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第三十四章 ...
-
刚走了不远的皇后听着林夫人鬼哭般的嚎叫声,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黎清,换上了似笑非笑的模样:“静妃可还是与天官有何未解决的事?”
黎清皱着眉头,直直盯着皇后半侧的身子还有让人摸不清思绪的表情,轻声喝了声:“方才只是路过,本想迎着皇后和太子,恰巧碰上了天官大人。”
说着,便恭恭敬敬的附身行礼:“臣妾给皇后请安。”
皇后看着自己盯了这么多年还未抓到致命把柄的黎清,伸展了下身子,展露笑颜:“还请静妃移步,我们姐妹好些日子没有相聚了。”
黎清依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口中依旧是不疾不徐的温柔:“臣妾遵旨。”只有在经过子子觞身边时,略微迟钝了一番,可是二人依旧没有半分的眼神交流,只有经过时两人微微擦过的衣襟,还有空气中药香茶香竹香的气味混合味道。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聂武生一人还站在原地,看着隔着面具猜不透心思的子觞,双手握拳,身体上却是没有任何动作,眼神里却包含了万千复杂情绪。
子觞带着风子烟和风子言穿过青煞带领的聂家禁卫,青煞等人自动让出一条路,在经过聂武生身边时,子觞突然被一阵力道拉住了,子觞刚想作出防卫,就听得聂武生清晰嘹亮,不容置疑的声音:“送大小姐回去休息。”
子觞吃惊的看着聂武生,她以为聂武生会发怒,会苛责,会难堪,可是,代替这些的,是聂武生一句话的维护和承认,一句大小姐,注定了她在聂家的地位无人能抵。
风子烟听后耸了耸肩,两手一摊看向风子言,那眼神里尽是得意。
子觞拍了拍子烟的后背,示意她收敛些,随后便满腹心事的离开了,毕竟,林夫人和这聂府待处置的下人还需要善后,以皇后和聂武生的性格应该不能轻易饶了他们,子觞还是决定要出面解决一下,林夫人死有余辜,可是那些下人的处罚实在太重了些。
子觞听得身后聂武生皮鞭声起,院子里又响起了聂尚仁几兄弟的嚎叫声,风子言在一边听的分外舒爽。
只有那个方才替聂尚仁挡了一刀的侍卫眼光一直追随着子觞,子觞无奈的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剩下的药膏扔给了那人,那侍卫接了药以后便再未抬起头,随后便被青煞等人单独带走了。
子觞安顿好还未清醒的小九,又将井边的二人尸首处理好,吩咐了下人买好了上好的棺木,一切等小九醒来再做处置。
刚刚处置完这些,子觞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欲言又止的风子音,子觞看着卫夫人休息的房间,似是释然了一般,差退了其他人,回屋拿出了早就整理好的包裹,走进了卫夫人的房间。
子觞早已经想好了要将这包裹还给卫夫人,可谁也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子觞走进屋内,只见得卫苏音披散着头发,斜靠在床榻上,双眼紧紧盯着屋内高挂的风轻舞的画像,笑中带泪,任是子觞抱着偌大的包裹也没有引起卫苏音的注意。
那副画像中,烟雨迷蒙,只看得风轻舞隐隐的轮廓。
子觞想起,母亲在信中提起过,二人相遇的那一天烟雨朦胧,卫苏音的轮廓在雨中显得分外缥缈和不实,显得卫苏音整个人都如人间谪仙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母亲风轻舞说过,就是卫苏音烟雨中那爽朗清明的笑容,混杂着天地间的颜色和声音,让风轻舞看迷了眼,乱了情。
情不知何起,岁月流转,经年入骨,何以相忘。
子觞此刻在卫苏音泪意盈盈的目光中好似看到了那年雨中穿越天地,只识得你我的一往情深。
子觞轻轻走上前,放下了手里的包裹,将包裹里的东西平铺开来,慢慢退到了一边。
卫苏音似是大梦初醒一般,怔怔地望着子觞,小声问着,“可以将面具取下吗?让我好好看看你。”
子觞迟疑了一下,随后便把面具摘了下来,卫苏音痴痴的苦笑着:“像,又不像,她终究是回不来了。”
卫苏音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好好整理了衣衫,走到子觞面前,看着子觞的脸久久的出神,随后后退几步,刚要倾身行礼,却被子觞一下制止住了:“卫夫人,使不得。”
卫苏音哽咽着,终于缓缓吐出几个字:“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子觞轻轻扶起卫夫人坐到一边,将包裹里的信拿给了她:“母亲一生,后悔的事有很多,唯独在想和你厮守一生之事上,从未怀疑,从未后悔,任是海枯石烂天地倾覆,母亲未有半分退缩,她从未恨过你,只是再也承受不了等待和失望,她用最极端的方式永远的留在你的生命里,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卫苏音就这样自顾自的说着:“那年,卫家家道中落,父亲为了卫家势力,东山再起,早早将我许与聂武生作为妾室,未成想,还未嫁入聂家,便逢朝中生乱,为赢得六皇子和聂武生的青睐,父亲一路带着我和仅剩不多的卫家军一起追随聂武生到了无阙宫边界。”
说到这里,卫苏音的眼神里闪起点点光芒,“那天,在与无阙宫宫人和印佛寺高僧会见途中,突遇大雨,轻舞奉命迎接,远远的,我就看到了她,不知怎的,她就一直那样看着我,边看边笑,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女子竟然可以美成这个样子。”
卫苏音就这样沉浸在过往中,子觞甚至都觉得看到了当年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
“轻舞不同于我所认识的其他的女子,她张扬艳丽,挑战世俗,一个女子竟然在战场上丝毫不逊色,她舞刀弄枪的样子,似是天神奇兵,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喜欢站在一边偷偷地看着她,心想天下真的有女子美的让人再也移不开眼睛。”
“屠异败了,轻舞就拉着我在无阙宫到处游玩,带我爬山下水,赏月摘花,我教她诗词歌赋,女工刺绣,那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轻舞为了我,离开无阙宫,来到王都,天乐之夜,她在聂府众人面前,说只为我一人而舞,我永远忘不了她缓缓向我走来,将红纱盖在我头上,隔着那么近,问我可愿嫁与她为妻。”
卫苏音突然泣不成声:“此生,我卫苏音只愿嫁与风轻舞为妻,可惜,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子觞扶起卫苏音,坚定的说着:“母亲怎能不知,只是她不忍心看你如此艰难抉择,她愿意为了你等待,她愿意为你解决所有的难题,只是她等的太久了,久到失去信心,失去最后的希望。”
卫夫人靠着子觞这才勉强能坐起来,“我本想和轻舞潇洒人间,从此远离纷争,只做那山野人家,享受古道西风,谁成想,聂武生偏偏情许轻舞,为了把她留下,不惜违抗皇命,毁了和林家的婚约,在宣王面前立誓要迎娶轻舞,甚至,为了阻挠我们偷偷离去,还给父亲许诺,若是我卫苏音能放弃风轻舞,便全力帮助卫家东山再起。”
卫苏音说到这里,身子剧烈的抖动着:“如果,父母双亲就跪在你面前,让你放弃心上人,你该如何抉择?”
子觞知道,只因母亲在信里提起了,二人本打算离开王都,可是还是被聂武生提前一步。
卫苏音看着墙上的画像,接着说道:“我任是再认命,也决不可以拉轻舞下水,于是我偷偷让人带信给轻舞,让她自己离开,这边也答应了聂武生,会全力做这个局,只是,我已经做好了如果聂武生发现了,我会被狠狠处置的准备,对于聂武生的脾性我很早便已了解了。”
子觞接着问着:“也就是说,母亲在喝下那杯酒时,是知道那里面下的药的。”
卫苏音抹去了泪痕,声音越发清淡:“是啊,我明明已经把这些都提前告诉你母亲了,可是轻舞还是坚持赴约,她在喝下那杯酒前,认真的告诉着我,没有我卫苏音陪伴的江湖,便不再是她向往的江湖,我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卫夫人说到这里已经快没了力气:“她为了不让我为难,为了一直留在我身边,为了我往日所谓的家门,她放弃了无阕宫,放弃了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她说,她知道,聂武生不会放过我们的。”
“可是,母亲一直没有放弃你们两个人的未来,她还在等。”
卫苏音听到这里,失神的说着:“可是,还是我软弱,那一夜过后,轻舞便有了身孕,可是聂武生倾尽聂家军,牢牢盯着轻舞,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半分,并且昭告天下,势要风风光光迎娶轻舞进门,并且只此一生,只有轻舞一位佳人。”
“我们盼着,等你出生,便带着你一起离开,可是聂武生见成亲后,轻舞还是之前的样子,疏离如往常,便知道靠孩子把她留下已经不可能了。”
“于是,聂武生做局,加之我父母双亲利欲熏心,全家老小都被抓入死牢,生死只是聂武生一句话。”
子觞皱着眉,母亲在信里只和她说了大概,原来这些事还有这么多细节,子觞不明白,爱一个人为什么要往绝路上逼,为什么爱一个人要爱的这么失了心智,只想占有,没有其他。
子觞接着问:“那救下卫家的条件是什么呢?”
卫苏音悲痛欲绝:“彻底断了风轻舞离开的想法,彻底断了她对我的情意,这便是筹码,这便是放我卫家活路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