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欺汝，汝绐吾》言希里

7、初见安夏

　　第二天早上他们叫醒了我。
　　打开窗子，让阳光照进来，霎时间舒服了许多，朝着阳光伸了伸懒腰。
　　隔壁的房间传来些许声音。
　　然后，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但无论如何，现在还未到我伺候的时候。
　　后来，小姐的奶娘来了，她说道:“安小姐很早就起来了，她想见你。在见她之前你是否想洗个手呢？安小姐和她舅舅一样，非常细致”
　　在我看来，我的手是足够干净的；我想这小姐一定是个极度洁癖吧，我又不碰她，她连看都不能看到脏的？可能是个极度“变态”洁癖吧？
　　但是我还是照做，在端来的水盘里洗手。
　　后她带我去小姐闺房，她敲了门。
　　我没有听清里面的回答，但是我想她肯定听到了。
　　她挺直了要，推门打开，让我进去。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屋内，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细细打量一番，最里面是一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是不凡，侧过身，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的清新闲适，但总感觉那么一丝丝的凉意与暗然无光。
　　在门口斜对面暖炕上面，有位小姐坐在那里，默默注视着手里的刺绣，仿佛在想着下一针该往哪儿刺去，但是当听见我的脚步之后，她的眼中闪烁出了某种光芒，没错，这就是安小姐，这个府邸的小姐，我们阴谋的女主角。
　　从关秀才的描述中，我设想她会很漂亮。
　　但是其实不然。
　　至少在我看来，她不是那么漂亮，只能说是相貌平平吧。
　　她比我高一到两厘米，普通身高吧，因为我也是算普通身高。
　　她弯弯不加修饰的眉，脸颊不上胭脂依然艳如雪中粉梅，但我必须承认，她比我还是强点的，虽然我长的不赖，但我的脸比较暗。
　　所谓一白遮三丑，安小姐怕是如此，虽然相貌平平，但她白啊，不加修饰也可以。
　　没错，那我就是一黑毁所有，毕竟在城隍庙里活着，而非像个小姐一样无忧无虑的活在大院里，我四处奔跑，风里吹雨里淋的，早就晒黑了不少，也比较瘦。
　　因为瘦，我看起来很小，但是，关于这一点，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安小姐实际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看着我进来，上前一两步走到我的身边，她的脸被旁边炉里火映得通红。
　　她停下，将手放在身前，贴着她的苏绣衫裙。
　　她双手白皙，带着直到手腕的白色手套。
　　她说:“小苏，我想你就是小苏吧？就是你专程从江浙城赶来做我的丫鬟。我可以叫你苏么？我希望你喜欢弈书居，苏，我同样也希望你能喜欢我。这应该不难，我想，实际上”
　　她的声音缓慢，甜美，温柔，在说话的时候，她微抬着头，看着我，脸颊依旧是红红的。
　　我说:“小姐，我相信我会喜欢您的”
　　然后我想起了我在城隍庙的练习课，抓住衫裙行了一个屈膝礼。
　　当我再次直立起来，她微笑着，上前来握住了我的手。
　　她非常和蔼地看向站在我旁边的奶娘:“辛苦你了，奶娘”
　　然后她转身对我说:“你也许已经听说过，我是个孤儿，苏，和你一样。当我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我来到弈书居。那时我很小，没有人对我好。我不知该如何才能向你描述清楚，在那个时期里，是奶娘如何让我体会到了母爱的含义”
　　她微笑着偏过头去。
　　奶娘没有和她对视，但是脸有些许犯红，眼皮跳动了几下。
　　我想我永远也无法将她与什么慈爱的母亲联系在一起；但是丫鬟们对主子们肯定是不一样的，我猜是阿谀谄媚吧，就像狗儿们喜欢欺负弱小同样道理。
　　你就相信我说的吧！无论如何，奶娘在那一刻里眨了一下眼，看起来似乎很心虚地样子；然后她离开了。
　　安小姐再次微笑，把我带到靠近火炉的暖坑那儿。
　　我们并肩坐着。
　　她问我关于我这一路的情况。
　　她说:“我们还以为你丢了呢，你真的是从江浙城来的么？”
　　自从我离开城隍庙，所有人都问我这个问题，就好像我是骗人的一样！但是，这一次，她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不是咄咄逼人，寻根问底，只是一种好奇而已，就好像那里对她来说有某种特殊意义，而非常渴望地听到关于别处的事情。
　　当然，我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有钱的土包子…
　　接下来她向我解释了我作为她丫鬟的职责。
　　大概是这样的，就如同我以前已经知道的一样，坐在她的身边陪伴她，陪她到花园里散步，整理她的衣裳首饰。
　　她看向地面:“你会发现我们这儿有自己的习惯和规矩。我想也许会有点麻烦，因为我们人手太少。我舅舅只喜欢看着我安安静静，整整齐齐。但是你，应该已经习惯江浙城的生活方式”
　　我想起了城隍庙的人和我们的生活方式。
　　我说:“毕竟从小到大都在那”
　　“你上一个小姐”她继续说道:“她人好么？我想她会嘲笑我的吧”
　　她说着这话，脸依旧红的厉害，并且再次把目光转向我，我想到的是她的确很傻，真不忍心去欺骗，但那只是不忍心，不是不去。
　　于是我说的就是:“小姐，（关秀才为我凭空捏造出来的所谓的）李小姐，非常的善良，不会嘲笑任何人，亦不会以貌取人，安小姐看起来也是同样的人”
　　我不会傻到到一个女人面前去夸奖另外一个女人，所以我说这句话是明智的，因为听到这里，她用一种不同的眼光看着我，脸也不是那么红了，再次抓起我的手说:“苏，我认为你是个好女孩”
　　我听着她的夸奖笑了笑说:“小姐，你也是”
　　我想起了关秀才为我伪造的推荐信，现在该是时候拿出来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递给她，她打开，拿到窗口光亮处。
　　在那里，她呆站了很久，然后诡异地对着我一笑；我的心跳瞬时加快，以为她觉察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其实不然，我注意到她握着那封信的手在颤抖。
　　我猜想她只是为我的优秀人格所震惊（信里的胡吹海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突然想到她没有母亲，我感到一阵难过，动摇了一下去欺骗的心，但很快想到城隍庙的人又坚定下来。
　　她把信揉成一团放进自己的化妆箱里:“好了，李小姐的确对你的评价很高，我想你一定很不想离开她吧”
　　“我的确感到非常的遗憾，小姐”我说，“但是，你知道的，李小姐嫁去了京城，我想在那里她会生活得更加幸福，没有我也是一样的”
　　她笑了:“你喜欢这儿灰蒙蒙的天空么？你知道的，这儿永远不会有阳光灿烂的日子，我舅舅设法挡住了阳光，因为强光会毁坏那些宝贵的印刷品”
　　她很开心的笑了，露出了她的牙齿，小巧而洁白。
　　她说:“你知道我舅舅是个学者么，苏？”
　　我说:“我听说过，他有一个很大的藏书阁，整个江南最大的”
　　她说:“我想你很快就可以看见它了”
　　我说:“我相信那儿一定很棒”
　　她又一次微笑:“你一定喜欢读书吧？”
　　我吞了一口唾沫:“读书？”
　　她点点头，等待着我的回答。
　　最后我还是这样回答道:“还行，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能接触那么多的书籍文献，我相信我会的。其实我的意思是”我咳了两声，“如果可能的话”
　　她瞪大了眼睛。
　　“我可以学”我说。
　　虽然，应该，大概算是认识字，虽然长的不一样，但看形体应该还是能认识的，但也不是很多。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然后表示质疑地发出一声短笑:“你在开玩笑吧，你不是在说，你不识字吧？不会吧？一个字也不识？”
　　她的微笑一半变成了皱眉。
　　在她身边，有一个小书桌，桌面上有一本书。
　　依旧是半微笑，半皱眉的神情，拿起那本书递给我，用一种非常和蔼的语气对我说:“我想你是在谦虚。给我读一段，别怕犯错“
　　我接过那本书，翻开，看着，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