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不了解》霍常锋

4、鹰眸

　　新月府的马车一路朝着皇宫行去，行途中，列和欢时不时地掀开车帘子，向车厢外张望，路途其实也不远，而且自从出宫入府后列和欢常常行便装出府四处晃悠，对皇城中四处也算是熟悉，但就这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内，列和欢已是撩了好几次车帘。
　　这番样子倒像是在寻个什么人。
　　嗯，没错，你猜对了，就是在寻那“救命恩公”。
　　怎奈何，“过尽千帆皆不是”。
　　“哎，萍水相逢，举手一助，人海茫茫，无迹可寻啊。”列和欢感慨一番，“少侠，好人一生平安哪！”，终是打算将车帘子放下来了。
　　然而命途多舛的车帘子最终还是没能安然垂下。
　　反而被撩得更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辆寻常的马车，与列和欢所乘的车行进方向相反，行得不疾不缓，车帘斜斜拉起，车窗横木之上，是一双男子的手，手上食指所戴之物，像是一枚纹饰古朴又粗犷的银戒。至于纹饰，恕她没看清。
　　紧接着，她便看见了车内之人… …的眼。
　　那是一双全然不同于中原人的眼。
　　中原人的眼瞳，大多为墨黑色，而车中之人的眼瞳，是灰蓝色的。
　　“胡人？”
　　联想到那枚银戒，嫣红色的唇上下轻动，吐出二字来。
　　而此时，两辆马车刚好互行而过，车中之人微一回首，灰蓝色的眼眸如鹰隼般锐利地扫向窗外行过的马车，只是马车已然行过，那人并未看见列和欢。
　　“应该没听见。”列和欢将帘子完全放下，同样被染作嫣红的指甲抚上腰间挂着的一块白玉牌，细细摩挲过上头雕刻着的文字与大气古朴纹饰。
　　列和欢顿时觉得这个场景好生熟悉——这可不就是她那第二个梦中的一个场景
　　恍然大悟，醍醐灌顶，复又归于平静。
　　“胡人？突厥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湳国？还是出现在这皇城里头？”列和欢无心再去想梦境，皱起描摹精致的眉，“打击？报复？偷袭？玩阴的？暗中埋伏？城中有眼线？里应外合？”
　　倒不是列和欢大惊小怪，只是以大河为界，湳国地处中原之南，与那西北之地相距甚远，少有湳国人不远万里到西北去，同理，西北之人极少跑到湳国来。相较于湳国，地处中原之北的邶国边境，倒是能见着不少的突厥人。若是两国关系僵化时，邶国人与突厥人就像是仇人相见；隔上个百八十年后，若是两国关系稍稍缓和，也能见着邶国商人与突厥商人之间的贸易往来。
　　由于一些历史原因，目前邶国人同突厥人之间的关系就不怎么好。
　　列和欢想着等会见到父皇，当向他如实禀告。毕竟天下三分的背景摆在这里，三大国家，各自帝王，谁不想一统中原，实现宏图霸业？若是突厥人安安稳稳老老实实在湳国待着那还有的说，若是这突厥人来我湳国皇城捣鬼，后果不堪设想。
　　就这么想着，便已然行至皇宫正门。
　　只觉马车缓而稳地停下，列和欢便知到了皇宫，稍起身子，抬脚迈出车厢。一只手扶着莲田，下了马车。

　　无言地将手放回车厢之中，灰蓝眼眸清晰地倒映出银戒上鹰击狼腾的图腾。
　　“‘胡人’？”那人把玩着指间的银戒，若有所思，低沉的嗓音就像是风暴将至时苍穹之上的层层黑云，压着闷闷的雷。
　　“这汉人就是麻烦，穿个衣服也要重重叠叠千八百层，真是要热煞我！”身旁一人声音传来，满是抱怨。
　　“... …热你就脱。”哪来这么多废话？低沉的声音漫上一丝不耐烦。
　　“哎，我说鸢，你这不远万里跨山渡河地来了这湳国，真没打算好好吃喝玩乐一番？”
　　把玩银戒的动作一停，阿史那鸢微微眯起灰蓝色的眼，周身气场旋变，目光如同雪山之巅的万年寒冰，凝结着千年寒意。
　　身旁的人像是感受到了阿史那鸢的怒意，但是不知道自己说的哪句话又惹着他了，不敢多说，只好闭嘴。
　　须臾。
　　意外地，阿史那鸢开了口：“玩？”，口吻中，竟带着兴奋。
　　身旁之人对阿史那鸢的这种口吻最是了解不过，那是他在漠北广袤野垠跨上良驹负箭搭弓射杀猎物时的语气。
　　“对啊对啊，玩。就在他们湳国皇城里里外外好好玩儿！”言毕，又稍稍压低了声音，凑向阿史那鸢：“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处叫… …叫啥来着？… …哦哦！想起来了，是叫‘倚春楼’的地方，你要是想玩这里的女人… …”
　　“你给我闭嘴！”阿史那鸢额角青筋微显，“阿史那沧浪，你脑子是被马踢了？成天到晚是不是就只知道玩女人？”
　　阿史那沧浪不服，辩道：“不是通常都说‘脑子被驴踢’吗？”
　　阿史那鸢从容道：“你这脑子，驴踢是不够的，得马来踢。”
　　“阿史那鸢，你不要脸，明明是你先说‘玩’，我才同你讲那倚春楼的，你这叫作‘恶人先告状’！”
　　“说你脑子被马踢了你还不服。老子说的是‘玩’，没说要玩女人。”
　　阿史那沧浪霎时哑口无言。
　　就在阿史那沧浪哑口无言之时，阿史那鸢的声音幽幽传来：“就算要玩女人，也得玩高级货。”
　　阿史那沧浪一楞，旋即边笑边骂道：“妈的。阿史那鸢，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