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句“要抱抱”就打死你》月落桔梗

3、虚覃仙尊

　　“常胜，你先莫走。”
　　莫行之掀开搭在身上的被子，也许是刚刚的那碗汤药的缘故，他此时的气色比起刚刚苏醒的那时好多了。
　　常胜本已走到了门口，听到了后转过来瞧他。
　　莫行之站在床前，身材欣长，目光如炬。
　　常胜定了定神，一股怪异的感觉袭上心头。眼前的人眉入发鬓，一双仿佛可以摄人心魄的桃花眼有幽光一闪而过。性感的薄唇似勾非勾，通身的气派如何看也不像是凡间的普通人。
　　莫非是仙尊在凡间捡到了什么仙人后裔？他心里想到。
　　“仙尊吩咐你们在我醒后带我去拜访他，只是不知仙尊现在身在何处？”
　　莫行之走到窗前，伸出修长的两指从一堆白色的花团中拎起一朵红色的花。
　　常胜只觉得是他在拨弄那些白色的花，一晃神间便感觉眼前的人气质非凡，绝不亚于仙尊。
　　蓬莱人中容颜姣好之人枚不胜举，而眼前的这位人虽穿的只是仙宫中最最平常不过的白袍，也比那些身着锦绣霓裳，无缝仙衣的貌美者不论在气质还是容貌上都压了好几头。
　　“常胜？”
　　见他有些愣神，莫行之唤了一声。手指间的小人挣扎着，想要逃离。
　　莫行之一把抓住了它头顶的小红花，小人瞬间就不闹腾了，眼巴巴的看着他。
　　莫行之安抚似的摸了摸它的头，笑着把它揣进了自己的手袖里。
　　“啊……哦哦哦，仙尊居住在虚覃殿。”常胜回过神来，颇有些不好意思。
　　莫行之走到门口，顺着常胜的指向望去。只见层层云海之间，有一个小黑点若影若现。
　　想必那便是所谓的虚覃殿了。
　　莫行之抬腿便向那处走去。
　　常胜惊得目瞪口呆。
　　浮岛与地面毫无联系，就像一座孤零零的悬浮在天上的山。
　　云气在莫行之周围狂涌，风吹着他的墨发在空中肆意翻飞，衣袍猎猎作响。
　　他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空中一道道见不到的台阶上。每一步，都在原处开上了一朵朵小花，随着云雾翩然落下。
　　这，这这……常胜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真真的是仙人呐？！
　　可是仙界从未听说有谁可以不借外物便可踏空而行，莫非是常文又炼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给他吃了？
　　六界之中只听说过一人，不过……
　　常胜拍了拍自己的光亮的脑门，回过神来。
　　莫行之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了云海之中，常胜急急施展法术向浮岛飞去。
　　虚覃殿处处设下了禁制，希望他千万别碰到了什么才好。
　　岛屿上种满了盛开着雪白花朵的古木，岛屿中央是一座显目的巍峨磅礴的宫殿。
　　宫殿那四角如鸟翼一般高高翘起，每一只角上都挂有三只装饰得华贵精美的铃铛。宫殿屋檐上的水晶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瑰丽明艳的光芒。宫殿上上下下每一处，都无不雕满了精致的花纹。
　　莫行之勾了勾唇，稳稳的停在了地上。
　　地上一层厚厚的白色花瓣仿佛被他惊扰，竟然扬了起来，贴着他的衣袍缓缓下滑。
　　清风仿佛感知了他的想法，吹起了一片片白色的花瓣。花瓣在风中起舞，为他指引了一条通路。
　　他顺着这条芳香弥漫的花路向前走去，空气中隐隐约约有悦耳的音乐传来。
　　断崖处，莫行之突然站定了。
　　前面一块巨大突出的山岩上，站了一个人。
　　天上两轮玄月依旧挂着，朝霞已然从另一面破海而出。
　　那人抱了一张琴，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琴弦间拨动，一刹那间，霞光与清冷的月光一同照进了浓浓的云雾中，交相辉映。
　　微风拂过，那些五光十色的云彩片刻间凝聚成水，向镜湖齐齐落去。
　　岩上的那人似乎感知到了莫行之的目光，抬眼便向此处望来——那双眼睛，无悲无喜，无嗔无怒。
　　却仿佛一眼万年，叫他心止不住的一阵抽痛。
　　风儿携带着云雾在大簇大簇的雪白的花朵中穿行，雪白的花朵“簌簌”地飘洒下来。他的衣襟、衣摆上，无一不洒满了雪白的花瓣。墨色的长发柔顺的垂落下来，逦迤在地。双目轻阖，那浓密的双睫微动。如蝶翼般，也是仿佛在他心中扇起了微微的涟漪。
　　一片花瓣飞到了他的额头上，微凉。这个场景，他仿佛在哪里见过。
　　少年清冷如霜，日日在此山岩上练剑，剑光四射，少年的容貌竟然比朝霞夕月更美上几分。
　　一转眼，少年戴冠。银色小冠端端正正的戴在发间，青涩地抿唇一笑，却叫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再后来……再后来，那些画面飞的太快，叫他抓不住，瞧不清。
　　“所来者何人？”白顾渊右手轻轻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左手一翻，将琴收了起来。
　　莫行之没答话，只是看着他，感觉眼睛有丝酸涩。
　　“仙尊，仙尊……”常胜一上来便见二人对立着，颇有些紧张。
　　“仙尊，仙尊。这是你从南蛮之地就回来的那个…………”
　　他的话被一个巨大“咔嚓”声打断，怔楞之间，只见一道白影飞快的从自己的身边掠过。
　　方才白顾渊站立的巨石仿佛被人一刀劈下，齐齐的往下滑去。
　　莫行之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将人搂在怀里。
　　白顾渊双目紧闭，面色发白。
　　莫行之伸手一探他的神海，收回收来神色颇为复杂。
　　二人飞快地向下落去，莫行之一手将人的脸埋在自己的怀里，一手结印，底下的海水翻涌着，形成了一双透明的手。
　　莫行之抱着人缓缓降落在那双手上。
　　巨大的双手移动着，把他二人送到了海滩上。
　　海滩上原本围着一群人，见此异状纷纷抬头向这边望来。
　　“那是什么？”
　　“手？是谁在这里动用法术？”
　　“看！那上边有人下来了。”
　　那些白衣修士模样的人窃窃私语道。
　　莫行之怀抱着一人从那巨大的手掌上一跃而下，就在此时，一块块巨石从天上直直落下，狠狠地砸向海面。
　　巨石惊得海水溅起了千丈的浪花，海水如雨丝一般细细的飘洒下来，沾湿了莫行之的衣裳头发。
　　“你，你是何人？”
　　为首的修士退后一步，抓起手中的长剑，警惕道。
　　“你们仙尊的救命恩人。”
　　莫行之一撩头发，抬眼望向那几个人。
　　“仙尊？”修士们面面相觑。
　　“蓬莱仙山上有三位仙尊，不知阁下所言的是哪位仙尊？”
　　莫行之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松开了怀里的人。
　　莫行之右手顺着他的脊柱向上推，手心发出弱弱的荧光。
　　“咳，咳咳……”白顾渊只觉得一股真气从丹田出向上游走，强悍的力道几乎要将他撕个粉碎。而在那之后，有一股小小的暖流修复着他的经脉，温养着他的魂魄。
　　过了一会，白顾渊推开他的手站起来，惨白的脸回复了一点血色。
　　“啊——是虚覃仙尊！”那群修士中有人小小的爆发出了一声惊呼。
　　“怎么会？虚覃仙尊好久都没有下殿了，这次怎么……”
　　白顾渊仿佛没有听见这些议论，伸手掐了个决清理干净了自己和莫行之的狼狈。
　　“真的是虚覃仙尊！”有修士看见了白顾渊腰间的令牌，冲身旁的修士道。
　　“虚覃仙尊，弟子有一事禀报。”看似为首的一名弟子收回了手中的剑，走向前来。
　　“何事？”
　　那名弟子面有难色的看了莫行之一眼:“不知阁下，是哪一位师兄？”
　　莫行之挑眉，看了一眼白顾渊:“我并非你们蓬莱仙山的人。”
　　“原来如此。”为首的大弟子探究地盯了一下他。
　　“不是有事禀报吗？直接说吧。”白顾渊面向方才围了一堆人的那处。
　　“是这样，仙尊。”那名弟子见自己几番暗示莫行之也仿佛看不见似的，无奈的开口道:“今日弟子带领新的入门弟子前来修炼，在海滩远眺，见了海上霞光万丈，隐隐有双日同辉的现象，写真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异状。”
　　“弟子暗踱海底恐怕又有新的机缘出现，便先遣人回去禀报了掌门仙尊，自己在此守候。”
　　“不料掌门仙尊人还未来，这海上又出现了新的异状……”领头弟子看了一眼方才他们围着的地方，欲言又止:“涨潮时，海水冲上来了几具尸体……而且，这尸体不大一样。”
　　白顾渊颔首，向着那处走去。
　　莫行之跟在他后边。
　　地上整整齐齐的排了三具风干了似的尸体，长着人身鱼尾，腮帮子处有三道裂纹。
　　这三具尸体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臭味，短短的头发似秋天枯黄的烂草，尖锐的指甲泛着亮晶晶的油光。
　　枯瘦的皮肤紧紧的贴在骨上，鱼尾也是缩得短短的，身材和人类的七，八岁的小孩差不多。
　　“地上是什么？”白顾渊侧过头来轻轻的问道。
　　莫行之看着他，只见他清冷美丽的双目没有神采，分明是见不到外物的样子。
　　“鲛人。”他按捺住自己内心深处汹涌的感情，同样轻声道。
　　“仙尊，现在如何处理这些尸体？”那为首的弟子问道。
　　白顾渊蹙了蹙眉，低眸欲言。
　　“唳——”
　　突然，一声尖厉的鹤唳从上空传来。众人抬首望向上空，只见几只仙鹤在空中盘旋，仙鹤的背上坐了几人。
　　“弟子萧伯越见过师叔。”
　　那为首的仙鹤上走下来了一人，见了白顾渊便疾步上前作了一揖。
　　白顾渊轻轻的退开了一步，神色冷淡:“不必多礼。”
　　“是。”那人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态度，颔首道:“师尊听说了您掉落山崖，颇为焦急。奈何事务缠身，不便来探看。”他看了一眼莫行之，垂首道:“如今见到师叔安然无恙，师尊他也必然安心了。”
　　“嗯。”白顾渊不咸不淡的附声。
　　萧伯越又看了一眼莫行之，终究还是低眉不语。
　　“虚覃仙尊。”从仙鹤上先后下来的几人一一拜过白顾渊，垂手立在一旁待命。
　　“这几具尸体颇为诡异。”白顾渊沉吟了一会，道:“想来你们今日见到的异状并非是什么海底机缘，而是海底出现了一些惊天动地让人无法预料的大事。”
　　“人身鱼面，鱼尾短小。这是记载中的上古鲛人，早已失去了踪迹。”莫行之走到那些尸体面前半蹲下来，面不改色的直视它们。
　　“师叔……”萧伯越看了一眼白顾渊，却见他轻轻摇头。
　　莫行之伸手一戳一具尸体的鱼尾，那处立刻碎成了干粉。
　　只听他声音颇为冷静淡漠:“血鲛失水则化为粉末，想必它们刚被海水冲上岸的时候身体必还是鲜活的。”
　　“道友所言极是。”原先的领头修士点头。
　　“萧伯越。”白顾渊轻阖双目，似乎下定了决心:“我必须下海一次。”
　　“师叔，这……”萧伯越皱起了眉。
　　“你去同师兄说一声。”他背过身去，面向大海:“海，要变了。”
　　“记住，我未回来前，任何人不可下海。”
　　“是。”
　　白顾渊等着众人都离开，隔空将地上的三具尸体收了起来。
　　“方才多谢阁下。”他回过头，冲着莫行之的方位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莫行之。”
　　莫行之看他:“不用多谢，原本就是你把我从南蛮之地救回来的，这就算是抵了一回。”
　　白顾渊静默了一下:“我从南蛮之地救回来的，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感觉你……好像不止这个岁数？
　　莫行之爽朗一笑:“何必在乎这个，反正就是你将我救了一次。”
　　“那阁下现在准备去哪？”白顾渊道。
　　“同你一道。”莫行之勾起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