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忆》边梁

2、须臾之间，摒执念

　　一时之间，穗禾脑中思绪纷乱，心中却是大喜过望，可旭凤的话，她是不敢信的，那不过是他一闪而过的念头吧，念及至此，语气中难掩失落：“旭凤，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诓我，如今又怎说出这话来？”

　　“我不会诓你，”旭凤语气一沉，转而却又云淡风轻，“时候耽搁得久了些，你我一同回去可好？”

　　旭凤说完，看了穗禾一眼，抬脚便走。穗禾反倒没了主意，但他今日所说，穗禾再不敢作他想，今日只想欢欢喜喜地给他庆贺生辰，兴许到了明日，他已将今日所言抛诸脑后了吧。

　　只是，她哪里不盼着他把从前忘了呢，只不过是不想奢望，不想失望了。

　　众位城王与鸟族长老们皆在禺疆宫中等候着，美艳的魔姬们早已在殿外等着为魔尊献舞。片刻过后，众人便远远望见旭凤与穗禾一同归来，皆是面露喜色。

　　待两人归位后，旭凤却依旧站着，不发一言，众人心照不宣，皆不敢落座，待其示下。

　　只听座上那人语气幽沉，缓缓开口道：“诸位，本座执掌魔界数百年，自知无甚建树，可也幸不辱命，护我魔界众生灵自在安乐。然本座尚有一心愿未竟，又恐因此误了我魔界，牵累我魔界生灵，遂即日起，本座退位让贤于鎏英。”

　　旭凤语毕，殿下众人自是哗然一片，皆跪拜叩头：“请尊上三思！”

　　“旭凤！”穗禾听了，大感惊诧，方才在忘川，全然看不出他有此意，怎的此刻就这样让了这魔尊之位？

　　旭凤看了一眼身侧的穗禾，知她心中疑惑，但只字未言，继续说道：“旭凤感激诸位的信任和襄助，只是我意已决，还望诸位成全。今日既是我的生辰，莫要扫了大家的兴。”旭凤着人唤了殿外的魔姬，便落了座。

　　众人见旭凤如此干脆利落，今日又是这样的场合，便也不再执意相劝，遂都坐下了，不敢再多言。

　　穗禾却不明旭凤心意，自然无心赏舞。待生辰宴结束后，穗禾并未立刻回固城王府，而是去了旭凤宫中。

　　刚走到他宫门口，正欲进去，却见屋中传出鎏英的声音：“凤兄，你可想清楚了，为她这么做可值得？”

　　“我与她都是这般固执，这样也算成全了彼此吧。只是，对不住你，对不住暮辞。”

　　“难道凤兄真的能放下心中所念之人？”鎏英性急，又心直口快，说出来之后方觉失言，“凤兄，那忘川老叟见我去求取，倒是大方。只是…”，鎏英话未说尽，只一声叹息，“但愿凤兄全凭己心，鎏英告辞。”鎏英自觉不该干涉，便退了出来。

　　穗禾在门外，不明鎏英所指何物，却只想着她说的所念之人，所念之人……他怎会放得下？

　　“旭凤，你为何要这么做？”穗禾进来便开门见山，直言不避，却不敢问他鎏英所提之事。

　　“你指何事？”旭凤藏起琉璃瓶，背在身后，起身走到穗禾身边。

　　“自然是魔尊一事。你可曾想过，若是让了这魔尊之位，失了魔界之势，届时，润玉那厮又寻上你的不是，你形单影只，又如何对抗？”

　　“你是怕我再被润玉算计，还是怕你在鸟族再失势？”旭凤一说出这话来，心下便立刻生出悔意，都已经做好选择了，不是吗？为何还要一再试探，来伤她呢？

　　“旭凤，你竟这样疑心我？”穗禾眼中似要落泪，只是逞强忍住而已，只觉周身遍是寒意，“天界也好，魔界也罢，我要什么，我怕什么，你岂会不知？鸟族族长？不做也罢。天后或是魔后的尊位，我自是无比渴望，可是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你，我要这尊位做什么！”穗禾脸上尽是悲戚之色，话语中也没了那股傲气，在他这里，哪还是穗禾公主，鸟族族长呢？穗禾不想再辩驳，“我的心思，你终究是不知，也不愿知！”穗禾转身将走，旭凤见状，心中慌乱，一时之间急急拉住她的衣袖。

　　“我…”旭凤拉着她的衣袖，竟一时语塞，便拿出身后的琉璃瓶，“你瞧。”

　　他脸上含笑，竟笑得这般妖孽，明明刚才是那般地可恨恼人！穗禾不知那是何物，旭凤却说：“我说过不会诓你。这忘川水，我取来了。”

　　穗禾不成想他竟当了真，可尽管他这么说了，她心中还是将信将疑：“你拿它作甚？”

　　“自是想忘前尘，摒执念，断舍离。”旭凤说不再诓她，可这话着实让她害怕，如若这是梦境，那醒来之后她又当如何受得住呢？

　　“旭凤，你再说这话，我便当真了。”穗禾有些恼了，心中却是生怕他说出反悔的话来。

　　“穗禾，你可否答应我一事？”旭凤此时声线柔和，语带三分祈求之意，穗禾听了只一味点头，哪还管他所求何事。

　　“我既要忘，只愿善始善终，既求不得圆满，但也算终了。明日，我便上那天界，与他，还有…还有锦觅做个了断。你可愿等我？”他终究讲出了那两个字。

　　“穗禾不愿。若是过去，我自然不阻你，可如今要你一个人去那天界，我不放心，我怕…”穗禾说到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怕旭凤再遭润玉陷害，还是怕他见到那人后反悔,“总之，我不能在这等你，我要随你一同前往。”

　　想来从前的火神殿下心高气傲，可穗禾从前又何尝不是与他如出一辙。可是现在，为了他，穗禾这般地小心翼翼，竟然也说出这一怕字来。

　　旭凤怎还会拒绝她,可旭凤却倏忽放下穗禾的衣袖，忍住笑意，“哎呀”一声，倒是叫穗禾不知所措：“可是你明日还要回翼渺洲，可如何安排啊？”说完这话，眉眼之间却已是笑意。

　　穗禾见他如此，却是一颗心跟着他起起伏伏，心中欢喜，脸上绯红：“旭凤你…”

　　“好！”旭凤开口应允了她，两人四目相对，明明已是如此熟悉，可此刻却如初见般扭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