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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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水别院里，黎清看着院子里和仆人打成一片的小玉儿，品着上好的碧螺春，享受着这难得的宫外的自由。
“恪儿，这次去南关看你祖父，你祖父身体还好？”黎清试探性的问着儿子，毕竟老父亲不想见到自己，儿子替自己尽孝也算是了了一份心思。
“祖父虽年近五十，但是依旧健朗，这次祖父邀我前去乃是南关一载一度的狩猎节，祖父是想让我在军中露上一面，让众将士看看。”宣元恪恭恭敬敬地答着，他不想让母亲多想，毕竟从他记事时期，祖父和母亲的关系就不好，形同陌路已是较为温和的形容词了。
黎清听后默不作声，随后便是释然的一笑：“若不是当年我生下了恪儿，怕是黎家早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黎清转过头看着如今挺拔飞扬，气度不凡的儿子，心里稍稍欣慰了些。
“恪儿这次无法与母亲一起祭奠祖母和舅舅，实是不妥，儿臣想着日后找个机会再出宫去祭拜一下。”宣元恪知道，每年的这个日子对母亲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可是，这次却偏偏没陪在母亲身边，半路还横生枝节，若是母亲和妹妹出了事，他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黎清看着日益懂事的孩子，宽慰极了：“是你祖父不想你同我前去，罢了，此去徽州路途遥远，近些日子不算太平，恪儿还是少走动些为好。”一想到若是儿子和自己一起在那马车上，她便是一阵后怕，幸好，路上遇到了风子觞，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那从天而降的蒙面女子，黎清的心情总是能缓和些，不知怎地，一想到她，心里竟会莫名的安定下来，所有的不安都会消失，而这在从小极度缺乏安全感的黎清这里确实是头一遭。
“恪儿，关于那黑衣人，可是查到了些什么？”一想到还摸不清头绪的黑衣人，黎清的不安便有重新回来了，要是她猜的不错的话，这黑衣人是奔着她和宣元恪来的。
听到这里，宣元恪的面上终于隐藏不住担忧：“这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无迹可查，敌人在暗我在明，实是不好判断。”
黎清面色平静，徐徐开口：“该来的一个都不会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黎家的人何曾怕过。”
看着母亲势在必得的坚定，宣元恪却小心地试探着母亲：“母亲，我就安心做我的四皇子不好吗，日后若是太子登基，我便带着母亲去那边关修身养性，总比那王都高墙来的逍遥自在。”宣元恪从小尚武，却不喜宫廷，他羡慕的偏偏是那无阕宫人，浪迹江湖，无拘无束。
黎清的语气顿时严厉起来：“恪儿，男儿定当胸怀天下，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怎可沉溺江湖逍遥，生在王家，这便是你的使命。太子生性懦弱，担不了大统，你父王又是这般，这天下黎民都在盼着下一个明君，大宣决不能衰落。”
宣元恪一想到和自己那太子表兄难以摆脱的宿命，便觉得心口压抑的很，生在王家，何曾又不是一种无奈。
宣元恪小声嘟囔着：“论才情气度，论胸襟谋略，母亲才更适合做这个王位。明君，才德兼备者得之，女子和男子本就是吃那五谷长大的，又有什么不一样。”
“放肆。”黎清这一声掷地有声，不容辩驳，吓得宣元恪赶忙收了声。
黎清拿着茶杯的手不自主地抖了起来，这样的话，竟然又从自己的亲儿子口中听到了，而上一个和她这样说的却是她那分外疼爱的还没活过十三岁的弟弟。
那时只有这个备受父亲宠爱的弟弟最心疼黎清，有什么事都第一个护着黎清，即便是黎家从上到下从未正眼看过这个庶出的长女，即便他黎老将军从未在心底里承认这个女儿。
这么多年来，自从弟弟去了以后，黎家竟然再不出子嗣，若不是自己千算万算嫁给了宣王，生下了宣元恪，她黎清怕依旧是黎家口中那自带晦气的女儿。
这一刻，黎清突然感觉浑身冰凉，刺骨的疼痛漫卷而来，怕是那恼人的寒疾又犯了，这刮骨的痛疼的黎清冷汗直流，但她却不敢露出半分难色，这是她的秘密，就连亲生儿子都不知道的秘密。
如果说，有一种感觉最为熟悉的，那边是每每这寒疾犯了时的钻心彻骨的煎熬，不知道自己生生挨了多少次，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缓和心里的愧疚。
即便黎清已经习惯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就像宣元恪说的那样，母亲黎清就像那汪洋，包容得下所有的坎坷，表面上却依旧是那无风无浪的模样。
“属下见过四皇子，见过静妃娘娘。”方仁跪在地上，欲言又止。
黎清强忍着翻涌的血气，弱弱的回应着：“但说无妨。”
“回禀娘娘，那天官进了府后便径直去了聂府的偏院，此院极为破落，在聂府中尚无标识，几人在屋中说了一会话，那天官便背着一个妇人离开了，只听得天官唤那妇人为卫夫人。”方仁一五一十的讲着他看到的一切。
“卫苏音竟然还活着，按她的身子骨，是活不到这个岁数的，还有风轻舞的孩子怎会与她这般亲近。”黎清嫁入宫中的那年，适逢聂武生迎娶卫苏音进门，第二年风轻舞便又嫁进了聂府，只是，自此之后，黎清与聂家便很少有来往。
只有风轻舞跳崖的消息传到宫中时，黎清才知道聂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毕竟，二十年前，几大家族和那无阕印佛联手斩杀屠异族，几人还算是旧识，只不过几年的光景，便又是物是人非。
黎清也以为风轻舞跳崖只是因为聂武生又娶了新的妾室，因为风轻舞那样爱憎分明的女子，除了情字，又有何事能困得了她。
“风子觞的事情还是要继续查，弄清楚她之前在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越快越好。”黎清难得能这样深住聂府中，自然是探得更多的消息为好，风子觞和聂家的关系若是不弄清楚，她黎清寝食难安，知己知彼，固然没有错，而在所有的知情讯息中，只有关于风子觞的是空白，从出生到归府，风子觞的消息完全被封锁住了。
越是这样，黎清便越不确定皇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今是非常时期，万事小心为上。
“恪儿，扶我回去休息吧，为娘有些累了。”黎清总算是熬过了这一时，可是这急症却是来势越来越凶猛了。
这一边的风子觞带着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碧天主院，看着气派威武的主院，风子觞终于放下了心。
这主院清幽怡人，应有尽有，卫苏音可以好好静养了。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时断时续的儿童嬉笑的声音，风媚娘问着院内打扫的丫鬟：“这隔壁是什么人在住？”
丫鬟行了行礼：“姑娘，不远处就是静妃娘娘的落脚处。”
风媚娘摇了摇头，轻佻的口气取笑道：“和这位娘娘还真是有缘啊。”
风子觞安顿好了卫夫人和奶娘后，便吩咐守卫的士兵：“这碧天主院日后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可以进来，这院子大得很，卫夫人以后便和我同住，如若再有人敢打扰卫夫人休息，休怪我不客气。”
案下的士兵看着气势逼人的风子觞，不敢答话，方才大院门口发生的一切早就传遍了聂府，一时间，怕是没有人再敢触了这位大小姐的逆鳞。
再加上大小姐身边的红袍姑娘，更是惹不得，此刻各个紧张的很，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会落得个身首异处。
毕竟，在四位公子手下的侍卫日子实在是不好过，而这位戴着面具大小姐，看来也是极其不好说话的，毁了容貌的女子哪里有正常的。
看着战战兢兢的侍卫，风子觞叹了口气，平日里聂府该是怎样的压抑，才能让这些个人担惊受怕到如此地步。
风子觞却忘了自己身上浑然天成的王家之气，只是，自从回到聂王府，这样的气身却是越来越凌厉。
看着案下一个十四五岁年纪的男孩，脸上还有些未消去的红肿，风子觞心有不忍，细声问道：“脸上是怎回事？”
那小将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身子不停地抖着：“回，回大人，小的之前在大公子手下当差，因为手脚笨拙，所以受了责罚，大人放心，小的再不会犯错了。”
那小将士说着便要急的哭出来，他出身贫苦，家中尚有卧病在床的母亲，家里都指着他的这点当差的俸禄才能苟活。
若是再做错事，小命不保不说，没了钱财来源，母亲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待出嫁的姐姐也没法凑齐嫁妆。
一旁的几个侍卫齐齐地跪了下来，为这个明明没做错什么的小将士求情，都是一同当差的，他们知道这孩子有多不容易，“小姐，小九还小，如果要受责罚的话，还请让我等替他受着，小九家里有重病的老母，都在等着他照顾啊。”
风子觞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人可是把她和那些个聂家人当成一路的了。
风子觞起身轻轻扶起众将士，将怀里的药膏递给了小九，“我只是担心你的伤而已，怕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事，我，和那些聂家人不一样，以后，叫我风子觞就好，没什么大人，也没什么大小姐，我们都是一样的。”
众将士眼中一脸不可置信，可是小九却泣不成声，从出生到现在，除了母亲和姐姐，还有身边出身凄苦的兄弟，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关心他了。
风子觞又从怀里拿出了些银两，递给小九：“快拿去给母亲看病吧，找个好郎中，日后银两不够再向我要就好，不必拘谨。”
小九重重地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若小姐不嫌弃，小九愿此后一直跟随小姐，愿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风子觞笑了笑：“没那么严重，快去吧，如果有别人问起，就说我出门让你办事去了。”
风子觞想着，聂府对她来说还是陌生的，有了小九和这些侍卫，事情倒还算是好办些，况且，她对这些侍卫印象不错，比门口的那些可是强上太多了。
一时间，碧天主院热闹了起来，所有的下人都在传，聂家的大小姐宅心仁厚，是难得的好人。
在这一方天地中，所有人似乎都轻松了不少，时不时的传来调笑嬉闹的声音，就连吃饭都变成了主仆露天席地而坐，相谈甚欢。
而又有谁能知道，就是风子觞这样的善举，却换来了誓死相随的忠心。人生就是这样，下一刻，你不会知道到底是谁救了谁。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