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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占卜(小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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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贺茂家的阴阳师大人求见。”
“主人,大纳言府上的侍者说大纳言家的车马侯在府外了。”
“主人……”
源赖光猛的一抬头,那咬牙切齿的深冷杀意让鬼切欲言又止。
“继续说,还有谁!”
鬼切丝毫不怀疑现在要是有妖怪蹦出来他的主人绝对会把它大卸八块。
“是……那天的店家小姐过来了,她说要向主人道谢。”
源赖光脸色变了变,好歹温和了一点,但吐出的话也不见什么善意,“呵,我还以为天皇大人也要派随从过来要人呢,区区一个安倍晴明,倒是叫他们这些公卿好一番折腾!”
日前的事情安倍晴明做的慎重,他没证据言明对方纵容妖怪作乱,但是一个妨碍治安的小罪还是足够让那个不知轻重的阴阳师好好配合“调查”的。
“主人……”鬼切小心翼翼的抬眼,犹豫不决。
如果连鬼切的情绪都无法掌控,源赖光就枉为他爱刀的主人了。
猜到什么,源赖光瞬间满脸阴鸷,一字一句从喉咙里挤出来,“人已经被天皇带走了?”
鬼切低头不敢看源赖光,“是的,主人。”
“而且,安倍晴明他……”
“能让源大人这么活泼,”晴明的折扇挑开幕布,“看来我也是居功至伟啊。”
已经到府上了。鬼切剩下的话尽数吞落,回头呵斥他,“休得无礼!”
晴明展开折扇掩唇一笑,无视源赖光,目光大喇喇的在鬼切身上打量,“你就是鬼切吗?真是个美人呢。”
一个杯子朝他掷来,晴明迅速躲开,杯子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刚好滚到跟在晴明身后的洋抚子脚下。
“少觊觎他人的所有物。”
“所有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源夫人呢。”晴明眨眨眼睛,倒是移开了落在鬼切身上的目光。
跟进来的女人尴尬的目光无处安放,她总觉得今天来得有点多余。
源赖光冷笑一声,“废话少说,一刻钟交代不清楚,今天就别想站着出我源府了。”
晴明不甚在意的一笑,“我尽量。”
他向身旁的女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西芙小姐,就由你来说明吧。”
西芙有些忐忑,她向源赖光行礼,“西芙谢过源大人相助,如果没有源大人,大纳言大人那边西芙真的交代不了了。”
作为远渡而来的商人,如果没有后台是很难在陌生的国度立足的,但若要求得庇护,所需付出的代价也绝计不少。
“这是小小谢礼,还请大人不要责怪西芙捉襟见肘。”
她把袖子遮住的瓶子递出,鬼切从她手中接过,是一个漂亮的琉璃瓶,许多贵族都喜欢用这种瓶子放在家中做装饰,他在神乐的宴席上就见过这种瓶子。
他那时就想,如果用来栽花,必然很好看。
“呵,西芙小姐该感谢的是那个替你还债的傻子,我不过是为我源氏重宝买点礼物。”
随侍在旁的鬼切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源赖光话里的意思,猛的一抬头,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还是头一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会贵重到他拿不起来。
源赖光若有所觉的看了眼鬼切,“看我做什么,不喜欢?”
“不,绝对没有!”鬼切连忙否认。
源赖光有些漫不经心,“那去把它放好。”
“是!主人,鬼切先告退了。”
鬼切匆匆离去,擦身而过时晴明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上掩藏不住的喜意。
“莫不还真是源夫人啊?”晴明笑。
源赖光瞪他,“少胡说八道。”
“别介啊,你不是也到娶亲的时候了?京中的小姐们都希望能够见你一面呢。”
拐角时还听到里面的交谈,鬼切暗想,主人和安倍晴明……是朋友吗?
“此事说来话长,西芙便长话短说了。”
说到了正事,西芙脸上神情严肃,“我们的商队本是从另一条路来京中的,但是前些日子那条水路暴雨连绵,常常卷起大浪淹没船只,我们的人都不敢走,便换了另一条远路而来。”
“路上本也没发生什么意外,他们一路随走随歇,再路过美浓便直往京都来了。但是偏在美浓歇了一晚时,就有好些货物无端坏了。”
“哦?”源赖光挑挑眉,“继续说。”
美浓,还是他另一位弟弟的属地。
“我们的人本以为不过是小贼作祟,便又待了一夜,想着把贼人抓出来。谁知到了夜里,竟然阴风大起,有小女孩的哭声传来,点了灯后,发现满屋子都是鲜血,那些货物更是又碎了好些。他们不敢多待,天一亮便急急忙忙走了,好险才把其余货物运到了京都。”
“这样沾了邪祟的东西还敢带回京都?”源赖光的脸色尤其难看。
西芙忙道,“我们请阴阳师大人看过了,确认没有问题才带回来的。”
“所以你们就把妖怪带进京都了吗?”源赖光冷笑一声。
西芙喃喃着不敢答话了。
晴明朝她安抚一笑,对源赖光道,“是座敷童子,它们本身不具有邪气,阴阳师如果不慎没有查出来也不奇怪。”
但是座敷童子形成的原因往往不会太好。
“据我所知,美浓那边似乎就有圈养座敷童子的习俗。”
源赖光的神色变幻,半晌后颔首道,“我知晓了。”
源氏的内部问题自然也应当由源氏自己解决,这也是晴明要带西芙过来的理由。
源赖光的脸色难看至极,所以他不但不能找晴明的麻烦,还要承他这份情。
想到这里源赖光就忍不住道,“安倍晴明,那你欠的钱又打算怎么还?按你每年的俸禄,大概要还到你知天命了。”
源赖光觉得在安倍晴明向他伸手借钱时,他就应该把人踹到护城河里。
“这个么……”晴明歪过头,饶有兴味道,“就由我为你占卜怎么样?有关于那个预言的占卜。”
西芙离开了,和室封闭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阴阳师的符纸贴了满室,源赖光和晴明相对而坐,一碗水搁在他们中间,平静的水面映不出任何东西。
“皆诸森罗万象,大衍之术五十,而四十有九,五行有易,解以束缚,通天地之鉴,窥其之一……”
“就是现在,放!”
源赖光撒手,两枚铸币投入水中,波纹漾起,原本什么都没有的水面燃起一串蓝萤之火,火熄灭后一张模糊的人脸缓缓浮现。
那人异色双瞳,一头墨发散开,浑身浴血,痛苦的对上了源赖光的目光。
源赖光大震,水溅出了水面,又是一漾,画面随着水面的波纹消失了。
室内一片沉默,贴着的符纸无火自燃,化作晶莹的蓝光消失不见,只有溅出的水顺着桌沿滑落,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大凶。”晴明担忧的问,“你看到了什么?”
源赖光恢复了镇定,他没有回答,只嗤笑道,“那些老不死的都说我没命回来。”
晴明反问他,“既然如此,何必要去?人与妖为何一定只有两个选择?妖怪伤害人类,人类又何尝不是在伤害妖怪?”
“安倍晴明,”源赖光眼眸微阖,音色泛冷,“我还当你是个人类。”
晴明闭嘴了,他也不是第一天领教源赖光的固执。
晴明起身告辞,推开门让光线进来,在迈出门前,他略一回身道,“源赖光,源氏太小了,它容不下你。千万……不要被源氏束缚了。”
脚步声响,直到晴明彻底离开,源赖光才站起身,他看了桌面那碗水一眼,又撇开目光。
他走到廊外,看向刺目的天光。
不是源氏。
“是天地太小了。”
人类被挤在其中,快要不能呼吸了。
“主人?”
鬼切其实是有自己的房间的,就在源赖光的侧间,虽然他还从没住过,但是一些东西会放在这边。
比如那朵白槿花。
鬼切往琉璃瓶内装了纯净的清水,让白槿浮在水面,把瓶子小心的摆放在窗台的桌案上,一阵清风吹过,吹动白槿柔软的花瓣。
他心生喜悦,即使他并不知晓这就是喜悦。
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了倚门而立的源赖光。
“嘘。”
源赖光竖起食指在唇边,“无需管我,做你自己的事。”
但是鬼切哪有什么自己的事?他走到源赖光身前,安静的侍立。
源赖光抬起手,摸上鬼切一头深色的长发,揉了揉,然后温柔的笑。
“鬼切?”
“主人。”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