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契约关系》近中秋

5、第五章

　　秃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儿。
　　刚刚进来的几票姑娘，勉勉强强都算得上是女人了。但是这面前这个，怎么看都还是个小女孩儿。
　　女孩儿杏眼黑黑亮亮地，很可爱。笑起来也甜。柔顺的黑发在脑袋后面简洁地绑了个马尾。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大学生的样子。
　　虽然资料上显示她已经成年了。
　　秃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考核。这次的电影主要有两个女演员，就是女一女二。女一自然是早就内定好了的圈内人，至于女二，从剧本上看是个 “擅长勾引人的白莲花”。
　　秃头很想直接拒绝面前这个乖乖女，她怎么看都不是个会撕心裂肺地甩女主巴掌的人。但女主黑色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不易察觉的东西在涌动，像月光流过岩石群的冷寂。这种眼神让女主周身笼罩着一层不明显的孤独的气质，仿佛她一个人在遥远的星星上自言自语。
　　向内生长的人通常擅长两件事情。
　　使气氛变得乏味。
　　或是给人惊喜。
　　这种摇摆不定让秃头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然而”，所以秃头给了莫小小一次机会。

　　叫做莫小小的女孩儿从刚刚听见自己说话后就一直没有行动。
　　正在秃头已经忍不住想让她出去的时候，莫小小突然蹲了下来。她把头发解开，抓了抓，还晃了晃脑袋，头发一下乱了不少。
　　莫小小突然倒在地上，用四肢踉跄着爬行，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四位考官都看不清楚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莫小小突然停下爬行，顿了顿后着急地在地上摸索着。
　　她停下，举起不知道什么东西，慢慢地，颤抖着将那样东西举过头顶。那样的颤抖，让人联想到冬天的寒冷，或者是无助的人收到殴打后的恐惧。
　　她随着手抬起头来，杂乱的头发有一部分披散开来。
　　考官们愣住了。
　　刚刚兔子一样无害的女孩儿现在微微张嘴，是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笑容。笑容的弧度是刚刚好的尖锐，让人在这盛夏的下午感到寒冷。
　　她捧起手里的空气，指尖微微颤抖。现在的她像是在冬风中最后的那片枯叶，摇摇欲坠。
　　她的眼睛里噙满泪水。眼睛里是悲伤，是释怀。
　　她张了张嘴才发出声音，短短的一句话里是沉重的感情：
　　“妈，我们现在，有橘子吃了……”
　　颤抖的气声直直钻到人心里去。
　　语毕，一抹泪划过脸庞。刚刚让人感到恐惧的冷笑在不经意间化成了真正幸福的笑脸。瞳孔里也终于点起了幸福的光芒。

　　《月孩》是甘导的第一部成名作，也是徐太何第一次作为“冯莱”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作品。
　　故事中，被单身母亲带大的男孩儿张月生虽然生活困苦，但是母子两人都深爱对方，过得还算幸福。生活上也有舅舅帮助。
　　舅舅让两人守着村里的橘子园挣点生活费。夜里守橘子的工作很幸苦，母亲因为睡眠不足，美丽的脸庞慢慢消瘦，白发也变多。
　　传闻男孩的父亲是个罪犯，所以母子两人在村里不受待见，小孩都欺负男孩。但男孩的母亲是个善良的人，她始终告诉男孩，说他的爸爸是被冤枉入狱的，男孩不能为了别人的误解就伤害别人。
　　男孩一天天长大，成为了一个善良的孩子。虽然他仍活在嘲讽和欺负中，但他从不伤害他人。他甚至对村里的疯子都很好。
　　一次下雨，母亲生了病。男孩照顾着母亲，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夜里一定会好好守护橘园。
　　到了夜里，小小的男孩一个人在橘园里巡逻，碰见了着急的舅舅。舅舅告诉他说母亲的病不是普通的感冒，让他跑到临近的镇子上去找大夫要特殊的药物。药是今天下午才到的，舅舅说自己没钱，大夫不肯把药给自己。但要是作为小孩子的男孩去求大夫的话，说不定会有希望。
　　舅舅说男孩可以放心地去镇子，橘园就交给自己守着。

　　第二天男孩回来的时候，橘园已经空了。
　　母亲在冰冷的草床上奄奄一息，床上全是血迹。
　　这时疯子路过，颠三倒四的话中透露出一个信息：
　　男孩的舅舅召集人偷走了橘子卖走了，还玷污了男孩的妈妈。
　　甚至男孩的爸爸根本就没有杀人，都是舅舅做的。
　　男孩在绝望中拿起了镰刀……

　　在最后，善良的男孩放弃了母亲教导的善良，手刃了自己的舅舅。
　　他捡起地上被忘记的一个橘子，露出了笑容，也流下了泪水……

　　那时候，徐太何第一次演戏，年仅六岁。
　　他的演技折服了所有人。那些燃烧的感情在最后小男孩的眼泪中做了个漂亮的结尾。在泥地上，颤抖的小手，鲜红的血迹和干净纯洁的眼泪伴随着男孩的笑容深刻地印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如此幸福和绝望的表情。
　　如此鲜活的表情，此刻在莫小小的脸上重现。

　　所有人都恍惚了。尤其是光头。
　　他同时是第一个看到徐太何演戏的人。
　　当时的光头只是个小小的编剧，没有钱，也找不到有名的演员。好不容易拼凑起了演员们，最重要的小男孩角色却迟迟没有能够定下来。
　　他每天都去幼儿园，去小学寻找。始终没能找到称心的演员。
　　直到他那天遇到了徐太何。

　　“我会演戏。”小小的徐太何坐在光头面前的破板凳上，脚尖距地面还有好大一段距离。
　　那时他刚刚过完六岁生日，整个人看起来臭屁得不得了。
　　“我演得很好。”六岁的徐太何故作帅气地一把抹掉了鼻涕：“你不用我会后悔的。”
　　光头当时也还不是光头，当时他还是个发量正常的男人，叫甘勇夫。甘勇夫本来也不知道该对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家伙怎么办，但当时尚未成名的他也从这个六岁的臭屁西男孩儿眼中看到了某种执着。
　　“你为什么要演戏？”发量尚还正常的甘勇夫小心翼翼地问徐太何。
　　“演戏很帅，很自由。”徐太何说。
　　末了他还不忘补充一句：“我妈妈说的。”
　　……
　　后来事实证明，甘勇夫没有选错。

　　已经快十年过去了。
　　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比如他甘勇夫早就不是当初的小编剧。比如徐太何已经长大并退出了演艺圈，。比如大众审美越来越低龄化。比如当初那份燃烧的初心已经被现实磨去了光泽。
　　可就在这个时候莫小小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甘勇夫面前。带着所有的生动和力量。
　　甘勇夫觉得自己突然有了精神。
　　可能这个并不是很优秀的剧本，能够散发不一样的光芒。

　　莫小小从地上站起来，稍微理了理头发，恢复到人畜无害的样子。
　　她演完了才觉得害羞。抹干净眼角的眼泪，她有些不安（有意表现出来的）地看着秃头。
　　秃头在纸上匆匆写着什么，对着身边的人摆了摆手。
　　“你先回去，之后有消息会通知你。”四人中唯一的女性对莫小小说。
　　莫小小松了口气，鞠躬后走出了多媒体教室。

　　“喂。”莫小小对着手机说。
　　“什么事？”徐太何的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很自负的样子。“我们的明日之星今天干得不错啊。”
　　“你看到了？”
　　“人导演跟我说了，说是挖到了宝贝。”徐太何没拿手机的手拿着小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杯。
　　他懒洋洋地靠坐在咖啡馆的椅子上，语气听起来莫名其妙地骄傲：“我就说没问题，毕竟我挑的人。”
　　莫小小有点不好意思了，为了掩盖心中的窃喜，莫小小故意压低声音说：“你不要贫嘴，还没正式演戏呢。”
　　“没问题的。”徐太何说。“演戏是个技术活儿，但天赋绝对很重要。”
　　莫小小还想说些什么，徐太何却先一步说话了：“我这里有事，挂了。之后找你。”
　　“喂……”

　　徐太何挂断了通话界面。看着刚刚坐在对面的人。
　　“没想到这么巧呢。”徐太何淡淡地微笑着，他今天的米色T恤让他看起来很柔和，整个人在阳光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他眼带笑意地看着面前的人。
　　“我其实有点事情想找你商量。”徐太何队面前的人说，温柔得仿佛神灵附体。
　　白白的虎牙难被人察觉地探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