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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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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湳国!好个列远望!我邶国两年都没发话呢,他们倒是先按捺不住了!”
一身殷红劲装将女子的身段勾勒得十分美好,朱于归一边说着,一边探手向腰侧,但闻“锃”的一声剑鸣,鞘中利剑已然是将路旁一枝树桠截下。
“我说朱于归,你就不能学学别人家的姑娘,人家摘花都是那么轻轻一捻,怎么到了你这连摘朵花都要拔剑弄刀的?”
指尖正轻轻拨弄着木棉柔软的大红色花瓣,闻听此言,朱于归回身便是一剑过去。
那剑名唤虹蝶,原是晟王景宸赐予五名心腹下属的五把名剑之一,此时在朱于归手中一舞,红影一掠,虹蝶无声,只见剑尖透着淡淡的红光,已然停栖于说话人的脖颈之前。
“女侠饶命!小的知错!知错!”
虹蝶所指之人只得老实举起双手,乖乖道歉。
长眉一皱,美目一横,朱于归右手一旋,虹蝶蹁跹归鞘,挽出的剑花若流风回雪,她侧过首去,鼻中微哼一声,不点自丹的唇畔却是浮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只是还没得意多久,却觉腰间一轻,再反应过来之时,虹蝶已被那人给拔了去了。
“白风!还我虹蝶!”朱于归见眼前的白衣男子居然跟她玩阴的,足下一点,伸手便要去夺回白风手中的属于自己的佩剑,白风略一抬手,凭借身高优势,叫朱于归扑了个空。
“嗯… …殿下赐的好剑,我今日是又多了一把咯!”
将身一侧,避开朱于归的掌风,白风抽得空隙看向手中的虹蝶,面上是璨若新阳的笑。
然而这笑落入朱于归的眼中却是等同于“皮痒欠揍的笑”,正是白风那家伙一贯常带的笑容。
“你先假意服软,然后诈我!”
朱于归怒极反笑,又是一掌劈去,白风倒也不还手,就这么闪身躲着,听闻朱于归此言,笑得更加灿烂明朗了:“哈哈哈!今日小爷我便教教你,何为‘兵不厌诈’!”
朱于归“呵呵”假笑一声,刚想回骂白风,一旁的玄袍男子开了口,清冷如霜的声音响起:“别打闹了。若是上了战场你两个还这么打打闹闹的,简直就是作死。”另一旁着秋色窄袖长衫的男子补充道:“就要到殿下的府邸了。”
朱于归停下了动作,狠狠地瞪了白风和那玄袍男子一眼,双手抱臂不想再搭理他们。
见朱于归这般模样像是生了气,白风稍稍弯身,将虹蝶递过去,厚着脸皮嬉笑道:“喏。别生气啦,还给你。”
四人入得晟王府内,得知晟王景宸正在王府后苑习剑,一行人便又朝后苑行去。
三尺青锋,携卷着冷冽而又霸道的气息,裂空而来。
“铿——”
但闻剑声嗡鸣,原是青剑为人所掷,竟将摆放在后苑一侧置放兵器的十八架木架齐齐斩得断开来,十八般兵器轰然倒地,霎时铁器铿锵之声不绝。
剑锋击在了一面玄铁盾之上。偏那青剑像是有灵一般,在与玄铁盾相击之后,雄浑锐利的剑鸣之声久久不止,似是在向自己的主人求得夸奖。
掷剑之人正是景宸。
景宸微眯黑眸,足尖一掠地面,踏空跃起,再落地之时,手中已然握着青剑太炳。
他在太炳剑落地之前提起了它。
而这一系列动作竟是在刹那之间完成的。
低首看着手中的太炳,剑身青黑,剑面平直,清晰地映着景宸的面容。剑的刃部在距剑把半尺之处并不是平直的,而是如同欲振凤翼,向两侧外展开来,复又向内呈弧状收回;剑锋前处剑脊外稍稍凸起,连成一道锋线,最终汇成一点湛青剑芒。
… …
“… …天子之剑,上决浮云,下绝地纪,匡诸侯服天下;诸侯之剑,如雷霆之震,四封之内无不宾服;庶人之剑,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 …”
… …
青芒微闪,耳畔响起老人苍老却是不失精神的声音,目光停留在镌刻在青剑剑身之上的古朴篆字“太炳”。
“太炳,你希望成为这其中哪一类人的佩剑?”
或许对于这个问题,景宸自己的心早已在不知何时就已给出了答案,却是在这个答案再次浮现在心中之时,他平白觉得,手中的剑,似是重上了几分。
收剑回鞘,目眺南际,矗立于邶国帝都长安城外的追峰山于云雾之间忽明忽暗,景宸的目光凝在那山的巅峰,漆黑的瞳孔亦是随着忽明忽暗。
“来了。”
几息过去,他开了口,没有转身。
身后不远处的四人齐齐向他致以军礼:“属下参见将军!”
景宸转身,沉若止水的面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一如既往的肃穆严峻,神姿高迈。
他从左往右一一览过自己的四名部下,开口道:“明日大军便要启程前往我大邶南境,诸位可将本将吩咐的事宜以及各自的分内之事安排妥当?”
四人之间,那名着秋色长衫的男子迈前一步,禀道:“回将军的话,将军所吩咐下来的军中事宜以及属下四人分内之事,皆已安排妥… …”他本欲再补上一句“将军可还有其他的事宜吩咐”,不料眼前一道青影瞬至,未闻刀剑出鞘之声,却是已见青芒寒闪。
脑内运转疾快,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旋身欲要避太炳的这一击,却是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般的,他的身子只是侧了一侧,并没有去避开那点青色寒芒。
浩瀚磅礴的剑气忽而顿消,太炳的剑锋停在了男子左胸的衣襟之上。
“不错。”
景宸眼中流过满意之色。
四人自然知道这句“不错”的意蕴为何。
一则赞他身手有所长益,二则,赞他没有去避开太炳。
“云秋反应极快。‘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其余三人,无须本将去试,想来这段时间,合该各自有所长益。”景宸步至一石桌前,四人亦齐齐跟上。
他撩过衣袍,取过一方白帕,缓缓擦拭着手中的太炳。
一旁,玄袍男子再次致以军礼,目中诚恳认真之色绽绽:“将军武艺卓绝,却仍日日苦练。属下们惭愧,惟愿自身有所长进,也好尽力辅佐将军一二!”
其余三人亦齐齐向景宸致以军礼。
“嗯。”细细擦拭着太炳,景宸道:“如今我大邶与湳国交战在即,陛下命我亲率大军前往邶湳交境。至于突厥之患,帝都之内有虽有皇兄所率军队以及帝都禁卫军、羽林骑等。但本将心中仍有所顾虑。这一战,除本将外,一同出征的高级将领,便是你们四人,力求此战速战速决。”手中动作一滞,又道:“虽道是‘速战速决’,切记,与湳国交战,不得轻敌、不得大意。”
“属下谨记将军所言!”
四人应声。
“本将与湳国皇长子列清沅皆无远行,俱于各自国家内,这一战,我与他,必是要遇着的。”
只是不知,这一战,是你的灼蕖会赢,还是我的太炳将胜。
“还有,如若于战场上直面邶国的桓重华与黎岚,切记不可单打独斗,尤其是那桓重华。他的成名之战,想来你们亦是知道的。本将与他交过手,他的武艺,大约是不在本将之下的。”
“属下明白!”
四人素知“邶有梅郎,湳有竹君”一语——其中“梅郎”为邶国晟王景宸,“竹君”则是湳国熙曜王列清沅,二人皆为同辈之中的翘楚,文武才华不相上下,而今又听晟王言那湳国桓重华武艺与其相当,心中暗叹湳国人才亦是不少。
将白帕放置一旁,景宸起身,风灌入青衣之间,衣角随风飒飒作响。
似是明白麾下四人脑中所想,他开口,语气是一贯的沉稳如磐,听来叫人觉得安心:“不过,你们既是我大邶最优秀的将领,也无须对他湳国心生畏惧之意,随本将放开了打便是。”
湳国,凌波,熙曜王府——
理过长剑上赤色剑穗,列和欢伸出右手食指,点在臂弯中长剑剑翼之上,上头是繁复精致的芙蕖流线,清新隽美的芙蕖,镌刻在这柄古铜铁剑之上,别是一番的华美与庄严。
剑在鞘中,锋芒尽敛,而剑意却是并不曾为那剑鞘所遮却的。
那是一种古朴厚重、雍和大气的力量,也正是这般力量,能让人仰慕、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去追随着它。
垂眸凝神,列和欢静静地感受着这股力量,忽听身旁长兄列清沅开口道:“争完了?”
再抬头时,己见两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正齐齐拱手站立朱门之外。
“末将们有罪!”
来者正是玄焱少将桓重华与青玉少将黎岚,他二人方才与列清沅于书房谈论军事,谈着谈着,这二人竟因意见不一,当着列清沅的面就争执了起来,列清沅倒是对此司空见惯——二者因为意见不合在朝廷之上针锋对麦芒又不是头一两回的事了,如今还算好的,前几年倒还要更甚一些。
列和欢一面想象着这两大男人为着军事争执不下的样子,一面看过这二人现下‘乖巧’地垂首拱手,抬手以袖掩去了隐隐的笑意。
列清沅一笑,指了殿中的座位,道:“无妨,都进来坐着说话。”
殿外二将谁也不多看谁一眼,拱手道是,迈入殿内,各自坐于下首。
列清沅侧首看向虞叔,虞叔会意,一拍手,两名家仆上前,替二将端上茶水。
见三人应是再要议轮事宜,自己若是再待在这里,实属不妥。列和欢起身,略一垂首,双手托着古剑,递于列清沅,端正道:“长兄殿下与二位将军有要事相议,新月便先回告退。”
接过自己的佩剑灼蕖,列清沅出言留她道:“新月妹妹留步。”
列和欢抬眸看向长兄,眉宇间是一派疑惑之色,座下二将亦望向列清沅。
却闻温润好听的声音响起:“新月妹妹,平安缨既是你替湳国上下将士所求,便也由你将平安缨交于二位将军吧。”
言罢,列清沅伸出修长的手,摊开掌,红缨与玉串静卧手心。
那串红玉,原不是她从佑苍寺所求之物。
列和欢看过列清沅,再看过桓重华与黎岚,明白了长兄的意思,应声道“是”。
伸手接过那条红缨,列和欢走向桓黎二人,二人亦是站起身来,纷纷垂首,拱手向她施以军礼。
“二位将军不必多礼。”列和欢将平安缨与红玉串分别递给桓重华和黎岚,道:“本宫一介女流,如今湳邶大战在即,所能做的,也只是去佛前祈求上苍护佑我湳国大军而已。这是本宫于佑苍寺求来的平安缨与红玉珠,愿我三军将士凯旋。”
二人分别接过列和欢递来的平安缨和红玉串,齐声道:“末将谨代表三军将士,谢过新月公主。”
列和欢略一颔首,看向列清沅,道:“长兄殿下,新月先行告退。”
得了列清沅的允,列和欢一礼,杏黄色吉服裙摆一动,迤逦而去。
殿内,黎岚将手中红玉串收好,回过身去看列清沅,想说些什么,见列清沅正一手拿过茶杯,一手执着茶盖,左手手腕处,所系红缨于洁白衣袖间格外明艳。
“熙曜王殿下有新月公主这么个贴心的妹妹,当真叫末将羡慕。”
将红缨收起,放入重襟间,桓重华看了一眼黎岚,心道这家伙说话永远像是在打哑谜,再看向列清沅之时,他同样看见了那条红缨。
许久以前,他就已记不清被人牵挂着是什么样的一番感受了。
列清沅将茶杯放置于身畔木几之上,忆道:“本王记得,岚将军的父亲,可是于前年获弄璋之喜?”
黎岚点头:“熙曜王殿下好记性。说起舍弟,顽皮至极,那可真叫家父与末将头疼不已。”
列清沅听闻此言,再回想起儿时的列和欢,笑得漾开来:“岚将军莫要心急,稚童总会长大明事的。”
黎岚一想到自家调皮捣蛋的弟弟,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
“方才,二位将军相议的结果如何?”
… …
列和欢走出大殿,脚下步履越发见快,发间两边各自斜簪着金丝点翠孔雀步摇,孔雀的口中衔着垂坠而下紫晶并月白珠二色的流苏,如细细的雨水珠子般,轻轻打在发髻之后左右别着的三枚赤红血玉镶金长簪上,发出轻盈的声响。
身后莲田急急跟上:“殿下仔细脚下。”
直到离熙曜王府正殿离得稍微远了,列和欢这才停下脚步,抬手去触发间的步摇,将其稳了一稳。
侧首看去,绣囊依旧垂别在腰间。
里头那一束多求的平安红缨,到底没能由她送出。
作者有话要说: 祖国母亲生日快乐!!!!!!
悄咪咪地存一波稿......
后头节奏会快一些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