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觞今动蛊》十三生妖

33、第三十三章

　　风子觞猛然抬头，望见不远处缓缓走进的仪仗队，金光刺眼，与这井边的人间悲凉，相应相照。

　　众人见皇后，太子还有聂武生一起走进了大院，不禁想快快隐去，毕竟这林夫人和皇后可不是一个较量层级的，皇后处事摸不清门路，聂府的下人们都很怕皇后回府。

　　如果说黎清的冷是没有威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那皇后的冰凉就是久处深宫，高位之上，掌握生杀大权的压迫力。

　　聂武生差去了身后的仪仗队，只留了几个近身侍卫在身边，皇后却是朝着身边那阴邪之气颇重的紫衣少年叮嘱了几句，只见那少年嘴角露出了轻蔑和残忍的微笑，随后便是带走一种极为挑衅的姿态看着风子觞。

　　“恭喜皇后娘娘回府，恭迎太子回府，皇后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一时间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向着皇后太子跪拜，只有风子觞一人远远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后，还有明显一脸怒气的聂武生。

　　谁能想得到，这林夫人这么年来的隐忍换来这一时的发泄，竟然被皇后和聂武生同时撞见，即便林夫人自己在心里不安，她也不清楚几个人到底听了些什么去，只能顺水推舟，把戏做到底了。

　　风子烟偷偷移动到子觞身边，小心地拽着子觞的衣角，努力压制着抽动的嘴脸，好让人看不出她在说话。

　　“师姐，师叔临走前可是叮嘱了我们所有人一遍，这王都的礼节我们还是不能随意践踏的，该弯腰就弯腰，别逞一时之气。”

　　风子烟一边说，一边更加用力的拉扯着子觞。

　　平日里一向不靠谱的风子烟也知道，这皇后太子回府，可是大事，能低调就低调。

　　更别提，风子烟自从远远的看到皇后，就一直有跪下的冲动，虽然她风子烟不是什么顶天立地，铡刀面前面不改色的好儿郎，可是，像皇后这样威仪万千，即便几十步之外都让人有跪拜冲动的，怕是人生第一人。

　　于是，风子烟像是刚从愣神中缓过来一般，不自主的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都被这风子烟莫名的呼喊吓得齐齐像风子觞的方向看来，空气中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竟然走了稍许的缓和。

　　无厘头的风子烟总是让人猜不出下一步到底能做出什么来。

　　风子觞不露声色，动作行云流水，竟有几分别样的乖巧：“臣，恭迎皇后太子回府。”

　　子觞只觉耳边清风拂过，一抬头，便看见一张洋溢着温和和宽厚的少年模样的脸，那少年眼神清澈，敦厚贤良，一只手半停在空中，保持着相迎的姿势。

　　子觞微微颔首，轻声道谢：“多谢太子。”

　　这太子却有几分当年宣王威仪挺拔的模样，样貌实乃上乘，只是眉目间的书生气重了些，竟有这不太像这深宫大院长大的官人。

　　子觞起身，也终于看清了那皇后娘娘的脸，那张和黎清年纪相仿，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可谓见者为叹的眉眼。

　　皇后身着玄彩凤羽官袍，可即便是这宽大的凤袍，也掩盖不了似是少女初成的妖娆身材。

　　那张妩媚和王家之气交错的面目上，只那么一瞬间，便让子觞明白了，能让宣王当年小小年纪一见钟情，成年后不顾当年先皇劝阻，誓要迎娶成为正妻的聂家长女是如何让人念念不忘，一面惊人。

　　怪不得即便在无阙宫修行的弟子有时都在讨论，这宣王真是好福气，皇后之貌，人间罕有，过目不忘，又坐拥后宫佳丽万千，实乃人人称羡。

　　子觞即便挺拔直立，在皇后面前却也差了几寸，显得此时的皇后分外威严，隐隐有逼人之势。

　　子觞倒是不惊不喜，迎着皇后看似不带人间温度，实则冷炬如剑光的眼神，没有不安，没有惧怕，没有后退，只有坦然和平静，她风子觞最不怕得就是看戏，人越多越好，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站在一边憨厚的太子，在久经迟疑以后，终于向前迈了一步，嘴角不自然的咧着，连说话都有些不太利落，“子烟姑娘，快快起身吧。”

　　风子烟一听，恨不能立刻站起来，她跪的可是身上哪里都不舒服，毕竟，在无阙宫可没这么繁复的礼仪。

　　风子烟一听太子不太利落的搭话，可是在心里嘲讽了这太子好多次呢：“可没想到，这大宣的太子竟然是个结巴。”

　　可是，在风子烟抬头看到太子的那一刻，却是突然又回到了人间三月天的感觉，万物复苏，暖意洋洋，原来，这时间竟然还能有和太阳一般温暖，直视起来却没有分毫的刺眼的男子。

　　皇后身边的紫衣少年紧皱着眉头，看着一脸痴相的风子烟，重重地咳了一声：“咳，哪有女子敢这样看着太子的。”

　　一边说着，一边拿余光盯着皇后，皇后向来不喜欢那些江湖女子离得太子过于亲近，可是，今天太子虽然一如往常般仁和宽厚，可是，就是有哪里不太一样，今日的太子似乎是别有生机。

　　风子烟一抬头，正好对上皇后略带探究的目光，结果吓得一个踉跄，又要跌倒在地上，幸好太子在一边眼疾手快，扶住了跌倒姿势甚是不雅的风子烟。

　　风子烟全身的重量都倚在太子的身上，发现太子身上有着和师姐风子觞身上一样清爽怡人的味道，只是，多了些男子独有的味道。

　　慌乱中，风子烟还是不忘趁着皇后看向风子觞的时候朝着那紫衣少年吐了吐舌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一拳捶在太子的胸口，请声道谢：“谢了啊。”

　　只留得太子在一边目瞪口呆，随后便是忍俊不禁。

　　只见皇后终于悠悠开了口：“可是，还认得我这个姑姑。”那声音低沉却不失女子声音婉转，一字一句，吞吐均匀，余音绕梁。

　　风子觞依旧是不失礼貌的前倾着身子：“皇后姑姑。”

　　没有血脉关系的称呼，也不过如此。

　　林夫人见皇后和聂武生并没有责怪风子觞的样子，万般焦急，眼睛在那里拼命的上下打转，想着如何把这戏做到最后，毕竟她现在也不确定这些人到底听去了多少。

　　只见那林夫人整理了下情绪，抽搐了几下，分外娇弱的看着聂武生：“将军，那聂羽仙以下犯上，对长辈毫无尊重，您看，您看我，她竟然在这湖水这么冷的时候，就把臣妾扔进了湖水中，臣妾根本不会武功啊。”

　　这林夫人哭的楚楚动人，委屈极了。

　　风子觞一动不动，既不解释，也不动怒，她太清楚了，那皇后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聂武生和皇后相视一眼，不带半分波澜，只见皇后微微启唇：“院子里的人，一个都不许离开。”

　　话音刚落，从四处涌进的侍卫军紧紧的包围了院子，那架势，简直比捉拿朝廷钦犯都要正式。

　　林夫人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暗暗盯着一侧的风子觞，等着她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

　　只是，那些侍卫牵着几匹烈马进了院子，那马的嘶鸣声此刻听来竟有些悲凉和心惊。

　　皇后看着不动声色的风子觞，眼睛角竟然上扬了些弧度，暗念这孩子还真是沉得住气，和那个倾顺翻脸的弟弟还真不一样，和那个口不择言，不知掩饰的风轻舞也不一样。

　　只是，她聂皇后实在是好奇，一个回眸倾人倾城的绝色女子，竟然毫不在意容貌，偏偏用面具遮挡住了脸，对外还义正辞严的宣称容貌尽毁，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风子觞越要遮着，她聂皇后就越好奇，天下的美人她见得多了，只不过，风子觞是唯一一个泰山压顶面不改色，在面对她时一丝慌乱也没有的女孩。

　　她聂皇后自己太清楚她在人间相传的逸事和风雅情趣了。

　　只有子觞，突然的轻叹了口气，即便她对林夫人有千般不满，可是此刻也略微心有不忍，林夫人怕是真的不清楚死期将至。

　　那紫衣少年摇扇轻启，狡黠异常，还有些看热闹的欣喜：“来人，院子里的下人都给我拿下，压入牢房，不日处死。”

　　顿时，院子里的下人惊慌失措，拼命求饶，他们知道皇后一向惹不得，可没成想，这一次竟然要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皇后还是不动声色，嘴角竟隐隐有些上扬，好似这命令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就是要探探这个侄女的底，紫衣少年之前向她禀告过，可是皇后并未戳穿子觞蒙面的真相，她在等一个时机，现在，她暂且还不想打破这份让人遐想连篇的暂时的平静。

　　子觞看着皇后一副看不出脾性，没有回旋余地的模样，终究是一狠心，重重地跪了下来：“望皇后娘娘开恩，饶过府内下人。”

　　子觞请求的不卑不亢，又不会拂了皇后的尊贵颜面，她知道，皇后只是在看她的反应。

　　皇后微微倾头，话锋一转，“既然天官已开口，就将这些奴才押至牢房，后日送到苦役营，贬为劳役，终生为奴，再不得踏入聂府半步。”

　　皇后又回头看了看林夫人，侧着身子对聂武生说：“家事，还是要劳烦将军了。”说着，便意味深长的看了子觞一眼，在紫衣少年的搀扶下离开了别院。

　　林夫人见皇后并未处置风子觞，不禁焦急万分，只得楚楚动人的看着聂武生，她就不信今天她动不了风子觞。

　　“将军，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林夫人哭的梨花带雨，那神情可真是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谁知聂武生青筋暴起，走向林夫人，二话没说，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只听得院子里清晰的回响。

　　“来人，将林夫人压入地牢。”伴随着林夫人的不可置信，聂武生的脸上依旧是越来越阴暗的颜色，风轻舞是他的痛，他永远避不开躲不掉也忘不了的痛，任是谁也容不得触碰。

　　林夫人此刻才终于缓过神来，她说的太多了，今日，论是谁也逃不过聂武生的震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