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青春站在风里》十月时

34、两个人的世界

　　温陌西打开门，让到一边，看着她说：“进去吧。”
　　他从鞋柜里拿出温以宁平时来这穿的拖鞋，递到她脚边，让她换上，然后带她走进客厅。

　　“先在这坐一会儿，我去开暖气。”
　　冷曦陌乖巧地点点头。

　　这房子是詹熙茹买的。

　　前几年詹熙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相处的挺好的，那男人比她小，经济条件肯定也没她好，那男人后来说不想住出租房，詹熙茹就买了这套房子，不算大，一室两厅一卫一厨。

　　当时一向跟詹熙茹如同‘仇人’的温言就跟她说，那小子肯定是奔你钱来的，你俩长久不了。
　　詹熙茹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就买了这套房子，最后可能是温言一语成谶，最后他俩还是不了了之，至于原因谁都不知道。

　　这套房子最后詹熙茹说就当送给温陌西的中考礼物，温言和詹熙茹因为这事儿还吵了一架。

　　温言觉得温陌西还小没必要，詹熙茹觉得这是他送她儿子的礼物关他什么事，管的真宽！
　　但后来，这套房子的钥匙还是落到了温陌西手里。

　　他每次的寒暑假都会来这边一个人住，一住就是一个假期。

　　刚刚他问冷曦陌要不要回家，冷曦陌说不想回去，温陌西就征求了一下冷北安的意见，得到同意后把她带到这。

　　“你全身都湿了，去泡泡澡，暖和暖和，嗯？”温陌西看了看她，轻声道。
　　冷曦陌木讷的抬起头，点点头：“好。”
　　“我去给你拿衣服。”

　　温陌西其实是一个很不爱麻烦的人，比如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不会带衣服，每次回去的时候都不会带衣服回去，来来回回只背一个背包，两手空空，多简单。

　　对他来说，每次都要收拾行李真的是件特麻烦的事儿。
　　所以，这永远有他的衣服。

　　詹熙茹每周都会叫人来打扫，包括有时候给他买了新衣服啥的都会人保姆带来挂在衣柜里，而她自己从未踏进这里一步过，即使那个男人从未在这里住过一天。

　　温陌西拿着一套詹熙茹最近刚给他买的居家服出来，递到她面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只有我的衣服，你……凑合穿一下。”
　　冷曦陌接过，低着头依旧坐在沙发上。

　　“快去啊，小心感冒了。”他看她坐那不动，柔声催促道。
　　她咬咬唇，抬起头：“谢谢。”

　　温陌西笑笑，摸摸她的头发：“以后不许跟我说谢谢，快去吧。”
　　冷曦陌点头，起身，朝卫生间走去。

　　“对了，晚上想吃什么？”
　　她转头，想了想：“炸酱面。”
　　“好。”

　　“温陌西。”她轻声叫他。
　　“嗯？”
　　“今晚能不能不回去？”
　　温陌西看着她的模样，点点头。

　　温陌西看着她走进去，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向厨房走去发现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到客厅拿了张便利贴和笔，在上面写道：【去楼下超市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随后把便利贴贴到最显眼的位置。
　　他回房间换了套衣服，然后出门。

　　北京很冷，这个点儿的超市几乎没人，空空荡荡的。

　　温陌西推着购物车，买好了做炸酱面食材，寻思着再去买点巧克力和冰淇淋。
　　手机在口袋里想起，是冷北安，他接通。
　　“喂，姐夫。”

　　冷北安略显疲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曦陌怎么样，还好吧？”
　　温陌西想了想，回答：“挺好的。”
　　“她还是不想回来？”

　　“姐夫，让她好好静静吧，今天就别让她回去了，看到一些熟悉的东西后更容易爆发情绪。”
　　“嗯，那你好好照顾她。”
　　“知道。”
　　“麻烦了。”
　　“没事。”

　　从超市出来之后，温陌西又去药店买了感冒药和胃药。

　　冷曦陌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喊了两声发现他不在，走去客厅才发现茶几上的便利贴。

　　屋子里开了暖气很暖和，她穿着单薄的居家服坐在沙发上一点都不冷。她穿温陌西的衣服，说实话不太好看，袖子太长了，裤子太长了……穿了就跟唱戏似得。
　　冷曦陌想了想，反正也不冷就把裤腿卷起来了。

　　刚把两只裤腿卷完，冷曦陌就听见门被打开了，她站起来，看向门口：“你回来了啊？”
　　温陌西看着她，点点头。

　　他走近从上至下的看了看她，然后噗嗤一笑：“你……插秧刚回来啊。”
　　冷曦陌低头看了看……好吧，的确跟插了秧没啥区别。

　　她挠挠头：“这不怪我，怪你腿太长了。”
　　“好，怪我。”他顺从地说，然后看了看她的头发，“怎么没吹头发？”
　　“没找到吹风机在哪。”她不好意思地说。
　　“忘告诉你了。”

　　温陌西转身去倒了杯说，拿出感冒药来拆开包装递给她一粒药丸：“我不会熬姜汤，喏，吃一颗以防感冒。我去给你拿吹风机”
　　冷曦陌接过去：“你也吃颗药吧，吃完再去。”
　　“嗯。”

　　温陌西把吹风机拿来后，让冷曦陌好好坐着他帮她吹。冷曦陌一开始还是不同意的，但她始终拗不过温陌西。
　　他拿着吹风机耐心的帮她吹着头发，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轻轻地揉着。可能就是这一次吧，造就了冷曦陌的懒。

　　当然，她没那么不矜持，不会每次洗完头发都去找温陌西。但她家有个冷曦陵啊，冷曦陵对他姐又向来是‘唯命是从’的当然不会拒绝，说不。所以，从这以后她洗完头发从来没有自己吹过。

　　吹完头发之后，温陌西关掉吹风机拔掉插头，然后对她说：“去睡一觉吧，你看看你这俩黑眼圈，都变成熊猫了。”
　　冷曦陌今天异常的听话，让干嘛干嘛。
　　或许是因为和她说这些的是温陌西，或许是因为别的一些什么。

　　“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睡一觉，晚上给你做顿好吃的。”温陌西附身摸摸她的头发，轻声道。
　　冷曦陌躺着点点头。
　　“那我出去……”

　　一个‘了’字还没说出口，冷曦陌就从被子里伸出手拉着他的手腕，祈求地看着他：“能不能不走？”
　　温陌西看着她，咬着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吧……他败了。
　　“好，不走。”

　　温陌西拒绝不了冷曦陌的任何请求，无论是十四年前还是十四年后。无理的、有理的……冷曦陌的请求什么时候有理过？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冷曦陌只要随便一个表情都能把他的心给摧垮。

　　哎，算了，谁叫自己喜欢她呢。

　　看着冷曦陌睡熟，温陌西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准备提前把炸酱面的酱弄好。

　　他会做饭是爷爷教的，当时温言和詹熙茹还没离婚，但很忙，爷爷说教会他做饭以后就可以照顾好自己了。当时他并没有多想。
　　爷爷教他就学，反正技多不压身，就算当时的他觉得没多大的用武之地。
　　可后来，父母离婚，爷爷奶奶相继离世，他就真的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温陌西准备好了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他又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内，拉上了厚重的窗帘，走到床边打开台灯。

　　冷曦陌睡得很沉，温陌西的脸色柔和了很多，蹲在床边看着她。
　　床头柜上昏黄的台灯照耀着她柔美的侧脸，乌黑的发丝在枕头上铺散开来，有几缕头发还在脸上。温陌西蹲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控制不住的抬起手把她脸上的几缕头发，轻轻的别在了她的耳后。

　　忽然心生一念：要不趁她睡着给她画张画？心动不如行动。
　　他起身走到书桌前，轻轻地打开桌子拿出绘本和铅笔，然后又走到床边坐下。

　　一瞬间，房间里只剩鼻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两人的呼吸声。

　　冷曦陌睡到了晚上八点多才醒，醒来的时候，温陌西正拿着绘本和铅笔低着头坐在床边，只开了床头的一盏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着房间，显得异常温馨。

　　“醒了？”温陌西抬眼看她睁开了眼睛，把绘本和铅笔放到一边，轻声问道。
　　冷曦陌嗯了一声，坐起来，看了看一边的绘本和铅笔：“在画什么呢？”

　　温陌西笑笑，把绘本拿过来递给她：“喏，自己看。”
　　她接过，看了看：“我？”
　　“嗯，不得不说，你睡着了可比你醒着的时候可爱多了，也安静多了。”

　　冷曦陌一直看着绘本，唇角微扬，嘟囔道：“说的好像我醒着的时候很闹腾似得。”随后问了句，“你也喜欢画画么？刚刚我看客厅有些画板还有颜料什么的。”
　　“还好吧，有时候挺烦的画画静静心。”

　　“那……这房子？”
　　温陌西看着她，解释道：“我妈买的，把钥匙给我了。放寒暑假的时候，我都会到这边来一个人住。”
　　冷曦陌点点头，没再问些什么。

　　其实冷曦陌可以早点认识温陌西的，在上初中之前，不，在上小学之前就能认识。因为詹熙茹和她家顾老师是闺蜜，是那种聊天聊得可以一夜不睡的闺蜜。而且詹熙茹是她干妈。

　　小的时候，顾韵文有时候不忙在家，詹熙茹就会来找顾韵文聊天，一聊就没完，所以呢冷泽文向来对詹熙茹不友好。而冷曦陌从小就听说詹熙茹有一儿一女，后来她离婚了起初是带着她儿子的，当时她每次到冷曦陌家顾韵文都问怎么没把孩子带来，詹熙茹总说她儿子内向不喜欢出门。

　　冷曦陌从小就觉得她干妈的儿子是个神秘人物，后来她学大提琴认识了温以宁过了段时间也知道了她是詹熙茹的女儿，但始终未曾见过詹熙茹的儿子。

　　不过照现在看来……内向？请问这俩字和温陌西沾边么？

　　冷曦陌坐在餐桌前，单手托着下巴，默默地想。
　　如果当时温陌西不窝家里，跟着詹熙茹去她家了，他俩还算的上是青梅竹马呢。

　　冷曦陌笑笑，起身走进厨房，拿过挂在一边的围裙。

　　温陌西听到她走过来，转过身，冷曦陌刚好走过来，他这一转身，好样的直接撞到她怀里去了。
　　冷曦陌愣了愣，这是个什么情况，妈呀她头疼。她往后退了几步抬手揉着头，没好气地问：“你突然转什么身啊？”
　　“我也没想到一转身就是个胸口碎大石啊。”温陌西笑着说。

　　冷曦陌不傻，EQ不低，反射弧不长，她能听不出来温陌西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吗？所以，温陌西又被打了，打完之后冷曦陌瞪着他说：“想说我头硬就直说，还胸口碎大石！”
　　温陌西揉着自己的肩膀。唉……是他想多了，冷曦陌怎么可能温柔过一个小时？

　　“拿围裙干嘛？你上阵的？”他看见她手里拿着围裙，打趣道。
　　冷曦陌摇摇头，很有自知之明地说：“你可真不怕我把小区烧了。”

　　“你这毁灭能力又增强了哈。”温陌西笑，然后道，“你说说你哈什么时候能学会做饭？”
　　“我呢顶了天了也只能做做甜品。转过去。”

　　温陌西听话地转过身去：“你要给我系围裙？”
　　“嗯，要不然你到时候把你的白T恤弄脏了，还得说是因为我。”冷曦陌帮他系上围裙。

　　温陌西无奈的笑笑，转过身看着她：“只是煮个面而已。酱我早就炸好了，现在面都煮好了，你这围裙系……有点迟了。”
　　冷曦陌尴尬的抬手抓抓头发，笑笑：“那你不早说？”
　　“我面都盛好放着了，是你自己没看见罢了。”
　　她看了看灶台旁边的两碗面，呃……好吧，是她没看见。

　　温陌西端起面：“喏，我端面你拿筷子。”
　　她还处于尴尬之中，木讷地点点头。

　　冷曦陌拌好面，吃了一口：“哟，不错不错。没想到啊，你还有这手艺。”
　　“那就多吃点。”温陌西内心此刻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不过……冷曦陌吃着吃着就冒出来了一句让温陌西无语的话：“你不会给我下毒吧？”

　　温陌西看她一脸地认真，彻底无语了，无语过后用筷子敲了敲她的脑袋，非常无语地说：“你这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都想的啥？你是不是觉得你整天虐待我然后我就报复你，冷曦陌啊，你凭良心说说我是那种瑕疵必报的人么？”

　　她继续吃，淡淡地说：“你的人品在我这向来是模糊的啊。”
　　温陌西心塞塞啊，手一伸把她的面端过来，傲娇地表情：“你别吃了，小心被我毒死了。”

　　“哎呀。”冷曦陌站起来，把面抢过来，“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这么幼稚？开个玩笑而已，吃饭吃饭！”
　　温陌西看着她低着头吃着面，笑了笑。

　　那天冷曦陌吃了很多，是自从代国平出事以后吃的最多的一餐。温陌西怕她积食把剩下的倒了然后跟她说没有了，冷曦陌这才作罢。
　　其实她知道，温陌西倒了，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后来，冷曦陌吃过很多家面馆的炸酱面，可她都觉得没他做的好吃，而且一直很怀念，那碗炸酱面的味道她一直未曾忘记。

　　可能后来她怀念其实不仅仅是那碗炸酱面，而是那个人。
　　而她自己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我来洗吧。”冷曦陌走到洗碗槽前说。
　　温陌西把洗碗布递给她，因为他知道冷曦陌不可能会洗，他也不会让她洗这么冷洗什么碗啊，伤手啊知不知道，真是的！但他不会这么说：“来，你洗。”

　　“什么？”冷曦陌反问，“你洗啊，老温这你就不能说我懒了，是你自己要洗的，我就先走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温陌西洗完碗之后发现她坐在阳台上，皱着眉头转身去房间拿自己羽绒服。
　　废话，阳台是开放式的现在还下雪了，她穿那么点不拿点衣服给她披着让她冻着啊？

　　北京的夜晚连夏天都不见得能看见星星，更何况冬天呢，连着下了一下午的雨晚上连月亮都没有何谈星星？

　　冷曦陌站在阳台上看着楼底下的车水马龙，内心压抑地很。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来雪花，而且越下越大，下午的那场雨好像就是给这场雪做铺垫的。

　　耳边依稀有个笑呵呵的老人的声音在问：“我家灵犀这么喜欢下雪是为什么啊？”
　　那时候她好像才五岁，上幼儿园大班，觉得幼儿园无聊透顶。所以当老人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奶声奶气地回答：“因为下雪了幼儿园就会放假呀，我就不用整天那么无聊了。”

　　代国平虽然严厉、不怒自威，对他们这一辈人好像都是一视同仁，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代国平对冷曦陌的溺爱。
　　比如这番话要是出自冷北安、冷安年或者赵祎、冷曦陵任何一个人之口，咳咳……家法伺候。但出自冷曦陌之口，代国平只是言语教训一番，然后一笑而过。

　　正想着背后一暖，回头看见温陌西站在自己身后。

　　温陌西看见她满脸的泪痕，内心一紧，抬手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擦去她的眼泪，轻声道：“会过去的，嗯？”

　　就这一句话，把冷曦陌假装的坚强，内心的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堡垒给摧垮了。

　　她实在压抑不了泪水了，一瞬间泪水就稀里哗啦流了出来，像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怎么都抵挡不住。
　　温陌西鼓起勇气，再次将她拥入怀。

　　冷曦陌在他怀里哭的更加凶了，嘴里还说着：“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不是别人？
　　为什么当时的代国平说出去环游世界的时候她不拦着？
　　为什么，为什么……

　　可时间不会倒回，可离开了就是离开了。

　　雪越下越大，冷曦陌越哭越凶，温陌西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不说任何的语言，靠这种方式给她安慰。
　　她会懂，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