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鉴之亡灵契约》海界藏

4、疯子

　　晨曦微亮，许多人还没有从睡梦中苏醒，市中心的繁华商业区就已经进入紧张的快节奏步调，宽阔的马路被川流不息的车流填塞，衣装革履的上班族们朝着各自的方向步履匆忙地奔跑。
　　人潮拥挤的街道上，一身清爽利落打扮的陈怀恩在人群中左右穿梭，手里的咖啡几次险些被赶时间的陌生人撞上，都被她轻巧地避开。
　　那天醒来后，陈怀恩接连吐了好几天，见到食物就犯恶心，她其实不太记得被女鬼上身以后发生的事情，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理所应当地以为是女鬼吃饱喝足后，遵守约定离开了她的身体。等肠胃不适逐渐恢复后，被饿死鬼上身这件事就被陈怀恩抛诸脑后，绝口不向任何人提起，熊麒也只以为陈怀恩是突发急性肠胃炎。
　　手机在包里响个不停，陈怀恩勉强腾出手，从包里抓出手机，正要接听时，手指突然僵住，陈怀恩在步履匆匆的人群中停下脚步，怔怔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屏幕上出现“坏丫头”三个字，直到手机铃声停止，陈怀恩也没有按下接听。
　　陈怀恩神情恍惚，仔细算算，她杳无音信地离开也已经有快两年时间了。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传来微信提示音，陈怀恩点开微信，一个女人明朗地声音响起：“我回来了。”陈怀恩犹豫了一下，把未接来电和微信语音全部删掉，然后把手机扔回包里，加快脚步一路小跑起来。
　　从一家时装店的橱窗前经过时，陈怀恩突然驻足停下，往回倒退几步，眼光落在橱窗里贴着的一幅巨型海报上。
　　橱窗里的海报是熊麒新拍的时尚大片。看着海报，陈怀恩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暖暖浅笑。少年早已经长大成人，从前那个爱哭的乖萌男孩，仿佛在时间的魔法下，摇身一变，长成了明朗帅气的男子汉。海报上的熊麒，脸上故作装酷耍狠的表情，轻咬着嘴角，勾起一丝挑衅的笑意，眼神迷离而充满魅惑地斜视下方，手指贴着修长的天鹅颈，指尖恰如其分落在微耸的喉结上，而线条分明的一字锁骨也藏在下滑的衣领里若隐若现，浑身散发着男子青春荷尔蒙的浓烈气息。
　　熊麒年少成名，光环环绕，进了娱乐圈这个名利场，也从来不过分钻营，只是率性随意做自己，他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妖精王子，又像水墨画里衣袂飘飘的贵族公子，有一股仙气灵动的气质，是英俊，但并不盛气凌人，是帅气，却单纯而没有杀伤力。所以即使是这么一张散发雄性荷尔蒙的海报，也莫名透着有一种搞怪的调皮可爱劲，天然带着邻家大男孩的亲和。
　　陈怀恩看着眼前海报上的熊麒和玻璃橱柜里倒映着的自己，这一对比不由得心生感慨，时光的年轮不知不觉转过了一圈又一圈，转眼他们都从懵懂无知的年纪里长大了，她变得更加老练世故，而熊麒，也许是因为从小在大家的爱和保护下长大，反而丝毫不见历经岁月成长的痕迹，明明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人，眼神里依然是不染尘世的清澈灵动，虽然少了些成熟男人的稳重圆滑，却依旧保有男孩的纯真热血，最是让人着迷。
　　陈怀恩收起目光，正要离开，突然注意到时装店的门口，不知何时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时装店还未到营业时间，店门紧闭，门外却大排场龙，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陈怀恩猛地想起来，今天是该时装品牌发布熊麒联名款设计单品的日子。
　　“还有哪位客人要喝水？”店里的服务员手里拿着一次性纸杯和水壶，给排队的姑娘们提供贴心服务。
　　“我要！”、“我要！”女孩们纷纷举手喊着。
　　服务员给女孩们分发水杯，倒水。
　　“不用，我不渴，我就是想要这个纸杯。”女孩们欢乐地把纸杯收起来，因为纸杯上印着熊麒与品牌方联合设计的LOGO，比起用来解渴，当然是收藏的意义更大了。
　　这些女孩都是为熊麒疯狂的追星女孩，她们在网络上有一个共同的称号，叫做“麒士”军团。
　　粉丝与偶像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羁绊呢？有人概括为一句“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但其中的疯魔与狂热，又岂是一个钱字承载得了的。
　　疯狂自有狂人趣，唯有疯人趣中乐。几乎每个人心底，总会因为某一件事某一个人而丧失理智，生意人为金钱疯狂，追梦人为梦想疯狂，情侣为爱情疯狂，粉丝为偶像疯狂……疯狂，是理智彻底被某种强烈情感淹没后的一种释放表现。
　　在这些疯狂的行为，最遭人诟病唾骂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是粉丝对偶像的疯狂，正常人做出神志不清的行为，大多都是为了得到些什么，比如金钱，比如梦想，比如爱情，而狂热粉丝的出格行为，通常也被称为脑残行为，她们的这种疯狂几乎是不计回报的，她们可以无私地花费大把时间和金钱买专辑买代言买周边，会为了守护偶像从一个花痴犯傻的甜美女孩变身舌战群儒的战斗机，会自发地组织大规模应援去支持偶像的所有活动，从来不需要刻意地引导，因为一个人就可以凝聚成一团，并且完全地心甘情愿。
　　大多数人的不理解，是因为不懂得偶像对粉丝的意义，其实偶像是美好情感的投射，正如宗教信仰对信徒的指引，偶像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在指引粉丝走向心中所向往的美好。人类从远古时代开始，就有崇拜强大力量的本能，追星也不过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需求，她们仿佛是一个宗教虔诚的信徒，为了心中不可玷污的神奉献一切。
　　然而粉丝与偶像之间天然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这种距离，就像可以沐浴阳光感受温暖，但永远不能触碰太阳，粉丝对偶像也只能远远的看着，这种距离其实对彼此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不仅让偶像有可以喘息的空间，也避免让粉丝因为过度放纵的沉溺而迷失自己，更是为了保留彼此保有幻想的空间。
　　但陈怀恩没有这样的距离，她和熊麒在同一屋檐下一起长大，现在又是大明星熊麒的贴身助理，永远都以熊麒为中心，事事为他打点，她可以近距离凝视他照顾他和他交谈，这或许是无数粉丝梦寐以求的位置，但也让缺少了保护距离的陈怀恩，内心饱受着滚烫的煎熬。
　　陈怀恩的视线再次落在海报上，这个让她心甘情愿耽误大好青春的名叫熊麒的少年，遇见你，也不知是上天的恩赐还是惩罚。
　　陈怀恩正感慨，恍惚中觉得海报上的少年生气地瞪她一眼，想起熊麒还在等着咖啡，急忙离开，转身的一刹那，毫无防备地撞进一个胸膛里，有一瞬间，陈怀恩心里莫名产生一丝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在哪里发生过相同的一幕似地。
　　陈怀起抬起头，原来她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名男子，陈怀恩发现手中的咖啡不小心倾洒到了男子的衣服上。
　　“对不起对不起。”陈怀恩连连道歉。
　　男子没有动弹，眉目低垂，看起来像是宿醉未醒，反应有些迟钝，陈怀恩戳了戳男子的胳膊，问道：“你没事吧？”
　　陈怀恩暗暗打量眼前的这个男子，他身材高挑，低垂着头，也许是背着光线的原因，让他的五官笼罩在阴影之中，忽明忽暗，略显阴郁，懒洋洋的地斜站着，不修边幅，随意但并不邋遢，眼睛上架着一副眼镜，薄薄的镜片下，眼神沉静，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高傲，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高冷气息。
　　男子抬了抬低垂的眼皮，突然身子前倾，一张因为缺乏生气而略显苍白的脸紧紧贴到陈怀恩面前，陈怀恩吓得连忙后退躲开，双手握拳护在身前，警惕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陈怀恩浑身紧绷，准备随时反击。
　　男子没有再靠近，神情淡漠，嘴角轻轻勾动，似乎是在冷笑。难道是个疯子？陈怀恩下意识想离开，男子抬起胳膊拦下，俯身直视着陈怀恩的眼睛，他的眼眸黑亮深邃，仿佛深夜的星空，黑不见底，隐约中透着些微的亮光，却因为太过微弱而更让人感到绝望，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不经意流露出的冰冷阴郁的眼神，让陈怀恩的心里猛地一颤，仿佛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突然一阵惊恐的尖叫声打断了陈怀恩和眼前这个疯子的对峙。刚才整齐排列的队伍不知何故乱成一团，女孩们面带惊恐，四散逃跑。几名慌不择路的路人直冲冲朝着陈怀恩的方向撞过来，陈怀恩来不及闪避，那个疯子竟一把抓住陈怀恩，把她拉近身旁，避开路人。陈怀恩愣了一下，身体像电流击过一般僵住，她警惕地看了一眼那个疯子，发现他冰冷的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
　　“发生什么事了？”陈怀恩挣脱开疯子，拉住一个吓得惊魂不定的女孩问道。
　　“死人！有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