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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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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子觞一众人等终于来到了卫夫人居住的偏院,可是当风子觞真正看到这院子里的情景时,终于忍不住红了眼。
她以为,就算聂武生再不喜欢卫夫人,也不会在生活上为难她,看来,她还是低估了那男人的狠心。
这看似收拾的井井有条,干净整洁的偏院还是一眼便能看出与那气派的聂王府格格不入的破败。
有些桌椅竟然还不如拿寻常百姓家,而在外晾衣的架子也在风中摇摇欲坠,远处随意搭起的露天灶台看着风子觞一阵揪心的疼,卫夫人和奶娘这些年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堂堂聂王府何时有这么与世隔绝的偏院,身为将军的夫人,竟然衣服和吃食都要自己准备,再看看灶台旁边零零星星的似那集市上收摊后才会贱卖的蔬菜瓜果,风子觞顿时怒从中来,那一刻,她真有烧了整个聂王府的心。
一边的风子音皱了皱眉,看来这些年卫夫人的日子过得太过艰苦,他怕风子觞自责。风子觞一旦自责起来,他们又该如何替她分担这些痛苦。
那让风子觞时刻放在心上的似母亲一般的卫夫人落得这般模样,不禁也让子音慨叹,该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一男子这样对待结发妻子。
“奶娘,这些年你们就是在这个院子里,过着这样的生活吗?”风子觞从小便不会哭,这一刻,眼泪似乎要忍不住了,身子也跟着不自主的颤抖。
奶娘赶忙回话:“自从小姐去了无阕宫,将军便将夫人送到了这里,十几年都是我和卫夫人一起过来的,将军不让下人过来伺候,也不给添置衣物吃食,就靠着夫人微薄的俸禄生活,夫人身体也是一直不好,加上此地极为阴凉,每逢雨季屋顶漏雨,床榻便潮湿异常,夫人常常几日几夜合不了眼。”说到这里,奶娘不自主地擦了擦眼泪,这些年,过的真的是太辛苦了。
风子觞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一股血腥味弥散开来。
风子觞此刻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嘴巴,这么多年,卫夫人的书信里报喜不报忧,对聂王府的情况只字不提,而她风子觞尽然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妥,是啊,聂武生那样恨卫夫人,怎会善待她分毫。
当年风子觞曾问起,为何聂武生这样对待卫夫人,卫夫人只说觞儿还是小孩子,不懂,日后再向她解释。但是现在,无论什么样的解释也平复不了风子觞对聂家的恨意。
风子觞更恨的是,当年母亲因情跳崖,这聂武生还不是娶了这一房又一房的妾室,儿子都有了这么多,母亲当年该是多么不值,喜欢上这样薄情寡义的男子。
果然,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是一时的,苦的永远的是先动情又痴情的人,这情字当真没有道理可言。
风子觞来到房门前,看着房门都在这风吹日晒中显得分外的沧桑。
风子觞咬紧着牙关,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行着那最为正式的跪拜礼,声音里是再也忍不住的哽咽,“孩儿不孝,归家益晚,请夫人责罚。”说着便向着那房门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时,那面具的边缘却是显现出了丝丝血迹。
她风子觞自诩女子膝下有黄金,跪天地,跪师祖,再跪便是那有养育之恩的女子。
风媚娘在一边看着此刻分外痛楚的风子觞,一时间,也没忍住,用衣袖轻掩着面目,偷偷拭去泪水。
风媚娘爱风子觞,风子觞痛上一分,她风媚娘就要痛上十分。
房门开了,风子觞终于看到了双眼满是泪光,身子差的只能扶着门框的卫夫人,“觞儿回来了,我的觞儿回来了,快让我好好看看。”
看着明明该是和风媚娘相仿年纪的卫夫人,如今青丝变白发,风子觞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
十八年来,这是风子觞第一次哭。往日被聂家人欺负成那个样子也没哭,在无阕宫无数个不眠夜里疯狂练功没哭,如今在看到卫夫人的模样,终究是再也忍不住了。
风子觞赶忙起身扶住卫夫人,即便是隔着衣服,她也能感觉到,卫夫人身子单薄的似是一阵风便能带走。
十四年过去了,现在的卫苏音哪里还是风子觞印象中那个文采飞扬,江南水乡女子的样子。
现在的卫苏音满眼写着疲惫和被病痛折磨的无奈,可是就是这副样子,也是卫夫人知道子觞要回来了,怕她担心而强装出的样子。
风子觞横抱起卫夫人进了里屋,轻轻地将卫苏音放在床榻上,紧紧地握着卫苏音的手不放开:“觞儿回来了,以后便由觞儿来照顾夫人。”
卫苏音苍白的面容上,浮着欣慰的笑容:“觞儿如今健健康康的,便是我最大的心愿,只是,这面具。”说着,卫苏音便忍不住咳了几声。
风子觞赶忙轻轻扶着卫苏音的后身,解释道:“和旁人说面目已伤乃是掩人耳目,只是不想让旁人看了去,如今,没有外人在身边,觞儿便可取下面具。”
卫苏音看着取下面具的风子觞,一时愣住了神,而后便是笑中带泪,布满老茧的双手轻轻捧着风子觞的脸,凑近了细细的看着,“果然是轻舞的女儿,这容貌就算是历代史书上的美人也是比不了的。”
卫苏音看着风子觞的脸久久的出神,那眼泪倾泻而出,边哭边笑,连着身子都在剧烈的抖着。
风子觞轻轻抱着卫苏音,安抚着她,而卫苏音却是拼劲这身上的每一丝力气去拥抱子觞,眼睛却看着背后挂着的风轻舞的画像。
那一刻,卫苏音觉得风轻舞好像活了一般,还像第一次她们相遇时的样子,看着她傻傻的笑着。
奶娘在一边则是不停地说着:“像,真像。”
风媚奶顺着卫苏音的目光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不禁一惊,这画像和风轻舞的样子和神韵竟然丝毫不差,风媚娘恍惚间竟有种错觉,画像上的风轻舞好似活了一般。
风子音也看到了画像,看到了传说中的师叔的样子,不禁感叹,风子觞和她母亲果然相像,可是看得久了,才能知道,除了容貌,这气质和神韵却是截然不同的。
风轻舞笑的肆意张扬,美的明媚,而风子觞论样貌上更胜一筹,但是美的深沉,美的神秘复杂,看似温暖,却让人只可远观,不敢近玩,隐隐有着逼人的凌厉之气。
只是,能把风轻舞画的这般传神的人,她卫苏音和风轻舞又是怎样的过往。
一旁的放着众多画卷的竹架之上却是满屋最为完好的一处,这卫夫人为了这些画卷,竟然宁可自己淋着雨也不要损耗这些纸墨半分。
可是如今卫苏音生活窘迫,连进食穿衣都困难的人,该是下了多大的力气才会担负得起这笔墨纸砚。
卫苏音哭着哭着便昏睡了过去,风子音急忙把脉查看,紧皱的眉头似郁结在一起。
“卫夫人身体本就不好,加上常年身处这潮湿之地,吃食补给不上,身子便更是弱了些。”风子音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但是不伤及性命,只是这脉象却有些奇怪。”
风子觞急忙上前探了探脉,看着卫苏音却是多了些狐疑,“按夫人的身子根基来说,定是活不到这般岁数,但是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中,经年累月的劳累竟然还能保住性命,还不伤及根本,这世间,怕是只有……”
风子烟脱口而出:“回生丸。”
风子觞想不到,当年母亲的回生丸竟是在卫夫人身上,如此这般便解释的通了。
幸好方才风子觞没有急于给卫苏音服下回生丸,不然,险些酿成大祸。
这回生丸药性极强,普通人的身体一辈子只能吃一颗,吃多了便是毒素攻心,反而要了性命。当年鬼医也是顺了这物极必反的道理才炼处了这世间仅有四颗的回生丸。
风媚娘宽慰着风子觞:“觞儿,既然是这样,卫夫人性命便无大碍,日后好好调理便是,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了。”
风子觞看着昏睡中的卫苏音,细心地替她擦去泪痕,重新戴上了那面具,冷冷地说道:“奶娘,我们收拾一下,您和卫夫人和我一起住到那碧天主院中去。这玉牌您拿着,日后,谁敢欺负您和卫夫人就是和我风子觞作对,从此碧天主院就是卫夫人和您的住处,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奶娘面露难色:“这碧天主院临近将军府主院,平日里就连其他夫人都住不得,这是宣王特此给您的别院,方便出宫回府时好与家人团聚,这,我们怎么敢住。”
风子觞定定地看着奶娘,语气肯定:“您和夫人只管好生住着,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这时风子觞才看到一边竹架上堆满的画卷,还有挂着的一副图像,图像上提的字赫然映入眼帘:“人间轻舞,百花落色。”
风子觞眼神黯淡了下来,连一边的风媚娘此刻也不敢和子觞搭话,只是想看着子觞下一步怎么做。
风子觞低下了头,沉默不语,面具下的她此刻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助。
过了好一会风子觞才缓缓抬头,慢慢地将这些画卷收好,似是最心爱的玩物一般,又顺手将那墙上的卫夫人还来不及收的人像温柔地卷好,一并交给奶娘,自己则是背起了卫苏音,朝外院走去。
风子觞感受着身上卫苏音的重量,心里五味杂陈,有些事终究是要问明白了。
原来曾经以为的不在意,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放不下的,终究是放不下。
这边风子觞一行人刚走,躲在一边的人影才闪了出来。
此人正是那一路相随的黎清的贴身侍卫方仁,方才风子觞几人在门中的话因为关着房门终究是听不清楚,方仁看着风子觞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道:“看来要再用些别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