在他怀里颤抖的穆天殇，道：“好，我替他杀，无论有多少只，我都会替他杀干净。”
　　封无眠突然靠了过来，笑笑道：“司徒，不厚道啊，杀人杀鬼这种好事，可不能漏了我，要说手段残忍，狠辣血腥，你确定你能比得过我？”
　　剑凌云拧了拧眉头，不赞同的看着司徒离，道：“去去去，你们两个臭小子，我老人家还没驾鹤归西呢，我徒弟的事情，自有我这个做师父处理，有你们俩什么事？”
　　穆尘筱突然笑了，道：“哎，我果然是老咯，过了千八百年了，也确实是有些看不懂你们修真界的人了。”
　　看着还缩在司徒离怀里，身子颤抖的穆天殇，穆尘筱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种柔和而慈爱的神色，道：“既是穆家少主，那你就该知道，软弱不是你该有的，天殇，这是你最后一次软弱，往后，你的路会更加难走了。”
　　穆天殇从司徒离怀里抬起头，俊逸的脸惨白一片，因为突来的痛苦，让他忍不住的紧咬着下唇，如今唇角又是挂着一丝鲜红的血线，双眼湿漉漉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嘶哑着声音，道：“姑奶奶，那些都是穆家的人……”
　　穆尘筱严厉一喝：“穆天殇，你是穆家的少主。”
　　穆天殇又狠狠的咬了咬下唇，直到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司徒离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抚着穆天殇咬破的唇，眸色深沉冷厉，穆天殇看着他清冷的俊脸，似不明白，这家伙怎么莫名其妙的生气了？
　　微凉的手指，轻柔的擦去穆天殇唇角的血迹，司徒离低声道：“天殇，记住我的话，那些人，我替你杀。”
　　穆天殇听到了，在他失控混乱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司徒离说了三次，在他的印象中，司徒离好像从来没有，把一句话重复那么多次的习惯。
　　“司徒……唔……”
　　穆天殇泪痕未干的眼，猛的瞪大，鼻息间司徒离清冷浅淡的馨香，骤然充斥进来，眨巴着无辜的眼，看着司徒离在他眼前放大的俊脸。
　　穆天殇脑袋轰的一声，被司徒离的动作炸得一片空白，未说出口的话，就那么被司徒离，尽数吞进了口中，只能愣愣的感受着，他咬破的唇上，司徒离覆上来的，微凉的薄唇，以及他唇齿间，让他觉得心安的味道。
　　封无眠一愣，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捂眼，赶紧转头回避，心里倒是乐开了花道：“可以啊司徒，上次是下手了，这次下口了……啧啧啧，我这么看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啊……”
　　剑凌云也不知怎的，脸色一青，翻了白眼，仰头望天，假装没看见，嘴里还碎碎念着：“非礼勿视，哎哟，真是伤害我老人家了……”
　　不比剑凌云和封无眠，穆尘筱这鬼，可是笑得很欢快的，而且就那么大大方方的，靠着树干，直愣愣的看着两人，死盯着被司徒离吻得傻掉的穆天殇。
　　司徒离似乎根本不介意被人看到，反而对穆天殇发愣有些不满，轻轻咬了一口他的唇，慢慢退开，深沉的眸中紧盯着穆天殇，被他吻得有些嫣红的薄唇。
　　穆天殇好像突然回了神，像只被踩到尾巴炸毛的猫，跳开司徒离两步，捂着自己的嘴，手指着司徒离，声音都变了个调：“司徒离……你……你……”
　　司徒离眯了眯眼，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唇，只一个动作，惹得穆天殇整张脸爆红，捂脸跑到了穆尘筱靠着的树后，死活不肯出来，大有没脸见人的架势。
　　司徒离清冷着声音，没有丝毫起伏，道：“下次，给我专心点。”
　　“哈哈哈哈哈……憋不住了，实在是憋不住了……司徒，就算你要灭口，我也得笑个够了……哈哈哈……”封无眠突然松开捂嘴的手，大声笑了起来，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滚，来证明他的心情有多好。
　　司徒离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不过那微微泛红的耳尖，还是证明了他此刻内心的紧张。
　　穆尘筱靠着树，抛给司徒离一个赞赏的眼神，道：“傲雪峰的小子，你，不错。”
　　穆天殇闷闷的声音冒出来：“姑奶奶，您老人家留点口德，我们两个都是男人！”
　　说到后面，穆天殇自己都没了底气，他不是没说过，还跟剑凌云保证过，他跟司徒离只是朋友，同是男人，不会发生什么……
　　这下可好，当着自己师父的面，司徒离就那么吻了他！！！
　　穆尘筱淡淡道：“有关系吗？我看这小子长得不错的，适合你，而且他还肯为你杀人。”
　　穆天殇从树后探出一张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脸，不满的朝着穆尘筱嚷嚷：“姑奶奶，妖鬼是人？”
　　穆尘筱歪头看了他一眼，道：“不是，但是我敢说，如果要为你杀人，这小子也会拔剑，你信不信？”
　　穆天殇一楞，红着脸看向司徒离。
　　司徒离面无表情，还是那张清冷孤傲的脸，俊美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又冷得如同山巅绽放的寒梅。
　　只见司徒离轻轻抬手，解下了背上那把黑绸包着的长剑，目光幽深的看着，却是毫不犹豫，揭开了剑上包着的黑绸。
　　封无眠一看到司徒离拿那把剑，脸色难看的跳开了两步，缩到了剑凌云的背后。
　　黑绸下的剑，剑鞘不知是什么材质，红得好似鲜血一般，剑柄却是深沉的黝黑，整柄长剑上，都透着一股森寒阴冷的气息。
　　穆天殇看着司徒离手里那把剑，连刚刚的事情都忘了，几步走了过去，想把司徒离手里的剑拿走，却反而被他抓住，十指紧扣。
　　“别碰，这是魔剑。”司徒离淡淡道，看着手里的剑，不知在想什么。
　　“魔剑祸乱，是好剑，就是太邪门太诡异。”穆尘筱看了一眼那把剑，平淡的说了一句。
　　司徒离左手握着祸乱，纷扰插在地上，右手紧握着穆天殇，道：“我不是没杀过人，无论是妖鬼还是人，谁敢伤你害你，我杀谁。”
　　似回应司徒离，魔剑祸乱，在他的左手上，发出一阵尖锐的嗡鸣声。
　　穆尘筱道：“你想清楚了？我可是说过的，这魔剑你再用下去，或许有一日你会发现，你再也回不了头了。”
　　司徒离定定的看着穆天殇，道：“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