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欺汝，汝绐吾》言希里

6、入弈书居

　　这个“好学”的老举人叫连弈，大伙称呼他为连乡绅。
　　他的外甥女的名字是安夏。
　　他们住在一个名为弈书居的府邸里，坐落在江南东部的方向，是一个名叫苏江城的地方。关秀才的计划是让我坐两天的马车单独过去，他自己呢，说是还要在江南西部，就是咱这里，一个靠近名为西江城的小村庄。
　　他说他要再呆上至少七天，把那个老头的那些书的封皮弄妥。
　　我不是很喜欢这次行程的点点滴滴，包括到那个府邸那里。
　　但没办法，至少要为自己以及城隍庙的“家人”做打算，毕竟，不知道自己以后的下落，是留下？还是可能能离开？
　　算了，不考虑了，一步一步来，现在，算是为了那五千两黄金吧，以后与城隍庙家人好好做个生意，扒手什么的身份，滚蛋吧。
　　所以，我必须立即动身，因为不这样的话，安小姐可能会找到另一个丫鬟，那样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就在在关秀才到城隍庙的第二天，他给安小姐写了一封信，说什么虽然贸然写信很失礼，但是还是想告诉她，就在前不久自己看望了自己曾经的一位年长的奶娘，在他童年的时候，就如同母亲一般的一个人，她的心情很糟糕，不是因为她得重病快要走了，而是因为怕自己走了之后，自己那孤零零的女儿不知何去何从。
　　当然，这个所谓快要死去的奶娘的女儿就是我。
　　他们为我安排的故事是，我曾经是一位为江浙城里李大老爷千金服务的丫鬟，但是呢，我以前的小姐嫁到京城去了，于是呢，我就丢了工作；我只有再设法找到另外一个小姐，但是结果并不理想…。
　　我说:“关秀才，如果那女孩能相信这种可笑的故事，她一定比你形容的还要傻”
　　他淡淡的回答道:“哦，那你就等着瞧吧”
　　接着他大笑说道:“我们就说你是江浙城的，等我们跑了，他们追去江浙城时(在苏江城南边)，而我们却早已回到了西江城(在苏江城西边)，哈哈哈…”
　　然后把信封封住，写上地址，然后找了个驿员快马加鞭把它寄去。
　　他非常确信自己的计划能够成功，说现在是开始教我如何做一个丫鬟的时候了。
　　我想着丫鬟还要教？不就是服侍好那位小姐不就成了，事事百依百顺呗。
　　然而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还要为她穿衣结带。
　　完了！最讨厌的就是穿衣服。
　　古代的衣服最麻烦，里三层外三层，晕！
　　自己的衣服完全是自己随便穿的，反正不露出来什么，就符合古代女子的要求，再说，自己现在就是个混混，不必穿衣服那么的讲究。
　　但小姐就不同了。
　　算了，学吧。
　　跟着文花学了许久，才弄懂。
　　然后是行礼。
　　关秀才让我站着试着行一个屈膝礼。这个可真的比想像中的要难。我以前的生活里可没有什么老爷小姐，所以我也从未对着任何人行什么屈膝礼。现在关秀才让我不停的重复这个上上下下的动作，直到我感觉到体力不支。
　　他说，丫鬟行屈膝礼应该像风刮过一样自然。他还说一旦我学会了，就再也不会忘掉了，他是对的，至少，直到现在，我依然可以行一个很得体的屈膝礼，当然，前提是如果我愿意的话。
　　好了，学完屈膝礼之后，他让我努力记住那个编造的关于我身世的故事。
　　然后呢，为了测试我，他让我站在他的面前，像一个接受审问的犯人一样，让重复我的故事。
　　他说:“现在，你叫什么名字”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小苏”
　　关秀才:“没错，非常棒，这像是个丫鬟的名字”
　　我“嗯”了一声没继续讲话。
　　关秀才继续说道:“你必须牢记在心，在弈书居，你要称连举人为老爷；至于那个女孩，你要称呼她为小姐，或者是安小姐或者安夏小姐。我们都会叫你小苏”
　　最后他咳了几声，揉了揉眼。
　　关秀才:“多有趣啊，非常好，你家住哪里啊？”
　　我说:“老爷，我家在江浙城，我娘去世了，我现在单身一人；她是关秀才以前的奶娘”
　　他点点头:“细节非常好。但是呢，语气就不是那么好了。我知道你能做的比那个更好。
　　你要记住你现在不是那个城隍庙的扒手，来，再说一遍试试”
　　我沉着脸，不厌其烦，但是还是更加小心的复述了一遍:“老爷，是关秀才以前的奶娘”
　　关秀才:“好些了，好些了。在这以前你是干什么的？”
　　我说:“在江浙城为一位善良的李小姐做丫鬟，她将要远嫁到京城，有一位京城才子会和她一起，所以我就失去了这个职位”
　　关秀才:“你真可怜，小苏”
　　我说:“谢谢老爷关心”
　　关秀才:“对于安小姐让你来到弈书居，你是否心怀感激？”
　　我说:“老爷，我简直是感激涕零啊”
　　他点了点头:“这样也成，不错。但是你是否可以不要这样盯着对方看？比说说，你可以看着我的靴子。很好。现在，告诉我，这很重要，作为丫鬟你的职责是什么？”
　　我说:“我必须在早上叫醒她，然后把她昨晚的茶水倒掉。我还要伺候她梳妆打扮。当她想散步的时候我要陪着她，当她想坐着的时候我也要坐在她的身边。她感到热的时候，我要帮她摇扇，她冷的时候为她披上苏绣锦衫，她头痛的时候为她按摩，她困倦的时候提醒她该休息一下。我还是她绘画课上的陪读，而当她脸红的时候我要装作没有看见”
　　关秀才:“太棒了！你形容一下自己的性格吧？”
　　我说:“像白昼一般的诚实”
　　关秀才:“你的目标是什么，那个除了我们无人知晓的目标？”
　　我说:“让她爱上你，让她为了你离开她的舅舅，然后她会让你发财，最后我也会因你而发财”
　　我拽着自己的裙边对他行了一个屈膝礼，我的眼光从始至终都在他的靴子上。
　　后来，他收到了安小姐的回信。
　　我们静静的坐着，等待着他念出信的内容，石青大伯在桌面上敲着自己的手指，暴露了他紧张的心情，这也让我感到更加的紧张。
　　信很短。
　　安小姐首先说很高兴收到关秀才的信；而且夸奖他是如此体贴，对他过去的奶娘是如此的好。最好表示欢迎柘苏的到来。
　　他再次笑了，将那封信举到嘴边，在唇上来回摩擦着。
　　一切就和这个聪明的魔鬼计划中的一样。
　　那一晚，是我在城隍庙的最后一晚，也是关秀才开始窃夺安小姐的财富的第一晚。
　　那一晚，在众人高兴，我独醒中度过。
　　那一晚，我想了很多，没有别的，好像全都是那位小姐。
　　我还想起了在她那大府邸中的安夏，她并不知道我的名字，三天前，我也不知道她的。她不知道，我正站在这儿，计划着如何算计她。
　　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的离开是在第二天正午。
　　我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了我的包裹里。
　　经过三天的努力，我已经把关秀才教给我的那些都记住了。我的故事以及我的新名字，小苏，已经牢牢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现在只差一件事情没有做了。
　　关秀才拿出笔墨纸砚，给我写了一个证明。
　　这件事只费了他一点点时间。
　　当然了，他惯于伪造证明。
　　他把纸拿起来等待墨水变干，然后开始读他所写的，并让我记下。
　　抱歉，没怎么记住，烦死了那些篆体与隶体的文书，虽然看完能大概猜出什么意思，但要全部一字不漏的说出，那是不可能的。
　　就这样拿着一张不知道是什么的推荐信与自己的包裹就去往弈书居了。
　　于是乎，一切就绪，计划就要开始了。
　　租了一辆去往那里的马车。
　　赶了很长的路终于到了弈书居。
　　等待我的是看上去很凶的奶娘。
　　她给我介绍了这里家庭的情况和各种规矩。
　　我的床被安排在小姐房间的暗室。
　　然后我坐在床上。
　　床很硬。
　　我很怀疑在上一个丫鬟离开之后，这些床单和被子是否被换过。屋子很黑，能见度很低。
　　小姐的奶娘带走了她的蜡烛笼，而我也把小房间的蜡烛点亮，然后打开包裹，把床上的东西都换了一下，毕竟虽然是个扒手混混，住在破败的城隍庙里，但还是有点洁癖，毕竟前世家境还不错。
　　我看着床头附近那扇紧闭着的门，看着上面的锁孔。我想安小姐是不是会有一把钥匙可以打开它呢。
　　我在想，如果从那个小孔看过去，我能看到什么呢，不去试试，是不会知道的。于是我蹑着脚走到那，趴在锁孔前，窥视，光线很暗，一切都是阴影，什么也看不清，没有睡着的或者醒着的女孩，什么也没有。
　　但是，我又想，我是不是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声呢？
　　我摒住呼吸，用耳朵贴着门。
　　我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血液嘭张的声音。
　　我听到一种细小的声音，大概是虫子在地板里面爬动发出的。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大概听了一分钟，也许两分钟吧。
　　然后我放弃了。
　　我脱下鞋袜上床睡觉，还是自己的被单，熟悉的味道。
　　渐渐的，我躺着，闻着自己被窝熟悉的味道，想念着城隍庙，想念着里面的人，想着想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