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胡泠

3、第三章

　　第3章吃粉 （上）
　　初中的课程与小学比起来没有什么不同，深浅也相差不多。
　　周五的傍晚，林卉写完了作业，站在院子里看小说，屋里没开灯，借着夕阳的光芒，林卉又翻了一页。
　　门外传来电动车的警报声，林卉才想起明天要去接梁均吃粉的事来。
　　最后他们定了早上七点，吃完之后让林卉再送梁均回去。
　　那时候林卉也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的，也不觉的骑小电驴送男生回家有什么不好的。
　　她乐呵呵地跟林忠言打了个招呼。
　　“公，我去熟食店。”
　　“做什么去？”
　　“去借车，我明天早上想去吃粉。”
　　林卉不常提这样的要求，林忠言也不会拒绝她，生活虽然不如意，经济条件也不好，但是吃碗粉，还是吃得起的。
　　“那好，你当心点。”
　　老人不觉得女孩子骑电动车有什么不安全的，尤其是林卉这样从小就骑着车到处跑的女孩子。
　　“好。我回来给你带豆干。”
　　林卉家住的不是小区，而是独栋的小平房，房子与房子之间有不特定的距离。
　　各家的院子里摆着花，或是碎片残骸，还有些人用来堆放喝完的或是捡回来的水瓶，等着去卖。
　　远处渐黑，霞光最美的时候过去得最快，夜就赶忙追了上来。
　　熟食店门口挂着红色的灯牌，诱人的照着熟食，牛肉和猪耳朵泛着油腻的光。
　　张叔正招呼着客人，中年妇女隔着玻璃对着张叔指手画脚的，气势凌人的样子，如同指点江山的皇帝。
　　林卉站在不远处，张叔瞧见了她，眼睛抬了抬，示意她自己进院子去。
　　张家的院子很大，屋檐有鸟窝，院中有花卉，春天开迎春，夏天有石榴和月季，秋天的木樨香，冬天那株腊梅，一枝独秀。
　　有猫也有狗，张家没养猫，也没养狗，流浪狗却会准点来这里吃顿饭，流浪的猫来
　　来去去，毛色和花斑各不相同。
　　这些都是张叔的老婆方方姨一个人打点的。
　　其中有一只特别的猫，毛长，面凶，橙黄橘色，平日里不亲人，像只威猛的老虎。
　　老虎是去年来到张家的，与其他猫不一样，它既不亲近人，也不离开。
　　吃饭的时候就从门口的屋檐下靠近方方姨。
　　方方姨是从S市嫁到县城里来的，后来林卉选择去S市念大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方方姨。
　　方方姨是整条街上最靓的阿姨，分明是30多岁的女人了，脸上没有皱纹，皮肤还是像刚嫁过来的时候一样，长发盘在脑后。
　　林卉推门进来的时候，方方姨正在收拾碗筷，细长雪白的手指收拾起碗碟来也不含糊。
　　“卉卉。”方方姨喊林卉的名字的时候很温柔，如同是喊自己的小女儿。
　　张家没有孩子。
　　“方方姨好啊～”
　　林卉也很甜地对着方方姨撒娇。
　　平时和林忠言相处地时候，林卉是不会这样撒娇的，爷爷毕竟是爷爷，总是有那么股子尊重感。
　　“老虎！你也好。”
　　林卉还不忘跟老虎打招呼，这时候的老虎也与她不熟悉，瞥了她一眼，满脸的不愿。
　　“怎么这么晚过来啊，还有些豆干，你尝尝？这是你张叔最近研究出来的新口味。”
　　酱色的豆干上粘着几颗白芝麻。
　　张叔喜欢捣弄些新口味的卤味和菜肴，有时候好吃，有时候不好吃，而方方姨就是最捧场的品菜师。
　　“我不吃啦，刚吃完饭，我是想来借小电驴的。”
　　林卉也不跟方方姨绕弯子，两家人很熟络，客气的推辞是没必要的，倘若绕个圈子，反而会惹人嫌。
　　“行啊，你什么时候用，应该电是满的。”
　　“明早。我和同学约了去吃粉。”
　　“你这个小馋猫，怎么不来我家吃馄饨了，我做的不如店里卖的粉了？”
　　方方姨擦干净了手，揉了一把林卉的头发。
　　“小姑娘的头发真是软，你看你头发都在发亮。”
　　“方方姨你头发也好看啊，乌黑乌黑的。”
　　“你就知道讨我开心。”
　　方方姨笑吟吟地将钥匙握进了林卉的手心里，方方姨的手指看上去白嫩，可摸上去也确实是有老茧了。
　　临别，林卉还像摸一把老虎的被毛，被毛虎一顿凶，牙齿和爪子都露出来威胁着林卉。
　　“不摸就不摸吗，你怎么这么凶。”
　　林卉怂怂地跑开了。
　　小电驴就停在院子的角落里，银色的小电驴，后座有踏脚板，头盔就别在车头，林卉有一个专属的小头盔，也别在一起。
　　她取了方方姨的头盔和自己的头盔，将张叔的头盔放在了院子的方桌上。
　　骑车回家的路上，林卉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许多的念头，例如不知道梁均吃不吃辣，吃不吃肥肠，吃不吃雪菜，吃不吃腌萝卜干。
　　直到回到家门口，林卉才想通。
　　“他吃不吃管我什么事？”
　　想通这件事之后，林卉就很坦然地停好车，往院里去了。
　　林忠言要起个早做发糕，所以睡的也很早，林卉在夜里的行动都会变得异常的轻，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踩碎了树枝，吵醒了爷爷。
　　作业都写的差不多了，林卉就坐在院子里看看星星，听听吵闹的蝉鸣。
　　林卉从小就不太愿意看电视，因此女生朋友也少，另外因为家庭成员单一，她不太能和同龄的女孩子有什么交流。
　　不知何时，林卉的米老鼠拖鞋旁跳来了一只绿色的蚂蚱，林卉盯着它绿色的身体看了许久。
　　放假的日子，林卉都会非常空虚，除了跑去书店蹭空调看书之外，她找不到别的事情可以打发时间。
　　年幼的时候，空闲的时间过得特别慢，有时候甚至觉得暑假很长，长的像没有止境一样。
　　上个暑假几乎每天都泡在张叔家，方方姨会把她的书借给林卉看，里面有许多林卉在书店里看不到的书。
　　张叔家还算阔绰，夏天会开空调，开上一下午，方方姨很多时候就闲适的呆在房里，读书写字。
　　林卉觉得方方姨和其他的妇女都不一样。
　　她从来不去打麻将，也不会大声嚷嚷，摆弄家里的花卉，偶尔跟着张叔一起出去采购，两人总是在入夏前关店三天去旅游。
　　有人讨厌方方姨，也有人说张叔有福气，娶了这么仙女似的老婆。
　　林卉却知道，方方姨不是仙女。
　　仙女有法术，所以不需要自己动手去松土，不需要自己浇水，不需要自己做饭，洗衣。
　　而这些方方姨都是亲手做的，她从来抱怨过张叔的衣服难洗，也没有因为家里店铺生意不好去怪罪过张叔。
　　林卉很佩服方方姨。
　　一阵微风拂过，清凉的晚风吹醒了林卉，也到了应该入睡的时刻了。
　　次日，一早林卉就被一束阳光照醒了，抬眼看闹钟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快六点五十了，原本定的六点半的闹钟不知为什么没响。
　　林卉匆忙从床上跳起来，迅速地洗漱之后，她从客厅桌上的铁盒里拿了二十块钱就出去了。
　　那次大概是林卉骑电动车骑得最快的一次了。
　　路旁的新栽的树苗偶尔挂过林卉的袖口，或者抽到她的肩膀，林卉都没有在意。
　　好不容易赶到了方凯，林卉才发现这个小区居然有三个大门。
　　绕了一圈，林卉才找到站在保安室里的梁均。
　　梁均穿着白色T恤，黑色的短裤站在蓝色衣服的保安旁边，目光柔和的看着林卉满头大汗地骑车过来。
　　“你就坐这个啊？”
　　保安经理狐疑地看着林卉，生怕她把梁均拐走了似的。
　　“对的。到了街上，我再打车回来吧。”
　　方凯是高档的酒店公寓，可是所处位置偏僻，打不到车，住这里的住户都有司机，所以没人会因为这个地理位置而困扰。
　　梁均走出保安室，才发觉今天的温度也不低，虽然才七点半不到，太阳就开始炙热起来了。
　　他看着用腿只着电动车的林卉，她的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
　　“喏。”
　　梁均把口袋里的湿巾纸递给林卉。
　　“谢谢。不好意思，我睡迟了。”
　　林卉更不好意思了。
　　“没事，我也没起多早。”
　　“那，那你上来吧，给你我的头盔。”
　　林卉指了指身后的天蓝色头盔，头盔很轻巧，是方方姨在S市买来的。
　　梁均看了一眼林卉，内心挣扎了几秒，还是戴上了。
　　没有想象中的闷热难闻的气味，反而有些洗发水的清香味道，梁均没怎么闻过这样的洗发水味道。
　　梁均用手撑在后面的防撞杆上，他的身体没有一处与林卉有接触的。
　　但是头盔中的气息，让他产生了一种与女孩面对面的错觉，仿佛呼吸的时候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似的。
　　想到这些，梁均居然觉得有些脸红起来。
　　只是他的脸红，却没有反映在表情上，他僵着脸，任由林卉把他带进一条他从未来过的小巷子。
　　刚进到巷子口，就闻到一阵香味，鲜辣的牛肉和肥肠的味道飘了过来。
　　「这种东西光闻气味，就让人觉得脏了。」
　　这事梁均的爸爸在梁均第一次吃辣条的时候，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