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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鸡同鸭讲 ...

  •   妥协的念头一出现,便无可抑制地蔓延开。白照君说服自己接通了电话,不知不觉坐直,做好了和他大吵一架的准备。
      “照……咳咳咳咳咳照君儿,你终于接电话了。”
      电话那边的人好像被口水呛到了。
      白照君不合时宜地恍惚了下。

      高二冬天某个晚上,她因为每个月那几天难受得厉害,请假从晚自习提前回去。恰巧跟在翘了晚自修的孟闲昙身后。
      一整个白天他们两个都无话可说。她因为不舒服,不爱说话。他却是接连两天心情很差,不想开口。前一天白照君还深刻反思了自己近来的所作所为,为了逗他开心,忍着莫名的焦躁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第二天姨妈来了,白某人脾气涨了。孟闲昙却似乎毫无长进。这诡异的氛围在一方不再妥协的情况下很快演变成冷战。在午饭时就“孟闲昙又抽了”这个话题,联系孟某人近期来一系列引起围观群众(白某人)义愤的事件对着林临发表了长达十五分钟的讲话后,她才能保持着和善(自认为)的神色在剩下的半天里与他和平相处。

      看到他身边的人,她便明白为什么孟闲昙离开得早很多,却还能被她追上。
      是越啭。
      邻班的姑娘,性格爽快利落,甚至算得上潇洒。属于白照君羡慕却很难成为的那类人。她是那个在破旧的凉皮店里与她和林临共桌的女孩,孟闲昙的女朋友。
      孟闲昙大概是先去了她们班等她。
      大姨夫来临的原因一目了然了——他们应该在吵架。越啭走得很快,孟闲昙落后她一步,一言不发地紧紧跟着。
      白照君的步伐在教学楼的阴影里慢了下来。腹部忽然一阵绞痛,她便把厚外套的袖子拽了拽,压在小腹上,站原地站缓了会儿。待回过神,两个人已经在她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
      “你别不高兴了。”孟闲昙的声音有点大,大概没想到自己后方二十米处有个老熟人在旁听。
      “那你知道错了?”越啭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的。
      孟闲昙憋了半天,眼看越啭就要转身离开,匆忙拉住她,一开口却被口水呛到了。咳了好一会儿,才把想说的说完:“咳……我咳咳……我不会再那样干了,抱咳咳……抱歉咳咳……”
      不愧是她欣赏的女孩,气场之剽悍,一句话就能把孟闲昙这种混球状玩意儿压成一只小绵羊。白照君把手揣在袖子里,有几分幸灾乐祸。
      越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叹了口气,说:“最后一次了。”
      她拽着他的外衣领子,孟闲昙便顺从地弯下腰。她凑近他的左脸颊,亲了一口。
      白照君维持着老农姿势,自嘲地想:这两天自己这深刻反思想办法逗他高兴加上生闷气冷战,原来全都是自作多情。不过托越啭的福,明天她应该不用过“大姨妈撞上大姨夫”的精彩生活了。
      这厢胡思乱想着,那厢自越啭亲完就相顾无言的两个人终于有了动作——越啭对孟闲昙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她的步伐不像刚才那么急促,甚至有些懒散。
      不知两人刚才打了什么眼底官司,孟闲昙没有再追上去,也没有去拿自己的自行车。
      他只是伫立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她越走越远。

      白照君见他一副打算冻在这里的样子,便想悄悄换个回去的路线。却因为冻得脚麻,第一步走得有点重,惊醒了前面的人。
      孟闲昙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了因为担心再次打草惊蛇而错失先机来不及逃跑的白照君。喊了她一声,她犹豫了一会儿,就乖乖地从阴影下走过来。也不知在那里偷听了多久,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看着倒是比白天没有血色的样子好些。
      白照君低着头,一副十分羞愧的模样。
      “你看了多久?”
      “……没有很久。”
      孟闲昙沉默良久,不知想到了什么,长长的叹了口气。白照君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
      隔着将散未散的雾气,他的瞳色在橙色路灯下显得格外浓重,有几分茫然着,冷冰冰地,望进了她的眼睛里。
      细雪轻轻地飘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下雪了。

      孟闲昙大概不会明白为什么白照君把他几声呛咳记得牢牢的。不过他永远比白照君厉害得多。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她就漏了一半的气,听到他咳嗽时已然恢复成一只热爱和平的河豚。在白照君觉得自己快要笑出声来的时候,他却不忘初心,一句话就让她恢复出场设置。
      “赵钧儿,那天我不该爽约跑出去找人,你原谅我吧,下次我们两个单独出去吃啊。”
      声音听起来居然有几分可怜。
      会错了意。
      电话不是打给她的,短信不是发给她的。
      只有“算了”两个字属于她。
      有那么一瞬间,白照君觉得自己可以点燃头发冲向他把他炸了,然而孟闲昙远在天边,于是她只能深吸一口气,踩在他忐忑的情绪上,怀着满腔恶意,轻笑着一字一句给这几个荒谬的执着的来电做个了结:
      “孟闲昙,你其实是弯的吧?”
      对面一下子安静了,沉默仿佛有一个秋天那么漫长。她在心里数到七时,他像突然醒悟了一样,开始语无伦次起来:“照君,刚才的那些话不算,我本来不是要说那些的,照君……”
      “你如果,”她提高声音,强硬地打断了他,“不能把我的电话和别人的区分开,你就把我删掉。”
      对面静默无声,她突然悲从中来,喉头梗着哭腔压抑不下去,只好把手机拿远了些。电话里开始传来细小的声音,她却丧失全部兴趣,只把手机放在膝盖上,任凭他说。
      待感觉情绪平静的差不多,她才拿起手机。电话仍然接通着,只是又没了声音。她也不管对面到底有没有人在听,只说自己的:
      “孟……”开口那一瞬间,哭腔又露出了头,她只好咬紧牙关,好在孟闲昙急急回了她的话,把那点微不足道的哽咽盖了过去:“我听着呢。”
      她平静了一下,复又低声道:“孟闲昙,你把我的手机号删掉吧。如果以后有需要,我可以打给你。”
      “照君,我打电话来是为了给你道歉的。刚才有点混乱,你听我再说一遍……”
      “我知道你打电话是为了给赵钧道歉的。”她把“赵钧”两个字咬的重了点,“如果你觉得现在需要我的原谅,那么我原谅你了。你现在想说的那些话,我不太想听,以后再对我说吧,好吗?”
      或许是白照君少见的强硬态度遏止了他,也许是“以后”这个词安抚了他。孟闲昙放弃了关于原谅的话题,有点生硬地换上了轻松的语气:“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坐的哪趟车?我去接你啊。”声音里有几分脆弱的轻快。
      “还没有买回去的票,也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去。小长假才刚刚开始,很抱歉放了你的鸽子,不过你现在再去找赵钧他们应该还来得及,不用管我。有林临呢。”
      “赵钧去找他女朋友了,我去凑什么热闹……”他上扬的有些夸张的语调又低沉下来,声音放的有些轻,“你还是不信我……”透过听筒刺出几分讽刺的笑意:“也是,你轻轻松松就说原谅我,也没有问原谅什么。你总是这样。”
      “我觉得我做的很好!”白照君满腔郁气“噌”地从脚底板烧到了头发尖,急怒地打断了他,“一直以来都很好。”她的声音不再如拖拽着泥沙的河水,而是透出一股骄傲的锐意。
      “是,你做的棒极了!虽然我不需要,但也得承认他们所有人的女朋友都比不上你。”话出了口,孟闲昙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却没有急急忙忙的解释。这么多年里,白照君感受了无数次的,他的倔强,顺着电波,依然不打折扣的出现在她面前。
      他不是不懂得认错的人。他只是不会在觉得自己没有做错的时候认错罢了。对于这一点,白照君从来懂得。
      徒留沉默如钝刀,横亘在黑暗里。
      良久,听筒那边才传来白照君的声线,放的轻轻地:“你不需要……我其实早知道。”
      “是,我不需要。”他硬邦邦地接口。
      “是我的错。是我,”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见了,“一直不肯死心……”
      傍晚时分大概不适合谈心事。太阳坠入地平线下,阳光尖叫着抓住一切东西借力逃脱陷入黑暗的命运。应该把窗帘拉好的。把垂死的光挡在房间外,就不会被它们挣扎着把情绪拖到黑暗里,被哀鸣充塞耳际,以至于她无法分出心神分辨他的“不需要”里为什么会有气怒和灰心。

      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空气里时,她开口:
      “对不起。你不需要的东西,我不会再给你。请不要把我和别人的女朋友混为一谈,我们……”她低头把目光投向黑暗中的指尖,那里是从心脏传来的阵阵钝痛的终点,“从来就不是那种关系。”
      “……是我没有说清楚。”他的声音有些凝滞,“可我以为你明白,我一直把你当女朋友看的。”
      “孟闲昙,你就当我自以为是吧。”
      “我总觉得,我明白的比你期望的要多一点。”
      这一点,成为我裹足不前的理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鸡同鸭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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