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四喜铺子

14、疑点重重

　　半个时辰过去，成唯安差侍从敲响唐坐隐的门。唐坐隐整好衣衫跟着侍从，侍从带着他没有走进成唯安的厢房，而是来到了驿站的会客厅。一进大厅，唐坐隐便明显感到了压抑的氛围，厅内除了同来的魏宏轩和李朋，还有崔岸与何辉。
　　唐坐隐刚要向成唯安询问，便看到坐在主位的成唯安眉头紧锁看着手里的簿子，其他人的表情也较之前更为凝重，心里明了，赈灾粮的分发情况定是不容乐观。
　　“坐隐，想必你也猜到了，赈灾的情况十分严峻，” 等到唐坐隐落座，成唯安叹了口气，放下簿子，“这太古城及其周边的村镇，靠着城内的常平仓和粮商的存粮，灾情处置的还算得上是妥当了，至于这其他地方，几位大人看来是有心无力了。你瞧瞧，这北边山里的慈固县，账册上记得可是一石粮食都还没送啊。崔岸，你的乌纱帽是戴久了不想要了么！”成唯安越说越气，说到最后更是一下子将账簿扔到崔岸脚下，厉声质问着这位巡抚大人。
　　“大人您有所不知，非是下官们不想运粮赈灾，实在是这慈固县地势太特殊，全县身处群山之中，百姓进出都只能走栈道，平日里来往就已经是十分不便了。前几日这山里更是下了大雪，进出的法子都断了，这几日雪小了，下官已经命人清路运粮了，只是这路途遥远，督粮官还没有回来复命，按着日子想必明日便有答复了。”崔岸闻言赶忙言道。
　　唐坐隐听了崔岸的解释，紧皱的眉头稍稍放松，想到自己这一行本就是来监督赈灾情况的，既然说了已经在组织运粮，那不论早晚，迟早是会送到慈固县的，但，只是不知道这一来一回，又有多少百姓要曝尸荒野，又有多少人要流离失所了。
　　这些话必然不能出口，唐坐隐用手捏捏眉头，一想到那可能正在发生的人间惨剧，他的怒气只能先且压着。
　　“赈灾乃是朝廷大事，不论哪里都马虎不得，既然你们都有了安排，我们也就不一一检查了，我和唐大人就在这太古城内组织赈灾，至于其他地方就需要各位大人辛苦一趟，亲自去督察了。今晚大家舟车劳顿，辛苦了一天了，今晚都早点回府好好休息休息吧。崔大人还有何大人，你们二位再辛苦一下，跟我和唐大人在商量一下赈灾的事宜。” 成唯安见崔岸他们有了安排也不再为难他们，点点头。
　　“是。”崔岸和何辉齐声应诺，其他官员纷纷向外走去，想到明天之后的辛苦，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待其他人都离开了大厅，成唯安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了桌上：“太古城的工司长杨志江，前日被发现死在自己府上的书房里，这是他的认罪书，上面说自己贪墨国库的银子，不料东窗事发，这才自行了结以免连累家人。这封遗书各位怎么看？”
　　趁着唐坐隐拿过遗书仔细观看的功夫，何辉率先说：“崔大人和下官案发后已经勘察了现场，在下官看来没有什么异常。其实案发之前，下官已经准备将杨志江革职查办了，因为灾后下官命人开仓放粮之时，便已经发现有部分存粮以次充好不能食用了，只是前几日忙着赈灾没有人手，没想到这灾情还未好转，他就已经自尽身亡了。”
　　成唯安听后沉吟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向了似乎有话要说的崔岸：“何大人的意思本官明白了，崔大人你对这案子怎么看？”
　　“下官认为，此案或许还有些疑点。”崔岸略加思索。
　　成唯安似乎来了兴趣：“哦？崔大人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崔岸不敢怠慢，在脑海中快速地又过了一遍当时的情形：“其一，下官与何大人去到杨志江的府上时，杨志江府内的摆设、装饰都很简朴，房屋也久未修缮了，看不出他有贪墨国库的迹象。其二，据他府上下人交代，他开始休沐之后便一直睡在书房内，饮食茶水皆由专人送进去，如此谨慎的行事，俨然把自己锁在房间内，这他人想要杀他似乎很困难。只是如此行事，怎么也不像是会畏罪自戕的样子。”
　　成唯安听完没有做声，而是转头望向身旁的唐坐隐，“坐隐你看呢？”
　　“按照崔大人的说法，首先，家里摆设简朴也并不能认为他没有私吞官银，本朝粗茶淡饭的巨贪也不是没有先例。其次，这杨志江只是区区一个工司长，他的贪腐可能也只是为他人劳罢了。”顿了顿，看到在座各位大人神情无异，尤其是身边的崔岸与何辉，自己说得话已经将些许怀疑落到他们身上，他们却表现得与其他人如出一辙。
　　“当然，至于这究竟是畏罪自戕还是被他人谋害，还需要我与成大人进一步查探案情后才好定论。”唐坐隐再把众人的注意重新拉回到案情上。
　　成唯安听了几人的想法，再翻了翻手上的簿子和遗书：“在这个紧要的时候，这样一个官员的死不论是对朝廷还是百姓，都必须要有交代。明日我和坐隐去现场勘察一番，两位大人，明日陪我二人走一趟吧。”
　　二人连忙拱手：“下官明白。”
　　既然已经有了安排，崔岸与何辉便不再寒暄，一前一后离开回去准备，成唯安则与唐坐隐两人返回自己的房间。
　　路过庭院，淡淡的银色月光从墙外洒进池子，池中宛若无物，池底的淤泥和鱼虾一览无余，鱼群仿佛浮在空中，只是缓缓地挪动着。成唯安停下脚步，唐坐隐见状也停了下来，成唯安没有解释自己的行为，却弯腰捡起小道边一块石子递给唐坐隐。唐坐隐看着手中的石子不明所以，成唯安努了努下巴，示意他把石子扔进池子，唐坐隐将石子轻轻抛入，原本静若镜面的池水顿时被打乱，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原本如同空中飘着的鱼群顿时骚动起来，那些原本沉在池底的大鱼被动静打扰，纷纷从藏身的坑中游了出来。
　　唐坐隐望着池子仿佛明白了什么，成唯安只是笑笑：“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罢，明日还有的忙呢。”
　　“成叔，多谢指点。”唐坐隐拱手一礼，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远方太古城的驿站内重归平静，这一切跟身在杏花楼里的十玖却毫无关系，此时的她正眯着眼睛，胳膊撑着头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的晚秋和尹灯争得不可开交。
　　晚秋完全无法认同尹灯的计划：“你让小玖去引诱这个商队领头，然后找出背后的买家，而且让她一个人？我坚决不同意。” 说着说着她的声调越来越高，让十玖觉得这样的“私事”怕已被外人听了去。
　　尹灯无奈地劝住晚秋，“我作为雇来的护卫，在这只商队里能查到的东西十分有限，况且我从坪幽关跟到这里，一路上这个头领已经帮十几名青楼女子赎身了，如果小玖可以潜入，我相信以她的实力可以真正地确认箱子里装的货物。”
　　“等等，这个领队给十几名青楼女子赎身，你确定小玖这样的，”晚秋看了看快闭上眼睛的十玖，继续问；“能被赎身？”
　　“非常肯定，那些女子我全部见过，这领队并不是仅仅追求样貌，况且以小玖的底子怎么也不会是最差的，到时候我们仔细安排，一定可以让小玖脱颖而出。”尹灯又叹了口气，“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当这只商队离开了雁北，我这个‘本地人’就没有任何理由继续跟下去了，要么趁现在小玖和我一起查，就算没有在雁北内得手，小玖还可以跟着去澜沧。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这算什么办法？让小玖去牺牲？你倒是不怕小玖在这途中吃亏，你怎么不去做这事？” 晚秋还是不想妥协。
　　“这个领头又不喜欢男人，他要是去过一次象姑馆，我现在已经在他屋子里了。” 尹灯非常严肃且正经地回答。
　　“那你不如装成女子，你的身段虽说壮了一些，脸差了些，多涂点粉，穿些修身的衣服，还能试试。” 晚秋讽刺他。
　　“真的吗？”
　　“停，停，停。”十玖发现尹灯有些被说动，立马清醒过来打断两人的谈话，“第一，现在的话题走向已经变得越来越奇怪了。第二，作为师姐，我还是希望我的师弟能更自爱些。第三，这是白容师兄交代的任务，我肯定会帮忙。”
　　晚秋还想再说，见十玖这么说，也只能作罢，只能最后再加上几句：“那么，我也提三点，第一，万剑山庄每年来到雁北的商队很多，但是，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过有人会买如此之多的青楼女子；第二，这么多女子，明面上也没有看见他们纵情声色，那起码说明他们不太可能是沉迷女色，很大的可能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第三，咱之前说好的，你帮我跳这舞，拿了牡丹娘子，一百两银子一笔勾销，可是你看看你现在跳的样子，说句难听的刚来我们这儿的雏练上两天都比你现在强？你还得给我继续在这儿练，在此之前你哪儿都别想去！”
　　“之前不是只是跳舞吗？怎么现在还要当上牡丹娘子了？”十玖一听晚秋的话马上就急了，自己本来就不是跳舞的料，本来以为就是凑个数磨磨洋工就好，现在还要拿什么劳什子牡丹娘子那不是要她的命么！
　　“小玖啊，借了姐姐的钱，怎么说也要出点利息，这不是很正常吗？” 晚秋方才担心十玖的样子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精明的掌柜模样。
　　“哼，我现在有师弟，区区一百两，尹灯，拿银子。” 十玖自己一个人是苦无办法，现在有了尹灯送上门的“钱袋子”，哪有不用之理？她一扫刚才泄气的样子，挑了挑眉。
　　“是一百二十两哦。”晚秋“善意”地提醒。
　　“这也太黑了，尹灯快拿钱。” 十玖可最见不得晚秋这副丑恶的商人嘴脸，但是一想到钱不是自己的，也就不那么激动，只是朝着尹灯伸出手
　　十玖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意想之中的银票，自己用手肘碰碰他：“拿钱啊。”
　　“没有。”尹灯一动不动，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来两个字。
　　十玖一听尹灯说没钱，不敢相信地转头盯着他，一字一句说：“你没钱？你当我是傻子？每次出谷前，师姐不是都会给我们银票的吗？你不赌不嫖的吃一年也吃不完！”
　　“我这次只拿了五十两的银票，刨去买武器装备的钱，还有为了混进这只护卫队，塞给老大花的几十两，他们还要在雍洲城里待上几日，赶上春节，我还要往里面搭银子。” 尹灯无奈地摊了摊手。
　　“护卫的月钱应该不少吧？”
　　“根本不是那回事，我在里面资历最浅，拿的月钱最少。找了份工作，还要倒贴，我还想着跟你借些银子。你的银票呢？”尹灯苦着脸解释。
　　“我都失忆了，怎么知道放哪里了？”十玖一脸理所当然。
　　晚秋看着他们小声说了半天，实在是等不及了，只得出声：“好了，好了，别再小声嘀嘀咕咕了。尹灯说的这件事还是再想想，这套衣服还请收下。小玖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姐姐就不打扰你休息啦，明天还要好好练习哦。”晚秋笑吟吟地将小桃拿地衣物交到尹灯手上，起身关上房门离开。
　　“师弟，你先回去吧，你师姐我啊，已经累得比驴还累了，天大的事情，以后再说。”十玖一头扎到床上，抬手指指窗户：“离开前，记得关窗。”
　　“啧。”尹灯很不情愿，但还是帮十玖盖好了被子，确定窗子关严才离开。
　　这边晚秋却不知道他们房内的事，从房间里出来的她扶着黄花梨木制的扶栏，慢慢向下层走去。最后停在门上挂着“明月间”牌子的屋前，有规律地轻轻敲了几下。不一会，屋门打开，门旁站着几名黑衣人，尉行牧正衣着整齐地坐在茶桌前，抬头望见晚秋，笑着说：“晚儿姐，这么晚来我房中，有什么事么？”
　　“我需要跟你的主子说话。”晚秋很是直接。
　　坐在晚秋对面的“尉行牧”拿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举到嘴边，继续笑着说：“晚儿姐真是说笑，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谁有资格能当我的主子。”
　　“我晚秋谈生意，讲得就是诚意。你们主子既然是这种态度，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晚秋听完，转身便要离开。
　　“晚儿姐留步。”正当她一只脚迈出屋门的时候，尉行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顺势回身看去，从内屋走出个黑衣人。那黑衣人走到坐着的“尉行牧”身边，“尉行牧”赶忙起身伺候那黑衣人坐下，他坐定后挥了挥手，房中的其他黑衣人连带那一开始的尉行牧以此离开客房。
　　黑衣人摘下面罩，正是尉行牧的脸庞，他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说：“抱歉，方才有点小事出去了一趟，这会儿才赶回来。晚儿姐，请坐吧。”
　　“我也不跟你弯弯绕绕，尉公子是否知晓一支从澜沧来到雍洲城做瓷器交易的商队？” 晚秋也不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尉行牧。
　　“有几支，不知是哪一队？”尉行牧想了想回道。
　　“隶属万剑山庄。”
　　“确定是万剑山庄？”尉行牧听完微微皱眉。
　　“有什么问题？”晚秋有些纳闷。
　　“万剑山庄派遣到雁北的商队一般不会以瓷器为主要的交易商品。这支商队的规模如何？”尉行牧解释。
　　“二十多辆马车，在坪幽关雇的护卫。”
　　“那这只商队就不是隶属于万剑山庄的，一般来说，万剑山庄派往雍洲城的商队都会自备护卫，并且，来往雍洲城频繁，向导都不太会雇佣。”尉行牧倒很是了解。
　　“所以，这支商队其实来历不明？” 晚秋追问。
　　“也不能这么早下结论，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尉行牧谨慎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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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片场
十玖：想喝些什么，我来点单
铺子：果茶，加橙子，橙子，橙子
花伶：小丸子茉莉花再要一些红豆
尉行牧：四季春茶
小桃：芒果鲜奶
唐坐隐：原味珍珠芝士红茶
尹灯：可可奶茶
十玖：好嘞，来7杯茉莉丸子红豆茶
铺子&尉行牧&小桃&唐坐隐&尹灯：你倒是别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