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似是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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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已过十六年。
顾淮琛修炼那本——抱歉创造这本功法的半妖并未给它起名——无名功法也已十六年，已筑基后期。连修真界第一宗门凌仙宗这代首席在这般年龄也不过堪堪筑基，可见天资之高。
但顾淮琛包括顾清晏都没什么感觉。前者是因为为修真界毫无了解，后者倒是了解得通透，但内心却毫无波动——
“我在这般年纪都金丹了，筑基算个什么。”
“修炼无法使人机智，而他这个智力可能没什么救。”
对于来自自家师父的各种挤兑，顾淮琛表示沉默。
他七八岁的时候，他师父喜欢从山下给他带小裙裳。虽然在他极力抗拒下十分遗憾地作罢。但那些裙裳至今还在他师父的储物空间里待着的——各种年龄段的衣服都有。
他十一二岁的时候，他师父喜欢上给他梳辫子，特别是那种一甩一甩的羊尾辫。
他十五六岁时，他师父对于拎着他在卿泠下雪的时候御剑放风十分感兴趣。
——话说也就是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师父在驴他。
去他的悲情故事，卿泠虽然是只凤凰，然而性子却像只孔雀。他第一回被提着领子站在轻鸿剑上飞的时候，卿泠瞅见他师父，挥挥翎羽就扑到他师父怀里，“清清啊，我都在这儿飞了几百年了你怎么才来看我？”
“话说你这大雪山挺不错的，寂静又寒冷。”
凤族族长独子卿泠，天资绝佳，唯独凤鸣之声，使闻者落泪听者伤心。但偏偏卿泠对声乐爱好到几近入魔，终于被忍无可忍的族人扔出来了。虽说卿泠天赋是好，但对于一出生就站在顶端的凤族来说其实也就是个唱歌难听并且还热爱唱歌的凤凰小崽崽。
但师父说他道侣埋骨此地却也是真的。
据卿泠本人所说，他道侣是根骨笛。还没化形的那种。当初卿泠出生的时候他爹就已经帮他算好了姻缘，卿泠被赶出来之后他爹就告诉他：“崽啊，你正好乘着这个机会去找找你道侣。我算过了，你这个道侣能解决你的这个毛病。”
于是卿泠就拍着翅膀带着自己的嫁妆……呸，聘礼来了大雪山。接着他就发现自己相识多年、唯一能面不改色地称赞他唱得好的好友也在这儿隐居。
卿泠从此就有了每日唱歌的习惯，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因修为高深之人一举一动皆引动天象，兼此地又是大寒之地，与卿泠属性相合，故而凤鸣声起风雪漫天。
好像扯得有些远了。
总之他师父十句话里有八句话都不可信，另外两句三分真七分假。
估摸着也只有卿泠这个大傻子会相信。
话说，他已好几日未曾听见凤鸣声了。
顾淮琛盯着窗户外的雪山，竟颇有些怀念卿泠。或许是凤族对声乐的要求比较高，但他觉得那凤鸣声的确还是很好听的。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顾淮琛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师父，起了身迎上去。
顾清晏捏着只冰蓝色的小凤凰，进了门，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而后随手将小凤凰扔给他，语气随意地说道：“诺，你要的卿泠。以后就搁屋子里养着算了。”
顾淮琛一愣，随即默默地放下在他怀里可劲儿扑腾的小凤凰。
卿泠化回人形，气急败坏地抬起手掐了个法诀——对准了顾淮琛。
顾清晏一挥手就打散了，“我徒弟，你能不能欺负你自己心里就没点儿数？”他顿了一顿，
继续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看你不顺眼几百年了，别让我找着由头把你从这儿，踹下去。”
师父今天火气好像有点儿大。顾淮琛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
卿泠一噎，倒也没再掐诀，只没好气地冲顾淮琛挥了挥手，“出去出去。”顾淮琛却抬起眼来看他师父，见他点了头，才干脆利落地出了房门。
卿泠下了个隔音结界，开口第一句：“我家绾绾呢？”
早死得连骨头都被做成笛子了。顾清晏不动声色地将这句话藏起，转而说道：“你忘了你这几百年，来这大雪山是作甚的？”
因为卿泠的道侣埋骨大雪山——但他不是卿泠啊。凤泱才是他的真名。
凤泱面无表情。他原型是和凤族有那么点儿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凤族族长的儿子？可拉倒吧。天生天养的凤泱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个爹。他纯粹是个被傻乎乎地改了记忆带过来做个天天报时、下雪、还感觉自己是只凤凰的、无比之可怜的鸾凤萧。
你说这人的心怎么能黑成这样儿呢？他当初做的事儿是傻了点，但也不至于……好吧也许真的至于。
这是他欠下来的债。
但顾清晏，他欠着绾绾的债，但他又谁也不欠。
所以凤泱心里有点儿虚，于是他将那团小金云从储物空间中央取出来了。顾清晏看了眼，“这是我的神魂碎片？我说我今个怎么看见你就觉着哪哪儿不顺眼。”
“是。我见你师父的时候，他托我带来的。”凤泱不动声色地说道，实则悄悄地后退了一两步，免得顾清晏把他从这雪山顶踹下去。
静默了片刻。
凤泱忍不住了：“你就不好奇我们谈了什么吗？”
顾清晏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我对两个傻子凑在一块儿谈了什么不感兴趣。”他漫不经心地补充道，“而且还是两个修为不如我的傻子。”
而后他招招手，那团小金云‘啪’的一下狠狠拍了拍凤泱的额头，就轻快地掠到顾清晏身边，被他漫不经心地托在指尖戳了戳就兴奋地绕着他的手指转圈。
这神魂碎片真是成精了。凤泱嘀咕了一句，对于顾清晏说他们俩都是傻子也没什么抵触，只心心念念着仍生死不知的绾绾：“我家绾绾……”
当初是哪个傻子口口声声说再不会添麻烦只要他帮忙收个尸骨就成？顾清晏抬眼，却莫名地将这句话藏下，而是不动声色地说道：“早就是我家的了，和你有个什么关系。”
一听这话凤泱就知道，这事儿，稳了。照着顾清晏那护短到极致的性子，绾绾指定还好好的呢。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被顾清晏挥了挥手压回原形，从窗户口扔了出去——和从雪山顶被踹下去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记着明儿早报时下雪。”
冰凉的鸾凤萧在结了冰晶的雪地里如履平地般滚了下去，悄无声息的。
顾清晏便当做他默认了，而后便取出了轻鸿剑。
那团小金云便蓦然地窜了过来，绕着轻鸿转了两圈，兴奋地遁入剑中，像是撞到剑上的浆果。金色的光芒如流浆般蓄入剑上的血槽之中，顺着剑上的纹路极有技巧地勾描出暗金色的剑纹，一笔一笔地将剑上隐着的剑纹都细细描绘出来，一直勾描到剑柄处最后一枚流云纹路。
整柄剑都闪烁着朦胧而柔和的金色光辉，而后光芒蓦然一收，犹如浮雕般显眼的暗金色剑纹渐渐淡下去，又恢复原来古朴的模样，像是水到渠成一般轻巧得没有一丝波澜——这本来就只是融合，而并非重新的塑造。
这才是真正的轻鸿剑。修真界神兵榜榜首。
顾清晏眨了眨眼，额间显出的赤色剑纹勾勒上金边，暗金色的眼瞳在光线稍暗的屋内与黑色无异，他弯起唇轻轻一笑，罕见地流露出怀念的神色来。
他向来是个念旧的人。不过情魂缺损后就有些懒得回想了。顾清晏隐下剑纹，撤了隔音结界，推开房门，对着屋外的小徒弟说道：“走罢。我们出去一趟。”
“好。”顾淮琛乖巧地笑了笑。
顾清晏拍了拍他的额头，并没有御剑，而是领着他一步步地下山，而后便向大雪山的南面走去。一路踏雪而行，雪峰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矮，又走了一个时辰，眼前便成了一片平地，入目皆是晶莹的寒冰。顾淮琛打了个寒颤，他从未来过这般冷的地方。
顾清晏瞥了他一眼，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要回去吗？”顾淮琛没说话，只默默地化为了原型，藏到他师父衣袖里去了。
习以为常的顾清晏将手探入袖中，一面揉着它的软毛，一面缓缓地践雪而行，直到远远地看见一眼寒泉。
寒泉不大，也不算深，约莫也只有一尺高，但泉中盛着的却全是万年的寒玉髓，透着浓郁的灵气，但仍是能一眼就瞧见这寒泉中央静静地放着一根苍白的骨笛。
顾清晏走近些，弯下腰，修长而好看的手指探入冰泉中，取出那只骨笛来，嗓音清清淡淡的，透着些怀念地唤道：“绾绾。”
只和杏子一般大小的小姑娘坐在骨笛上，晃悠着双腿，笑得眉眼弯弯地向他打招呼：“清晏，你好久都没来看我啦。”
的确，他约莫有几十年没来过了。顾清晏温和地向她点了点头，轻笑道：“你还记得当初凤泱所说的吗？”
“记得可清楚呢。”绾绾向他眨了眨眼，笑盈盈地说道：“怎么？他毁约啦？”
那可不是。当初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就是死在这大雪山都不用他管，如今眼巴巴地又凑上来了。顾清晏但笑不语。
“你呀就是心软了点，换我，先抽他一顿再说。”绾绾眉飞色舞地指点道，“只让他在大雪山下雪报时怎么够？要我说依着他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就该天天打一顿。”
“下手狠了容易打成傻子。”顾清晏开口道。
“那倒也是。行了行了我们回去吧，这儿一点也不好玩。”绾绾飘到顾清晏的衣袖里，拿莹白的指尖揪了揪顾淮琛的毛，熟稔地和他唠嗑；“你谁呀？清晏的童养媳吗？”
顾淮琛默然。
这位姑娘……和他师父很熟？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三章 似是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