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六章 第一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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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闱内莺燕成群，太后端坐高位不怒自威。右侧稍下坐着一美夫，眼波流转，大家之气浑然天成。
司颜挺兴奋，高位的必然是太后，她右侧的自然是皇后或贵妃。原以为自己不会见到太后这位女中豪杰，如今一见，果是气势非凡。那皇后俊眉修目，发上珠光宝气却不显庸俗，面上略施粉黛却并不违和，好一个风流人物。
太后似有所感，转向司颜。却见太后一双似眯非眯瑞凤目，一席藏蓝宫装金凤呈祥。头上是八宝五珠金凤含玉冠，乌发成束又配上喜鹊登梅玉碎钗两对，鬓边是珠花海棠，皓腕佩有鸡血梅花镯一只，纤指上是墨玉扳指一枚。肤色白皙，眼角细纹却增添几分风华。
一只手把玩着翠绿佛珠，太后习惯性地眯眼：“璟儿，你身后跟着的孩子就是前阵子接进来的那个兔儿么？”皇后的神态不大自然，俞乾却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俞璟皱了皱眉，用眼角轻轻斜着瞅了眼司颜，见他没啥反应才行礼说是。苏鲤眉头皱得狠，向着虚空白了一眼。
太后点了点头，又将司颜上下打量了一番。
司颜知趣叩首行了个大礼：“卑侍苏锦，拜见太后，太后长乐无极。拜见皇后，皇后长乐未央。”
皇后笑弯了眼道：“是个知礼的孩子。母后，您说呢？”太后满意点头：“璟儿看中的人果然不错，是个好孩子。来，孩子，坐罢。”却未曾正视皇后，皇后苦笑，将头撇向一边。
司颜行礼谢恩未完，却被女官引到太后身边。俞璟眉头死皱，和苏鲤用眉毛夹死苍蝇的方式如出一辙。太后伸出手，轻轻握住司颜的爪子，塞了条玉珠串到司颜手里，说是让他好好伺候俞璟。
司颜道了谢正欲下去，却被太后强拉着坐在她身边。司颜一惊，这个位子坐不得，比皇后还金贵，这不是叫他得罪皇后么？所幸皇后看上去是个大度的主。。。
苏鲤皱眉，突然上前行礼：“太后圣仪，皇后母仪，圣上尊威。苏锦不过一介平民，怎能妄自称大与皇后平坐？又如何对太后如此没有礼数规矩？苏锦年纪尚轻，思考不周之处望太后见谅。苏鲤在此为他给太后赔个不是，望太后开恩。”
太后很喜欢司颜的长相，浓淡适宜，但是说句实话，苏鲤的性子更合她的胃口。于是太后便挥了挥手，叫司颜下了阶去，同苏鲤一并坐在俞璟身后。俞乾姗姗来迟，与皇后一道坐着，眼中款款深情却叫太后面露不悦。
宫中乐曲恢弘壮阔，宫娥们将衣袂飞扬，伸展着少女特有的身姿。俞乾喝了不少，大方地叫人去领赏钱。皇后则是小心地扶着俞乾，目中担心不似做假，却有些东西被藏在深处。
俞乾似是有些忘情，戏谑地说：“这人世百态，果然不是弄假的。你说，这再动人的美人也会香消玉殒？谁能料到？”俞乾低头向司颜“这人似乎是与锦公子同出一馆，不知可是公子故人？”那“锦公子”三字被唤得绵长细腻，像是情人间的玩笑一般。苏鲤瞳孔缩了缩，十指紧攥。
司颜抖了一抖，觉得事情不大简单，他心中已有了答案，却不能多想。虽说系统已经帮他调节好了身体，但是这个身体仍属于苏锦。心疼啥的完全不含糊，说疼就疼，来真的。现在他仅仅是想一想就奇疼难忍，要敢面对着那人的棺木，岂不是要疼杀了？
俞乾却还嫌不够，笑得高兴：“若说关系，我原与这人与几分交情，我的皇后，便是由他而得。想来，这礼是要大办的。”皇后有几分不自在，扯了俞乾的衣袖，惹得俞乾朗笑起来。
会散，俞璟被太后留下吃晚饭，俞璟叫司颜同苏鲤先行。不料刚到宫门，却有一精巧可爱的小侍走来道：“皇后娘娘有请，请苏公子移步换影殿。”司颜只好去了，顺带扯上苏鲤。谁知道这请的是哪个苏公子呢？
换影宫并不大，居住着当今圣上的皇后。
这位皇后并没有什么显赫身世，相反，他出身倡家，免不了陷身于什么低下勾当。
但这并没有影响圣上对他的偏爱，他依旧顺理成章地稳居后位，位于太后之下，凌驾六宫之上。
他与遥岑是故交。也挺巧，遥岑心心念念的娃娃亲就住他隔壁。他常常扒着围墙向那边的院子看去，遥岑领着那个小娃娃笑得特开心，他一不留神，就也咧开嘴傻笑了。那样的温柔，是他不曾拥有过的奢求。
出身倡家，他生就一张好皮相，嗓子温和清亮，习遍礼仪特长。虽然周围邻居指指点点，但好在他的父母待他亲厚。只是业从于此，难免也自他幼时就低声讨论过他的价值，在这一行里，他们与自己的孩子便是吃饭穿衣的招牌。
他与遥岑的相识也是巧合之下的缘分。那一日他偷偷跑出门去，买了遥岑送予那小娃娃的糕饼。甜腻腻的，他不喜欢，却也依那孩子的样子大口吞下去。又依那孩子的样子笑，可是就是太僵，带了些精通人情事故的样子。一定是因为不够甜，笑不就是甜味腌出来的么？于是，他把自己的银子都用来买了甜味的吃食，一边吃一边吐，还是笑不出来。喉咙里呕出了血，他看见一只手拿了手巾递了过来。抬头，是遥岑。
回家，一顿打被遥岑的谎言而避免。遥岑说，他是被孩子们欺负抢走了银子。他的父母是很喜欢遥岑的，远近的大人都疼爱遥岑，因为遥岑知礼嘴甜。于是，他和遥岑结下了圣洁的友谊。直至遥岑九岁，离开了故乡到了竹溪馆。他眼看着遥岑一步一步走向深渊，也眼看着自己离遥岑越来越远。
直到有一天，遥岑突然回来，立在他家门前。他还来不及欣喜便听到遥岑道：“你可愿做当今圣上的皇后？只要你愿意，那天下至尊之侧的位子就属于你。”他张了张嘴，没说好不好，只是道，如你所愿。
偶遇安排在茶馆，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欢挤走了旧爱，承担了诸多的诘难之后，他在风口浪尖上站稳了脚跟。再次与遥岑见面是一年之后，遥岑为了他的后位付出了多少他并不知道，只是经历了一些之后心态平和淡然，有些也顾不上计较。遥岑送上了一只玉镯，是西域药玉，有安神助眠之效。他笑着接受，遥岑叫他保重的话也只当是无话可说而找的话题。
不可否认，遥岑于他，远胜朋友，是羡慕，是向往，是那些阴霾时光里的灿阳，仅此而已。如今，俞乾表里不一地宠幸他人，遥岑又离他远去，他生而无望。
皇后一席浅色大衫，斜卧在华椅上，修目微眯。侍儿端了托盘立于他身后，待听见传报，皇后才挥手让其他人退下。“锦公子，本宫原不该叫你来，落人口实。只是遥鸨爷曾赠与本宫一物，本宫贴丨身多年，甚是喜爱。如今，本宫不再需要它了，有劳锦公子将它带与鸨丨爷，多谢他多年挂念。”红布裹住了物什，皇后将它置于掌上，亲手托付给司颜。司颜有些凝惑，因为皇后的双眼隐见泪色，虽说风情无限，却有些莫名其妙。只好拜谢而去。
宫门口遥遥见一身影，白衣曼妙。唯一能把白衣穿成这样的，只有竹溪馆“白衣妖艳红衣踏梅”之一的月倚了。
月倚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白过。白衣白鞋白发带，白裤白袜白里衬。就连脸、手，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也都是青白色的。“遥岑死了”哈气阴郁了月倚麻木的脸。“在初四巳时，富贵人家多。。。礼要行一天，他的意思是。。要你必须到场。”说完月倚就走了，头也不肯回一下。
玉镯掉在了地上，布沾上了泥垢。司颜拾起来在衣衫上轻轻蹭了蹭，没有干净反而都染上了污渍，苏鲤看着他，心里隐隐难过。苏鲤宁愿他抱头痛哭一场，也好过这样安静。苏鲤摆手让驾车的小童先行回府，自己则跟随在司颜身后，继续向前走去。
司颜问系统：“我是不是快要离开了？”
系统依旧发着绿光：“是啊，不过你别担心。微创无痛，就是走个形式。你的RP值已经500＋了，你怂啥，替身都能买得到。”司颜低着头，看上去有些难过。系统安慰道：“你别不是舍不得这里了？唉，早死早超生，美好的人生在等着你呐！”
司颜45度角仰望天空，悠悠一口浊气叹出：“器丨大丨活丨好的男人不好找了。”
系统绿光一滞：“滚丨吧！傻丨X！”
从夕阳西下到华灯初上，小街热闹了起来。司颜唇角被这热闹浸透，带了丝暖意。小商小贩逐渐地多了，扯着嗓子的叫卖声哄着吵着，让人的心也热烘烘的。
司颜走到一处摊位，要了一碗阳春面便入了座，支着头往虚空看去。
苏鲤坐在距司颜不远的位置，要了份馄饨。
以前苏锦完成任务后就会带着碎银上街给苏鲤买吃的，通常在小铺里买上一碗阳春面和一碗馄饨带走。阳春面比馄饨便宜四文，可以省下来再给苏鲤添点东西。有时候是一支竹笛一只小雀，有时候是一块桂糖一个泥人，反正没重过样。那是苏鲤最快乐的时刻，难得一次的改善伙食。苏锦往往把捂在衣服里的馄饨推给苏鲤，自己去吸溜那凉透了阳春面。
苏鲤不嫌烫地端着碗，蹭到司颜的桌上。旁边卖花的婆婆笑眯眯地说：“年轻人，莫不是和媳妇儿吵架了？哄哄就好啦，这夫夫嘛，不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么？”婆婆轻轻把装花的筐子放在栏杆上“我和我夫人呐，也时常吵吵闹闹的。可是这做妇妇的，不吵哪成呐。当初追她的时候，穷哦，就每天去她家门口送一束花。虽然不值啥，又穷得厉害，但她却说那段日子是她最快活的时候。”婆婆说着便掐下一支玉簪花，随手插丨入旁边坐着编绳花的婆婆髻间，引来编绳婆婆的几句笑嗔。苏鲤展开眉心，也笑的不行。
阳春面热气蒸腾，模糊了视线，一只白胖胖的馄饨破过水汽被夹了过来，掉进了面里，那筷子又挑了一撮面条缩了回去。司颜一愣，也不得不笑了。
二月初四，巳时未过。竹溪馆正堂停着一副棺木。有人从千里之外赶来，车马劳顿；有人早已从良，迟迟未到；也有的人富贵显赫，礼重万金。
棺木被抬进了城，没有上棺盖，说是让遥岑最后再看一眼人间，享一享世间的热闹。棺木里的人静静地躺着，唇角甚至带着笑，仿佛下一刻就会醒来，说这不过是个玩笑。苏鲤心中隐有酸意，刺的不行。
平日里往来送迎的花街柳巷，此时却一片安静，有些甚至挂了灵幡。这些身份卑微的人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哀悼遥岑。棺木不进花街，从街口经过时，街里便听见此起彼伏的摔盆声，有人喊着，岁岁平安啊，走好，遥鸨爷。
商贾地绅为他倾家荡产，皇亲贵胄为他豪掷重金。有人不屑的说，果真是世风日下连个卖的都能如此风光，这就是所谓的千金一笑？真是轻丨贱。也有人轻轻皱眉道一句逝者为大。
棺木里的遥岑依然安详，好像是太困了，连理会这些恶意的精力也没有，所以要用接下来的时间长长久久地睡去。遥岑自九岁挂牌，十一岁便登上风月榜首，如今一路走来，没有一刻是不风光的。
最后一顿饭是在竹溪馆吃的，叫合欢宴，每一道菜，每一种味道，都是遥岑事先准备的，连厨子也是来自他家乡的，早就请好了，连日子都算清了。每个人喜欢的菜他都想到了，就是没给自己准备。他很干脆，没给别人留一点麻烦。对于很多人而言，这是一顿散伙饭。
夜深了，走是不大可能的。司颜原要去厢房，却被月倚扯去遥岑的房间。
房间里一如往常，四下简朴，所以当司颜在纱帐里听见外面有声响的时候心里一点没慌，没有哪个贼会想不开来这里找东西。然而当声响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司颜直接主动弹起来道：“这位兄台，在这个点来，想必不是来观礼的。这屋子的主人刚刚仙逝，兄台此行，实在无德。”那人笑了，道：“那你又为何如此不耻，刚逝的人的屋子你也要住？”司颜皱眉，扯开纱帐：“夜深了，我就不请你喝茶了。”那人不答，伸手拨开斗篷，额前异域风情的浅粟色长发辫成长辫。司颜瞳孔微缩，此人。。。不是那天在俞侯府遇见的颜狗么？！桑竹！
那人道：“我忘了，这个遥鸨爷的恩客不少。”司颜皱眉，自己的实力在此人之下，直接动手恐怕欠妥。那人笑了：“或许你也是这位遥鸨爷的相好？某位入幕之宾？”
那人伸手，轻松接住了司颜的一拳，往后一扯，在司颜下盘不稳之际向他腹部击了一掌。司颜撞在椅脚上，唇角溢血，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那人笑了：“遥岑算是没看错人，你除了沉不住气以外倒也马马虎虎。”
“我叫竹溪”那人笑得欠揍“这是他要给你的东西。”见司颜不接，那人随手扔在桌上。“我劝你以后不要去那个坟上拜他了，有缘再会。”
司颜还来不及质问，却看见窗子大开，已是一个人都没有了。既然他是竹溪，为什么不肯回来与遥岑见一面，为什么不肯帮一帮遥岑？司颜手指紧绷，疼得厉害。
桌上是一封信和一个小盒，小盒依旧是红木，上面掐了金丝勾成的小鱼。信纸上压了花，也是鱼。看着上面秀逸的字体，司颜的眼泪一不留神就砸下来。
小锦：
盒内是详细工具，我已附了说明，你要仔细看。即使是为了你的弟弟，你也一定要娴熟地把握它们的运作方式。
竹溪馆就交给月倚。若悦己不能及时与你们同去，便也交给月倚即可。我没什么好交待的了。说来好笑，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用这样的方式交待后事。我应该感谢你，让我有了理由不去见自己老死的样子。
那就这样吧，我该好好歇一歇了。竹溪馆，就托付给月倚了，你平日里多照料照料。最后，逃到一个远远儿的地方去。不要回来了。我不会想你的。
鸨父遥岑
司颜小心地将捏皱的纸角抚平，将信封封好放在小盒里，塞进贴身的衣物里，大脑一片空白。系统担心地道：“你还好吧？”司颜不语。系统有些着急：“喂，你可别。。。”司颜轻声道：“遥岑死了。。。”系统安慰道：“没事的，还有我呢。”
司颜热泪盈眶：“可他还没说咋宰俞乾呢？我不是武功都废了么？估计没近俞乾身呢就扎成刺猬了。”系统在司颜的嘤嘤声中青筋暴起，等等，系统怀疑起了统生，身为数据他哪里来的青筋。。。。
司颜和系统经过了深刻的讨论，决定在最近的一次节日上巳节行刺俞乾。二月二龙抬头，遥岑想必是有什么深意在里头，莫不是祝他行刺成功一帆风顺？司颜没想明白，只是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去铁匠铺里观察兵器铁甲，花了一周去打通关系，又花了一周和系统讨价还价。
把500多的RP值花得精光，换回了1000敏捷值、一只淬毒短刃、一柄轻剑和筋脉的恢复。无奈筋脉要至少半年才能完全恢复，除非用大还丹硬补，这样一来即使行刺成功他也会因为精血耗竭而大伤，不死也得废。司颜突然发觉系统的险恶用心。
不管司颜怎样在脑子里硬刷弹幕恶心系统，该刺还是要刺，该死还是要死。本着静待死期的老僧精神，司颜一边数着日子，一边用忧伤的目光注视着苏鲤、悦己和陆九行，仿佛把毕生父爱全部融入其中。惹得俞侯府上上下下都以为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命不久矣，司颜听见，只是苦笑不语。看着太阳慢慢下降，司颜只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听见了预言的勇士，一旦说出了真相就要变成石头。一股神奇的自豪之感油然而生。
系统表示，自己当初一定是上火被眼屎糊了眼才会让这智丨障和自己一起玩快穿。
转眼，就到了三月初三。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六章 第一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