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胡泠

4、第四章

　　第4章吃粉（下）
　　后来，梁均就再也没有吃过辣条了，家中的食物像是经过营养师的搭配之后送上餐桌的。
　　不难吃，但并没有让梁均对它们有多么大的渴望。
　　梁均喜欢看林卉在有些早晨笑容满面地走进教室的时候，带着一股浓烈的香料气息。
　　这时候梁均才会有种难得的食欲。
　　巷子口就是林卉常带进教室的味道。
　　已经是八点过一刻了，店门口排着不长的队伍，店面不大，门口立着“李红早餐店”的招牌，红底白字，方正的字体，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
　　店面与巷子之间的路都是泥路，被人踩踏实了，就自然地形成了路。
　　没有地砖，也没有木地板，梁均走过去的时候，鞋子被蹭上了黄泥。
　　“吃不吃辣？”
　　店内泛黄的墙面上贴着用红纸写的菜单，红纸的边角都脱落了，还有些则是被小孩撕损了。
　　两个穿着汗衫的男人将梁均从林卉的身边挤开了，梁均只能远远的朝着林卉说“要。”
　　“什么？”
　　林卉没听清。
　　“要辣。”
　　梁均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林卉依然一脸迷茫的看着他的方向。
　　最后梁均只能红着脸，掐着嗓子大声喊了一句“要！”
　　店里的人瞬间安静了，打汤的大妈笑的合不拢嘴，盯着梁均看着。
　　但是，很快，店里又像刚才那般的热闹了。
　　林卉买了一碗牛肉粉，一碗肥肠粉，都是加了辣的，桌上还摆着辣椒酱和醋。
　　两碗粉上的很快，打汤的阿姨亲自给梁均和林卉端了上来。
　　“谢谢阿姨。”
　　“诶。你们吃好。”
　　牛肉粉的分量很足，牛腩盖在密布的米粉上，雪菜将他们隔开，红色的辣椒油慢散开，牛肉味香浓扑鼻。
　　而肥肠粉的香味和牛肉不同，肥肠自带的气味和雪菜的味道融在一起，有点臭，却像臭豆腐，不会让人讨厌。
　　林卉坐在梁均的对面，与梁均对视着。
　　“你要哪碗？”
　　梁均拿着筷子，看着面前的两碗粉，没有挣扎地选择了牛肉粉。
　　“不是说想吃肥肠的吗？”
　　林卉白了他一眼。
　　“我爱吃牛肉。”
　　梁均将肥肠粉推给了林卉。
　　林卉也没跟他争，当梁均走进这家店的时候，她就知道梁均会吃牛肉粉了。
　　所以她才点了这碗。
　　原因，大概是因为挂在门口的猪肠，当梁均走进店门口的时候，皱了皱眉头。
　　动作微小，却被林卉发现了。
　　她不是可以在迁就梁均，只是刚好瞥见了他的小表情，所以做了判断。
　　林卉往自己的碗里添了些醋，一时间醋酸味刺激了口鼻。
　　“啊，我也要。”
　　梁均看着林卉手中的醋瓶。
　　林卉则抬手给他的碗里也倒上了一些。
　　两人吃粉的时候都没说话，梁均没什么经验，像吃面一样想将粉用筷子支起来，几次下来无果。
　　粉狡猾地从筷子的间隙溜走了。
　　“喏，调羹。”
　　林卉从筷子筒旁边的篮子里取了根调羹给梁均。
　　梁均怯怯地接过了，又偷偷地观察林卉吃粉的样子。
　　林卉一筷子夹了一堆的粉，她埋头将粉送进嘴里，“哧溜”一声，米粉顺着她的嘴被吸进了口腔。
　　她的两腮就鼓鼓的，随后开始咀嚼起来，有些像仓鼠。
　　林卉吃饭的时候颇认真，并没有留意梁均，梁均就学着她的动作吸了一口粉。
　　“咳咳咳。”
　　梁均呛了一口汤，又酸又辣，嗓子就像被处刑了一样。
　　“老板娘，拿瓶水。”
　　“好叻。”
　　老板娘靠着柜台答应了一声，却是林卉自己站起来拿的矿泉水，又往小桌板上的不锈钢盆里丢了个硬币。
　　林卉将水打开了递给梁均，梁均点了头，甚至想开口说句谢谢。
　　“别说话，快喝口水。”
　　水流进喉咙，一阵的排斥，梁均又咳了两声，终于把嗓子眼的汤水都咳了出来。
　　梁均窘迫地用自己带的纸巾擦着嘴。
　　林卉却没有嘲弄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吃着自己面前的粉。
　　凉了就不好吃了。林卉心里只有这么件事。
　　林卉吃粉的时候很认真，甚至有些“虔诚”了。
　　梁均的窘迫随着林卉肆无忌惮地嗦粉声不见了。
　　两人吃完粉，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两碗粉的量都很足，两人吃的肚子都胀起来了。
　　“走？”
　　林卉叉着腰，看着梁均。
　　“再……坐一下。”
　　梁均长呼了一口气，满足地坐在原处。
　　林卉这才看着他的表情笑了起来。
　　“梁均，你这个表情丑死了。”
　　“？”
　　“跟平时完全不一样。”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丑死了。”
　　还没有人说过梁均丑，从小到大，都没人说过。
　　小时候，梁均还是个小肉球的时候，大人们碍于梁均爸爸的面子，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也要说梁均好看。
　　长大之后，梁均的五官张开了，清秀又好看，因此这些人也不用昧着良心说他好看了，而是直接的说他好看，秀气。
　　丑。
　　林卉居然说他丑，而且说的这样的大声。
　　梁均这一早上觉得自己的丢面子丢大了，
　　可林卉一脸无害地笑着，他也没理由发脾气。
　　另外，要来吃粉的是他自己。
　　娇惯归娇惯，梁均是讲道理的，同时他也是不会将心思表现在脸上的。
　　“你嗓子好些了吗？”
　　林卉像个没事人一样的问梁均。
　　“没事了。”
　　梁均脸沉着，看不出喜怒。
　　“唔，好吃吗？”
　　梁均点点头。
　　林卉觉得梁均比平时在学校还要严肃了。
　　休息了几分钟，两人终于舍得把屁股从凳子上挪开了。
　　“你等等，我去把车推过来。”
　　梁均又是点了点头。
　　林卉停车的地方有个小台阶，颠簸下来的时候，林卉手抖了一下，小电驴的后视镜刮到了林卉的胳臂，霎那间就红了一条。
　　“你小心。”
　　梁均是看见了的，可是距离太远，他只能没有意义的喊一句。
　　林卉的手臂见了血，好在后视镜是塑料的，起码不用去打破伤风预防针。
　　“你，你，你这怎么办。”
　　男生少有的焦虑显现在了脸上，他疾步走到林卉的身边，用随身的消毒纸巾帮她擦拭着手臂。
　　林卉倒是不以为然，仍然是那副无害的面孔。
　　梁均弯着腰，林卉就比她高了。
　　她就垂眸望着梁均的脸，还没长成的男孩子，皮肤光洁雪白，连毛孔都看不出来。
　　梁均的头顶有两个发旋。
　　林卉突然发现，梁均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乱了，大概是因为带了头盔，或者是因为刚才吃的太火辣，他的头发有些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
　　除了空气中弥漫的辣椒籽的味道，还有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林卉想嗅得更仔细，就低下头。
　　刚巧，梁均也处理完了她的胳臂，猛的抬头。
　　两人结实地撞在了一起。
　　林卉的下巴咳得生痛。
　　梁均的头也撞的不轻。
　　“啊。”
　　林卉觉得这一下比刚才被小电驴刮伤要疼。
　　梁均没哼声，咬了咬牙，忍了过去。
　　“你要去医院吗？”
　　“啊？”
　　“手。”
　　“不啊。”
　　林卉越是漫不经心，梁均就越觉得恼火。
　　“算了。”
　　梁均很讨厌说这句话，说的时候咬牙切齿的像是要吃人一般。
　　心里明明觉得不该这样算了，却无可奈何地只能说这句话。
　　“我带你回去吧？”
　　林卉察觉到了梁均的不满，可却不知道为什么。
　　“不用，我自己回去。”
　　梁均转头往大路上去了。
　　县城里的马路，开车的人都像是不长眼睛一样，横冲直撞的，路口的红绿灯形同虚设。
　　梁均讨厌县城的模样，即使从小在这里长大，仍旧适应不了这样的场景。
　　即使反叛的心理让他想要离开家中的象牙塔，可真的面对塔外的世界的时候，他有产生了自然的厌恶。
　　梁均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觉得自己无能又怯弱。
　　一辆辆红色的出租车驶过，他发着呆，完全没有意识。
　　林卉已经走远了，周末林忠言总会想法子做些林卉爱吃的食物，因为分量和次数不多，林卉每次都很期待。
　　果然，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林忠言剁肉的声音，木砧板被剁的声响。
　　“公，我回来了。”
　　“诶，回来了，张叔让你上他家玩会，说是方方姨买了新书。”
　　“啊，正好，我去还车。”
　　“你晚会回来，这汤要炖久些。”
　　林卉应了一声又出门去了。
　　街上人多了起来，陆续来往的行人和车流络绎不绝，即使是小县城也拥有五十多万的人口，在中国似乎没有空旷的地方。
　　梁均在恍惚中走向了街区花园，景观包裹着一个圆形的花坛将休息的长椅与马路隔开。
　　从前梁均没有来过这里，花园正中央有几个在锻炼身体的老人，长椅上坐着形色各异的人。
　　他们或高或矮，有男有女，还有嬉笑的小孩。
　　梁均的穿着与周遭格格不入，匆匆而过的行人都忍不住要看他一眼。
　　其实梁均穿的也没有多特别，而是那种不符合年纪的白净与气质让他显得异常。
　　“诶，有钱嘛？”
　　几个痞里痞气的小伙子晃到梁均面前，他们染着黄毛，耳朵上挂着黑色的耳钉。
　　“有。”
　　梁均知道这时候应该破财消灾。
　　“喔唷，真乖，拿出来孝敬孝敬哥哥。”
　　领头的男子伸手就搭在了梁均的头发上，梁均不过160，瘦瘦小小的，着实是好欺负的样子。
　　“给。”
　　梁均并没有挣扎，留了十块打车钱，其余的都给了他们。
　　“我怎么觉得还有。”
　　后头有个男子探出头，远远的看着梁均。
　　“拿出来呗，几块钱还藏着？”
　　梁均才轻轻皱了下眉头，男人伸手抓住梁均的头发，他约莫17，8岁，力量与梁均相差悬殊。
　　梁均皱着眉，将最后的十块钱也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走呗。”
　　男人们笑着挥手让梁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