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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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子觞跟在宣元恪的身后，一言不发，看着昨日还精神灵气的四皇子不过这一瞬的功夫，便似换了一个人，不禁心中一紧。
虽说宣元恪是黎家的人，可是，子觞不愿用成人或混杂着审视的眼光看着这个光明磊落，一心向往江湖的男子。
子觞明白，江湖才是最适合宣元恪的栖身之处，可是朝堂和战场才是他的归宿和人生。
生而讽刺，求而不得，人生常态。
若是换做是子觞自己，子觞只会暗暗嘲笑自己一番，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给自己一个继续人生，继续受苦的理由。
可是换了宣元恪，这个眼睛里有星辰的已经被子觞视为半个玩伴和弟弟的男孩子，子觞便不忍心了。
她希望，所有的人都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即便他本应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即便那个她心心念念却不自知的清冷的女子竟然可以如此坚定而轻松的说出逢场作戏的安慰。
想到这里，子觞的目光黯淡了下去，隐隐地，心口竟然有些疼痛，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怕是最直白的残忍了吧。
院子里人来人往，所有人的脚步似乎都比往日来的更为急促和凌厉，子觞眼神却越来越飘忽，再也听不见来往下人的行礼和问候。
“母妃。”宣元恪突然在子觞前面停下了脚步，勉强藏去眼中的失落，瞬间又变回了那高高在上的四皇子。
宣元恪的神色变化又怎能逃得过黎清的眼睛，黎清心中一紧。她近来听到儿子和风子觞走的很近，已是万般忧心，如今自己亲眼看到，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黎清近来从方仁那里听得，宣元恪这几日都魂不守舍，和风子觞形影不离，二人出双入对，很是亲密。
黎清心有苦涩却不得表露，她怕，怕儿子和风子觞走的太近，怕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生出情意，她怕那个叫风子觞的姑娘清清冷冷的眼神里装着别人，想到这里，黎清身子蓦地一抖。
她问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她问自己，她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黎清心情万般复杂，表面上看起来依旧云淡风轻，声音缓缓，如画的面目上挂着让人瞬间柔软下来的浅浅笑容：“天官大人。”
方才还沉浸在情绪中的子觞，听到黎清的声音，直了直身，微微颔首，声音里平静的听不出一丝破绽：“静妃娘娘，早。”
黎清心中苦涩泛滥，似狂卷之势，漫心而来，这是第一次，风子觞用这样正式的语气，认真的叫着她静妃娘娘。
一词静妃，一词娘娘，似乎在二人中间树立起青石高墙，提醒着别人，也是提醒着界限不明的两个人，姓氏和身份注定二人是隔墙相望，不得亲近。
可是昨晚分明不是这样的啊，黎清还清晰的记得那个叫风子觞的姑娘昨夜眼里万千星河，柔色暖人，似乎，那个躲在面具背后的人触手可及，温暖肆意。
黎清生于礼法，却也是最不屑礼法和所谓纲常的女子。人间哪有什么至高无上，便又哪里有什么权威至尊，生而为人的最宝贵的一点，便是那是自己的生，和由不得他人定义的活。
黎清疑问又有些自责，难道是昨晚自己突然的反常拒绝和疏远伤了风子觞，还是她因着恪儿的缘由，只把自己视为长辈，视为那些需要恪守礼节，谨遵礼法的宫廷中人。
但是任是哪一种，都足以搅起黎清强压下来的平静和自以为是的淡然。
原来在风子觞的面前，她不知什么时候起，自以为傲的疏远和恪守，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她竟隐隐地期待，那个孩子突破那条界限，笑着迎着自己而来。
她终究是逃不过贪心二字，可从未获得的东西，如何谈得来贪心？
黎清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本以为不知所起的波澜不过是压抑平静生活里的不期而遇，可是在风子觞有意疏远她的那一刻起，所有的骗人的戏码便烟消云散，她骗得了大师傅，却再也骗不了自己。
一想到这里，黎清的心乱极了，她不知道自己承认了什么，她不知道她在期待和失落什么，她只知道，一切都和眼前的这个叫风子觞的孩子有关。
可是，她风子觞还是个孩子啊，一个和恪儿年纪相仿的孩子啊。即便黎清再不屑于宫廷礼法，可是这些已经超出她心里可以承受的范围了。
黎清不禁暗骂自己，风子觞才多大，可她却早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是大宣的静妃，是宣王的女人，是以为早就没有了感情期待和愿景的人，可是她，偏偏对这个聂家的大小姐，动了自己都不肯承认的心思。
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黎清，风子觞再也抵不住矜持和刻意保持的距离，她迟疑的低了低身子，眼关里是再也藏不住的担忧和疼惜，即便她不敢确定眼前的黎清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几分在意，几分释怀。
“娘娘，可是身体不舒服？”子觞刚刚说出这句话，便哑然失笑，明明提醒了万千遍的界限，总是在黎清怜人的一言一行中，顷刻间土崩瓦解。
子觞的心里何曾不曾害怕忧心，她总是在惊觉，每次看到黎清，便觉得心里似是携眷着满天桃花的银河奔涌而来，盈斥着让子觞陌生却万分期待的暖意和意想不到的安稳感，熟悉感，放松感，即便子觞知道，汹涌的暖流下，可能是万千锋刃。
黎清转身，手指紧紧握着衣角，一向端庄华贵的静妃竟然有了片刻的慌张，她太怕自己表露出什么了，她太怕风子觞看出什么了，她甚至对自己已经厌恶至极，为什么要生出这样的心思，为什么会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从这一刻起，她终于知道，曾经那些以为自己不会有的情绪不是先天缺失，也不是刻意压制，原来，一切只因那人还未出现。可是，那人出现后的心涌难耐，却又让人千般纠结，万般难忍，她终究是舍不得拱手他人，可，如果，那人欣喜的是她的儿，她又该怎么办。
黎清下意识的捂着胸口，浑身沉重的抬不起半分力气，可是下一刻，便闻到了清爽的竹香和茶香，全身落入了软香的怀抱中，耳边是现在最想听却又不敢听的声音：“来人，送静妃娘娘回去。”
黎清哑然，那夜温良的少女，终究是不复存在了吗？换作他时，风子觞还会就这样在她身边，送她回去吧。
风子觞在黎清落入怀中的那一刻，所有的隐忍似是断了弦的古琴，抽的子觞心里生疼，凭空而出的抽响声时刻提醒着子觞，她风子觞终究是对黎清硬不下心肠，曾经的千次否认，却在黎清面前不堪一击。
看到黎清摇摇欲坠的身形时，子觞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只想不停地靠近黎清，她想，她不由自主地想，让黎清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似乎只有这样，那颗悬着的无处放置的心才有那么短暂的心安。
理智拼命的告诉风子觞，眼前的黎清，需要子觞最为清明的旁观，可是，每次子觞看到黎清，脚步便不自主地亲近，像是习惯下的不由自主，又像是中了蛊，抽不出身，也不想抽出身。
可还是在片刻间，子觞拼命地抵抗着这种吸引，硬生生从喉咙里吐出让人送黎清回房的指令，她挣扎着，连着指尖，连着心尖和骨肉疼痛不已。
子觞，也在问自己，自己到底在害怕些什么，躲避些什么，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宣元恪从子觞的手中接过了黎清，扶着黎清向着涟水院走去，黎清拼命忍着想要回头的冲动，咬紧牙关，步履沉重。
黎清闭着眼，调整了下呼吸，再睁开眼时，所有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模样，她不允许自己这样冲动，不允许自己心生波澜，她决不允许。
风子觞示意宣元恪不用担心，随而转身，她的心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让她不安起来，可是子觞却能明显的感受到，她离想要得到的答案越来越近了。
子觞下意识的就要去找风媚娘，可是想着前些时日发生的事，迈出的脚步终究是抽了回来，思忖片刻，还是朝着风子音房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那边风媚娘刚刚和风子音交代完些事情，在走到庭院拐角的时候突然发现子觞进了院子，风媚娘鬼使神差的又退回了风子音房内，示意风子音不要出声，她循着帘子后面的荫蔽地方躲了起来。
风子音看着方才还是满目正色的风媚娘在看到子觞时眼中的慌乱和迷恋，不由得苦笑，这人间，还真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一面是心心念念的爱人，一面是视为家人的妹妹，风子音从未觉得，自己的人生，竟生出些许悲哀。
风子音想起前日风子烟鬼头鬼脑的问着自己，什么是喜欢，怎样才是喜欢，要是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办时的模样，便是一阵苦笑，最近明明是越来越清冷的温度，为什么大家的身边好似春意萦绕，只有自己和子觞依旧是寒秋的季节。
子觞因着有心事，对于风子音房里多出一个人竟然毫无察觉，刚刚落座好，便是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风子音有些紧张，如果风子觞问的问题是关于风媚娘的怎么办？想到这里，子音突然明白了风媚娘为何半路折回，他们都知道，子觞只有在完全没有头绪以及心情极为纠结时，才会偶有向风子音请教的时候，无阕宫中，风子音一向是最为稳重，最为可靠的亲人。
帘子后的风媚娘暗淡下去的心情，似乎有一刻明亮了起来，风子觞是突然开窍了吗？风子觞寻求帮助的原因是因为她风媚娘吗？是自己误会了她和黎清吗？她终于发现，只有风媚娘才是最在意，最爱护她风子觞的吗？
风媚娘紧张的不能呼吸，帘子也跟着动了一动，可是满腹心事的子觞还是未有半分发觉。
子觞将被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踌躇了半刻，终于开口问道：“师兄，你喜欢过，不，是爱上过一个人吗？那是什么感觉，你又是怎么确定的呢？”
问出问题的那一刻，风子音轻轻一笑，答案分明在唇齿之间。
而子觞在问出口的一瞬间便都明白了，自己原来早就给了自己答案了啊。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