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姑获鸟之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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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不知何时从云翳中苏醒为刀锋渡上了一层寒凉，糜糜夜风吹尽业火，薄刃划破长夜，将血色送入深渊。
所有无法安息的灵魂陷入长眠，不甘和仇恨也随风而散，而那些哀伤的故事终将逝去。
是慈悲？还是无情？
人类的心思怎好轻易去猜度呢？他们远比万丈底下的悬崖还要深邃复杂。
女童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她光裸的脚跟踩到尸体冰凉的手。
她忽然又停了，仰起脸看着刀刃带血的鬼切，“你要杀我吗？”
鬼切不答，迈过尸山血海走向她。
女童露出难过的笑，“那我死了，还能投胎吗？”
“你既已成鬼，便再没资格为人。”
源赖光望向她，他的目光亦如他的话语一样冰冷。
“这样啊。”
女童移开目光，她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迹，对着另一边的源赖信展开笑颜，“赖信哥哥，阿雪五岁了，可惜不能再长大了。”
刀至。
却又于此时，高悬的圆月洒下一抹泠泠清光，剑随光跃，妖如影至。
在距离女童三寸之地，鬼切的刀被拦下，女童猛的睁大眼睛，看向一侧，稚嫩的嗓音惊呼道，“姑姑……！”
女妖从天而降，带起的风吹动她戴着的一袭斗笠，一张绝美的容颜惊鸿一现。
她身姿玲珑，原本该是手的地方却覆满了羽翅，尾羽合拢，一柄纸伞稳稳握在她的羽翼中，分明该是柔弱之物，却以惊人的柔韧挡住了名刀安纲。
“姑获鸟。”
源赖光道出女妖的名字，而后缓缓从席位上站起，“恭候多时了。”
今夜漫漫，他一身白衣却始终未沾丝毫污秽，纵使置身于无边血海，他依然如此漫不经心。
在他话落的同时，空中亮起几道流光，整个庭院不过瞬息就已落成樊笼。
“阴阳师！”
姑获鸟一咬牙，展翅一揽把女童抱进怀中，伞剑从安纲之上借力一撞，径直蹿上高空。
鬼切被反震力逼退了半步，继而脚下一沓直追而上。
半空中，长刀与伞剑再次相撞，刀气与剑气撕破流风发出刺耳的呜鸣声。
源赖光冷眼看着空中寒光交错，兀的勾唇一笑，“剑术不错，只可惜这样的剑过于心软，难堪大用。”
不远处的源赖信闻言低下头，他无声的念道，阿雪。
破空之声响起，一道雪光飞上高空，凛冽的寒芒自身后袭来，鬼切诧异间迅速避过，刀气震开了他束发的缎带，一头长发飘散，白茶花自发间缓缓滑落。
雪光未歇，飞旋着直插入空中的结界才停下。
一道如冰裂的声音响起，透明的结界不堪承受般成网状崩裂。
“你，你是……”姑获鸟惊讶的看着褪去了女子装束的鬼切，某个遥远记忆里的光影深深刺痛了她。
“姑姑小心！”怀中的女童骤然大喊。
姑获鸟忙用伞剑格挡，鬼切的刀势却是一变，刀锋狠狠斩在了她的羽翅上，带起一串晶莹的血珠。
姑获鸟吃痛，伞剑一挑，挑飞了鬼切手中的安纲，并迅速退开。
“抱紧！”姑获鸟疾喊一声，女童忙抱住她的腰身，她松了翅膀，伞剑收进腰间，双翼一展飞进夜空之中。
鬼切欲追，身体却已无处受力摔下了半空。
在即将落地前，一双手环过了他的腰身，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鬼切不做丝毫挣扎的任凭源赖光抱住了他一同落回地面。
直到双脚站稳，鬼切才挣开源赖光，单膝跪下，“请主人责罚！”
源赖光却是看向源赖信，眼中一道红芒骤然闪过，脸上带着明显的怒容。
源赖信苦涩一笑，“哥哥，我认识阿雪的时候她才五岁，她还那么小，却说长大了要嫁给我。”
而多年后再见，却是人鬼殊途。
“荒谬！”源赖光冷笑一声，“与鬼怪为伍，好得很啊源赖信！”
源赖信对上源赖光的视线，“源氏坚守的东西又一定是正确的吗？”
源赖光看了他良久，“你倒是和源博雅一样的天真。”
“赖光大人！”卜部季武手捧着安纲牵着两匹马匹过来。
源赖光接过安纲插回腰间，目光落在鬼切身上，“鬼切，起来。”
鬼切应声而起，垂首而立。
直到一只手穿过散落的长发抚到他的脸颊上，鬼切才受惊般抬起头。
长夜散尽，天际翻起了一尾鱼白，鬼切看到他的主人站在微薄的曦光中，不知为何，主人像是笑了。
“衣服脏了，这样可没有教养。”
源赖光的指尖在鬼切脸上轻轻摩挲，“等我回来。”
说完，从卜部季武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卜部季武亦翻上另一匹马。
“驾！”
马蹄踏碎草屑，尘土飞扬而起，他们背离着晨光越行越远。
一条偏僻的小道上，姑获鸟跌倒在地，阿雪连忙去扶她。
“我没事。”姑获鸟站起来，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血的味道会让阴阳师发现我的妖气，阿雪你先走吧。”
阿雪摇摇头，“姑姑是为了救我，阿雪不能走。”
“傻孩子。”姑获鸟温柔的顺着她柔软的发丝，“那个阴阳师很强大，你留下来也只会送命，你走了他却不一定会追你。”
阿雪不赞成，“那也应该是我留下，姑姑走。”
“不，他一定会找到我。”姑获鸟一叹，“我原本也不明白，但是当我看到那个孩子时……”
她没有再说下去，轻轻拥了一下阿雪，“阿雪，你们的仇已经报了，纵使是作为一只鬼也好，接下来你该为了自己活下去。”
阿雪道，“我会和大家一起，等着姑姑回来。”
离别稍纵即逝，不过一会，马蹄声响，源氏的队伍出现在道路上。
姑获鸟抬起头，只见阳光下，男人胸甲上盛开的龙胆花熠熠生辉。
源赖光一挥手，以卜部季武为首的数名阴阳师离开队伍绕着姑获鸟结起了五芒星阵。
姑获鸟握着伞剑，她明白自己已经逃不掉，遥遥望向源赖光，她道，“阴阳师，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源赖光冷笑一声，拔出安纲，“我从不听妖鬼之言。”
眨眼间，长刀与伞剑相撞。
源赖光使的是和鬼切一样的刀法，只是由他施展出来却更多了狠辣与诡谲。
姑获鸟本就已经受伤，又怎么是源赖光的对手？不过几息便已节节败退。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流出的鲜血浸透了地面。
“大人！”卜部季武高喊一声。
源赖光当即退出了缠斗，五芒星阵亮起……
姑获鸟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迷蒙的白雾，她落在树叶茂密的枝头，忽听见底下传来人类的窃窃私语。
“这么做要是被少主发现了怎么办？”
“少主发现时，他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成了妖怪。”
“也是，少主的母亲就是被妖怪所杀，少主最恨的就是妖怪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挡了少主的道？少主从妖怪手中救下他，就让他死在妖怪手里吧，这是他的命。”
“少主啊，他是注定要成为那把诛灭百鬼的利刃的，无情才是他该学会的东西。”
有一个小孩被他们扔在了妖怪窟中，姑获鸟听明白后飞身而下，两名人类发现时甚至来不及惊呼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姑获鸟往最近的妖怪洞穴赶，然而她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小孩死了，却又以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
人因执念而为鬼，贯穿这个小孩身体的鬼气又是在执着着什么？
姑获鸟抱起脆弱的孩子，“别怕，姑姑带你去一个适合你的地方。”
位于京都府的天田，加佐和与谢三郡的三界交界处，有一座千丈岳，其名为
——大江山。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姑获鸟之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