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亚当夏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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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生于尘土，耶和华取其肋骨造就夏娃。
——《圣经·创世纪》
“嚯——”邹承墨和闻毓赶到城南职高时，迎面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血腥。废弃的女厕积满了灰尘，目光所及处除了陈年的污垢以外就是喷溅式的、已经干涸的鲜血，倒在地上的三人像是三个位于不同方位却同一时间失控的消防栓，将自身的血液满满当当地喷射在这片狭小的区域内。三具男尸死状可怖，脖颈处血肉翻飞，谢扬说法医进行初步尸检后发现三人大致的死亡时间都是昨天夜里11点以后，而且气管处的第一道刀痕就足够要了他们的命，但凶手杀人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倒是拉锯似的在三人气管处割了一刀又一刀，像是不把三人的头割下来就决不罢休，“多大仇啊这是。”
“发现尸体的是谁？”邹承墨问谢扬，“既然这间女厕已经被废弃了，按理来说也不该有人会再来吧。”
“头儿，是对小情侣。俩人都是在校学生，上课上一半出来找刺激的。”谢扬指向楼下不远处的一辆警车，“就他们，那女孩吓坏了，哭得直翻白眼，我也没问出来特别具体的细节。”
“你们好，我是滨城市局刑警队长邹承墨。”邹承墨走到情侣身边，女孩在男孩怀里哭得像只小鹌鹑，听到邹承墨问话更是直往男朋友怀里钻，邹承墨只好转向看上去神志还比较清醒的男生，“现在有几个问题需要你们回答，希望你们配合。”
男生脸色惨白，显然也被吓得不轻，但听到邹承墨这么说也强打精神点了点头，“警察叔叔，您问吧，只要知道我们都说。”
“别紧张。”邹承墨觉得眼前瑟瑟缩缩的小男生都快尿裤子了，“怎么称呼你？”
“我叫蒋澄，您叫我小蒋就好。”蒋澄搂了搂怀里的女孩，“我女朋友叫林晔。”
“行，小蒋，厕所里那三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蒋澄想起三人的惨状，脸上除了欲呕的表情外还有隐隐浮动的厌恶与庆幸，“我没敢仔细看，但是我能确定他们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因为品性特别坏，总是欺软怕硬，所以学校里的人没几个不认识他们的。”
“欺软怕硬？小蒋，如果不冒犯的话，你愿意告诉我你有没有被欺压过吗？”本在勘察现场的闻毓走了过来，“我叫闻毓，也算是警察。”
“没什么不能说的，以压榨弱小为乐的又不是我。”蒋澄很大方，“他们确实对我不太友好，警察叔叔，你们也看到了，我的长相比较女性化，他们就拿这个取笑我，说我是同性恋什么的，还说我找晔子做女朋友就是为了掩饰我是GAY的事实。”
“千人千面，”闻毓不觉得蒋澄很阴柔，“况且我觉得你只是清秀。”
“没关系啦，”蒋澄并没有很困扰，“随他们怎么说。而且他们现在已经死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
“小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邹承墨记下几行笔记，“据你了解，有没有和这三个人矛盾特别深，程度远远超出了言语冲突的人？”
“学校外我不太清楚，”蒋澄努力地回想，“不过不久前在学校里头，他们明知道靳晨特别怕黑，还把他在体育器材室锁了整整一天，我觉得靳晨可能挺恨他们的。”
邹承墨写下靳晨的名字，谢过蒋澄后赶紧找同事带着他和还在发着抖的林晔一起去了医院，“啧，这姑娘真是吓得够呛。”
“本来和恋人你侬我侬着，一推开门，发现三具青面獠牙的尸体，没直接晕倒都算是心理承受能力不错的了。”闻毓倒是觉得林晔的反应很正常。
城南职高的校长正在家和亲朋好友热热闹闹地搓麻，被市局刑警大队的一个电话叫到办公室后却切换到了血肉模糊的恐怖片场景，当场血压飙升差点蹬腿。“警察同志，你......我......”艰难组织语言的马校长“你我他”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五六七。
“马校长，据说这三个学生都是为非作歹型，您认识他们吗？”邹承墨没想到单是三人照片就有这么大冲击力，只好腾出一只手抵着不断倒着气的马校长。
“认识，”马校长魂不守舍地开口，“第一张照片上的是董轩，中间的是杨琨，最后的那张是王洋，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那‘靳晨’这个人呢？您有印象吗？”
“靳晨？想不起来了。”马校长打开手边的台式电脑，“您稍等，我在信息库查查——在这儿，靳晨也是我们学校的，比他们仨小一级。”
邹承墨探身去看靳晨的信息——看照片的话靳晨给他的感觉和蒋澄很像，两人都是属于长相较为秀丽的类型，只是相比于蒋澄的爽朗，靳晨更忧郁一些。学生信息库里登记了靳晨的住所，是一座离职高不远的城南老楼。
“闻毓！”送走了经受精神冲击后摇摇欲坠的马校长，邹承墨回到现场后发现勘察工作还没收尾，再拖下去夜就快深了，他招呼闻毓搭伙去靳晨家。
靳晨居住的老楼相当破旧，属于楼上洗澡楼下就下雨的类型，“102，”邹承墨对了对本上的地址，“就是这家，灯亮着。”
“噔噔”敲门声过后，邹承墨考虑到蒋澄说过怕黑的靳晨不久前刚被锁进小黑屋，担心他此时精神状态不稳定，于是放轻了声音，“你好，有人在家吗？我们是市局的警察，有情况需要向靳晨了解。”
“......”邹承墨话音落地，屋里万籁俱寂没有人回应他，老旧的小区里没有物业清扫积雪，此时邹承墨敏感地捕捉到102室后方传来了脚步落在厚厚雪层时“嘎吱嘎吱”的声音，“靳晨跑了！”
靳晨浑身上下没二两肉，哪儿能跑得过邹承墨，他还没来得及跑到另一个单元就被邹承墨抓着后领提溜了起来，“你大爷的，跑什么？！”
靳晨被邹承墨擒住后凶狠地对邹承墨连踢带打，“你们别想得逞！我死都要拉你们垫背，看谁下地狱！”
“你误会了。”闻毓并不担心邹承墨会让靳晨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跑出去，慢悠悠地追上了他们，“我们是警察，而且我们是来调查一起谋杀案件的——被害人是董轩、杨琨和王洋。”
靳晨停下动作，表情却一瞬间鲜活了起来，“他们死了？！爷爷，老天终于开眼了！”
邹承墨松开手，看着倒在地上突然又哭又笑宛若疯魔的靳晨，“靳晨，虽然你觉得这是报应，但我们还是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请问吧。”靳晨递过来两杯热水，平静状态下的他很像西方油画里阴郁但俊秀的小王子。
“你昨天晚上11点以后在哪？”
“从将近11点到过了12点，我都在郊区，因为东郊昨天有烟火表演，还可以放孔明灯。烟花11点40才开始放，所以我一直在东郊的24小时便利店待到那个时候。”
“我们了解到你曾经被董轩、杨琨和王洋一起霸凌过，有这回事吗？”邹承墨不确定靳晨之前的疯癫到底是演戏还是真情实感地爆发，所以从侧面入手。
“这不是霸凌，”靳晨眼里燃烧着浓郁的恨意，他撸起袖子露出疤痕斑斑的手臂，“一共十六条，你们可以数数。因为他们，我试图自杀过十六次，但最后都放弃了。”
“是因为担心你爷爷吗？”闻毓猜测。
“是，我是爷爷捡回来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爷爷，我早就死了。”提起爷爷，靳晨的阴郁一扫而空，满心满眼都是柔和，但转瞬间恨意又烧至顶尖，“他们把我爷爷害死了，我现在活着就是为了要他们陪葬！”
“靳晨，对不起。”闻毓再次放缓了语调，“但是我必须要问，他们是怎么害死你爷爷的？你之前说的‘别想得逞’和‘垫背’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告诉我爷爷我是同性恋，还和好几个男人同时在一起，我爷爷当然不信，还教训他们有空乱嚼舌头不如多读点书。后来董轩做主，把我被锁在器材室里的时候，他们在小窗口录的视频寄给了我爷爷。”靳晨扯开衣领，瘦弱的胸膛上是深深的抓痕，“我怕黑，特别怕，爷爷知道。我被锁在里面的时候疯狂地抓自己，一边抓一边嚎。爷爷去派出所报案，没想到城南派出所的所长就是董轩的爸爸，他不接受报案，还把我爷爷打了一顿。”靳晨大滴大滴地掉着眼泪，“我爷爷今年76岁了，急火攻心又被毒打，没过两天就去世了。这全都是董轩那个孙子的主意，我要把董轩和他爸一起告到法院去。我死没关系，他们也别想好过！”
“靳晨......”闻毓张了张嘴，却有些语塞。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人不是我杀的。虽然他们每个人都该死，但是我爷爷一直告诉我如果不能以德报怨，最起码也不应该变成和恶魔一样的人。爷爷走了，我不能还不让他省心。”靳晨沉浸在回忆里，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而且那三个渣滓不止针对我，据我所知学校里还有一个人这几年都在被他们霸凌，我记得他应该是叫周明昊吧，和我同级。”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亚当夏娃（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