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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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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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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岛先生和药研对练过几次,虽然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但桑岛先生的眼睛却在练习中越来越亮,出招也加了几分认真。而对于药研来讲,人类的机动性大概还不够看,身为刀剑付丧神,与人类对战原本就有些犯规…
不过,我看着药研君在接招拆招时嘴角不自觉勾起的弧度,心中了然,对于药研来说,能够与强者对战,无论对方是刀剑还是人类,都是一件相当开心的事。毕竟,他是从小在战场成长的刀剑,那位大人运筹帷幄的模样一定深深铭刻在了他的心中。
每次桑岛先生和药研君比练的时候,狯岳君都会来看。不过他总是面容沉重,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场景。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跟我搭话,结果后来在他问我能不能看清楚那两个人的招式而我作了肯定回答之后,他就不再理睬我了。
我:???这是个什么毛病?
药研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眨眼的时间里就换了地方,系在出阵服臂甲处的红色丝带在他全速移动时留下绯红的残影,实在是非常美丽的色彩。面对这样超出人类极限的速度,桑岛先生不为所动,他仅仅只是站在原地,就像是一座山,稳重沉默。老人总是可以在药研接近时了然他的招式并瞬间作出回应。所以吧,这两个人的比试,在我眼中,就像是桑岛先生在放陀螺,无论外放的陀螺转得多快,皆是以操控人为中心。
我站在一旁看,一边在心中笑,这实在是个不太好的比喻,对药研君来说也太失礼了。
几次练习下来,桑岛先生便允许药研可以不做呼吸法的日常训练,毕竟这种基础的练习,更适合从未接受过系统训练的新手,而非药研这样极擅长战斗的人。
其实早前我也与桑岛先生对练过,只是那时我还没有开始收集各色植物的种子,单靠体术与先生对抗,实在是有些不能看。毕竟我的设定,从一开始就是远程archer而非近战saber。体术和刀术因为身份的缘故我是自然懂一些,只是这些东西太久没用过,身体无法形成肌肉习惯。所以在与桑岛先生对练时,我的表现并不如药研一般出彩,甚至可以说是笨拙的。狯岳君在看了我与先生对练之后,对我的敌意小了些,不过眼中总是透出点不屑,他大概以为他藏得很好,至少不会让我察觉,但是事实刚好相反。
我从小便是在这种目光中成长,这种厌恶中带着不屑却又微妙地不愿让人知道的目光,我已经看腻了。
因着我个人的情况,桑岛先生便加强了我平时的基础训练,像是挥刀和闪避这类最基本的能力。日复一日的练习,挥刀,跑步,水中闭气……我的体能的确上升了不少,肌肉记忆逐渐形成,手掌心的茧子一层重叠一层,手变得厚实起来。
只是每晚药研帮我缠解手上的绷带时都会很沉默,浅紫色的眼睛被烛火的阴影渲染成更深的颜色。我知晓他是心疼我,也曾安慰他无需介意,只是这些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每当这时候,我便将这个少年轻轻拥入怀里,手掌轻拍他的背脊,倒也不知是在哄他还是在哄我自己了。有时候白日里练得狠,挥刀的时候脑子里思绪无法控制地遛远了去,那时也总是会想起夜晚与药研互相拥抱时候的安宁与放松,心中便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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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风在有阳光的日子里也带着暖暖的温度,今日是我与药研负责采买,又恰巧得了桑岛先生的体谅,特许我们休整几日,与药研商量之后,我们决定采买完所需之物后就去看看几位小朋友的情况。
在山下小镇上,有药研的帮助,很快完成了所有的采买任务。我同药研两人,每人背了满满一个背篓,在树枝上跳跃着前进。背篓中虽然满载货物重量不轻,但负重赶路对于我们而言,也并非什么困难之事,至少比桑岛先生的训练轻松得多。
回到住地放好采买之物,我将剩下的钱在主屋的柜子里放好就准备下山去探望小朋友们。结果一转头就看到狯岳君倚在门边瞪我。其实我知道他来很久了,原本他也没有掩藏气息,只不过确实没想到他会特意来瞪我。
我:???你是瞪人怪转世吗???
正好药研从门廊走过来,似乎是发现了这尴尬的气氛,当下也没说话,只略过门边的少年,拿了张半湿的手帕给我擦手。我也垂下目光,不再与黑发的少年对视。
“真是吃不得苦的小少爷,”狯岳的眼睛里全是不屑,话中也多带刺之意,“最好早点滚出去。”
闻言,我眨了眨眼,真是不太明白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人,不过我也不在意就是了,所以我开口问他:“无能狂怒就是你这样的吗?”
之后狯岳是个什么反应我不知道,毕竟话音刚落我就窜了出去,对于难以交流的人,我通常都是不交流。
药研在我离开后并没有随我一同,而是站在原地收拾好手帕揣进怀里,下一秒就单手把黑发少年掐着脖颈按在墙上,语气淡淡手中气力却渐渐加大,紫色眼睛里全是漠然:“你是桑岛先生的弟子,我这次不会杀你。但没有下次,请狯岳君谨言慎行。我主仁慈,我非如此。”
被扼住人体最脆弱的地方,狯岳的瞳孔倏得放大伴有微微颤抖,在奋力挣扎却知晓自己无法挣脱之后,青色眼中愤恨之色越加浓重,整个人戾气冲天的模样让银白发色的少年愈发厌恶,那双本是浅紫色的眼睛此刻加深了颜色,像是白水中染了墨,其中流露出的杀气让狯岳无法喘息,背上也蒙了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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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我坐在树枝上等人,结果等来的人脸色有些阴沉,“这里,皱到一块儿了噢。”话毕,我站起身来,探出手指拂过少年微皱的眉头。
闻言,银白发色的少年微微叹了口气,放松下来之后那双浅紫色的眼睛里便带了些温和,他浅笑出声,伸手握住我的指尖拉到身前,轻声道:“并不是什么大事,累您在此等待,药研实在抱歉。”
我直视着那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微光的浅紫色眼睛,心中不禁感叹它们的美丽,以至于悄悄嘟囔着的尾音也落进了对方的耳朵:“……何等绮丽。”
面对着药研有些疑惑的表情,我轻巧一笑置之,只低声仿若叹息:“不过这几息等待,就算是永远,我也会等下去的。”话音刚落,我便行动起来,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回过头时,少年依旧呆在原处,阳光映射下的那双美丽的浅紫色眼睛中闪着的光彩,我一生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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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镇上用了午餐,到古董店的时候,却没见到那个黑发圆眉的少年。
问了掌柜才知道,善逸君大约在一个月之前就不知所踪,说是在夜间例行清理时失手打碎了一个珍贵的花瓶之后就不见了人影。掌柜禀明当主却得到无需追责的命令后便没有再管,此时终于遇见善逸君熟识之人才能告知细节,又说这个少年平日间干活很是用心,手脚也灵便得很,就是不知为何会失手犯下过错,幸亏主家没有追究责任,否则他也不知该如何帮助善逸了。
话毕,掌柜又从后屋拿了一袋子钱币递给我,说这笔钱可能是善逸偷偷放在店门口的,隔几天就有几枚,压在店门外的招牌下面。说着,他又拜托我将这笔钱还给善逸,说是既然主家不再追究,善逸少年之身却独自生存,属实不易。
我点点头,药研便上前将钱袋收下。离开前,这位鬓角已有白发的中年男人又嘱咐说,要是我们找到善逸,他又无处可去,便可以来这里,虽钱帛了了,但好歹有一口饭吃。
闻言,我心中不禁叹息,世间自是多存善者,只是越善良却越容易殒命,像这位掌柜一般的善良之人,又能够存活多久呢……天灾,人祸,总有一件事会让他们付出自己的生命,像是扑火的飞蛾,又像是融化的冰雪,在留下刹那的温热冰冷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鬼杀队的队士,也是这样。
或许是看出我在胡思乱想,银白头发的少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软糯的大福放在我手上,原本心中的思绪瞬间都散了去,现在是都围绕着眼前这块柔软的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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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小镇,我们往峡雾山的方向赶路。天气很好,一路也没有遇到计划外的事情,当晚便已接近目的地,因着不赶时间的缘故,我与药研也没有露宿野外的打算,晚上便宿在之前有过交集的板木大叔家中,在我与药研还没有加入鬼杀队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座宅子里杀过鬼了,宅子周围还有我撒下的紫藤花的种子,现在也长得很好,花期时一定会是非常美丽的模样。
板木大叔见到我们很是惊喜,在询问了我们的来意之后,便寻人将我们带到了上次住过的房间,又让人端来了饭菜热茶,说是希望我们好好休息。
夜晚沐浴之后,我披着羽织坐在屋顶看月亮。
并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缘由,只是在检验一件事。
之前在桃山修行的时候,因着繁重的任务,每晚都睡得很早,没有能够像现在这样放松身心地晒过月亮。这两日夜行,月光洒在我身上的时候,心中总是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不是坏的东西。
我能感觉到。
与其是某种情绪或者欲念,这呼之欲出的,更像是力量。
药研去端茶,回来半天没找到人,出了院子抬头才看到这人只披着件薄衫在屋顶上吹风,当下忍了忍没忍住,回屋里薅了件厚围巾就窜上屋顶去。
结果刚上去就发现,自家主公大概是终于决定不做人了。
否则可能无法解释为什么此时此刻是处于整个人散发着白色微光浮空的状态。
“是药研呢,”我低头朝少年看去,那双紫色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惊讶被很好的捕捉到了,“我似乎无法精确控制这股力量,你先不要过来。”
少年无法忘记适才自己眼中映出的银白色莲花。
像是神灵降下的恩赐。
“您在说些什么呢。”银白发色的少年眨了眨眼,在月光下显得越发温和起来,只是他的动作却依旧坚定。
缓慢走近的少年像是被银色光芒送到我身边似的,他柔和低沉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主,我过来了。”
少年握住我的手,将我从半空中拉近护在怀中。
笼在我全身的白色微光像是被药研的接近打散了般,都化作了极小的光粒四散而去,浮空的状态也被解除。
重新感受到地心引力的我,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我看开了.jpg。
待我身上的微光全都散尽,药研才给我披上围巾拉着我回到屋里。
“怎么了?”我将目光投到少年牢牢牵着我的手上,柔声问道,“药研?”
听到这样的话,银白发色的少年有些微发愣,似乎是对自己的动作毫无意识一般,我心中不禁叹息,将他轻轻按坐在矮桌旁,又倾过身去把他环到身前。少年柔顺的发丝轻轻拂过我的下巴,有些痒。
药研任凭我的动作,直到我伸手轻轻拍打他的背脊时,少年似乎才清醒过来。
“主,”少年浅紫色眼睛中的光在夜晚的烛火间微微摇晃,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又像是脆裂的玻璃碎片,他放松了身子,将脑袋轻轻靠在我的肩窝里,出口的话语带着不常见的温软,他的尾音仿佛在叹气,“我以为您又要离我而去。”
他无法忘记,就是在这样的微光之中,他亲眼目睹了那具躺在无数花朵上的人的消失。在他还没有能够找到复活那个人的办法之前,在他还没有能够意识到这份感情是倾慕之前,那个人就远离了他,去到他再也找不见的地方了。
“……”我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一时震动多于其他感情。除开最开始的相遇,药研在清醒之时从不在我眼前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他似乎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从容的模样,我也因此从没有关注过他心中软和如此的地方。
是我的错。
“抱歉,药研,”我将与少年紧紧相牵的手举到身前,在药研目光所至的地方,微微低下头亲吻在少年的手背上,等到那双浅紫色眼睛与我对视时,我才又出声叹道,”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话毕,我松开握住少年手掌的手,与另一只手一起,将这个强大却又温柔的少年紧紧拥抱。
从前那些不太好的回忆在我脑中划过,一桩桩一件件令人愤怒却又无法作为的痛苦之事随着仿佛流星飞逝般的思绪在我脑中浮现又消失,在这样如浮萍入水般飘荡的记忆中,少年的身影却突然出现了。他就像太阳东升西落这个规律从远古就存在一般,正存在于此处,在我心里。
“请原谅我的失态,”怀中的少年轻轻挣开我揽住他的手,抬头看向我的双眼,其中溢出万分坚定,“我本不应如此怯懦……“顿了顿,他又起身半跪下来将我环在他的身前,我的耳朵靠在他心脏跳动的地方,缓慢而纯粹的节奏放松了我紧绷的思绪,他说:“我是为保护您而来的。”话中藏着如同往常一般的从容与坚持。
我低低笑出声来,抬起头时目光正与药研低头时的视线触碰到一块儿,长长了的额发落在我的眼前,遮蔽了一部分视野,却又在少年接近的时候看清了他所有的表情。
那是满足而珍惜的笑颜。
闭上双眼,少年有些干燥的唇轻轻触到我的唇角,一触既离。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的时候伸出手,一把薅了药研的衣襟朝我这边拉过来,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朝他发嘴巴一口啾了上去。
【啵唧——】,嘴唇离开的时候声音大了些,不过倒也无伤大雅,好歹看见了平时绝对无法见到的景色。
欣赏到了药研君脸红到脖子根儿的场景,我心中默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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