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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焦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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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是七日之后,楚王萧云飞封储一事儿已经传遍了凉国的大街小巷,然平民百姓们对此并无太多的好奇,他们所关注的只是在这一天里自己能够抢到多少铜板。
按照凉国王室的传统,每逢太子王上大婚,或封储登基等大事儿,便是普天同庆,凉国上下但凡是小罪之人皆可免罪释放;而洛阳城内还会有舞车巡演,且不时撒播铜板,任人捡拾。
紫宸殿外正中央,萧云飞身着五爪龙缎蟒衣,一袭玉带以金衔之,双膝跪地,头高高的抬着,静静的等待着那刚苏醒过来的宸妃娘娘伴着王上萧寰宇缓缓朝自己走来。
那宸妃娘娘大病初愈,身子尚弱,罩了一件大红羽纱白狐狸里的斗篷,遮住了头顶,两弯柳叶眉似蹙非蹙,似挂在空中的一抹轻烟;一双含情目似喜非喜,如烟雾般叫人瞧不明白。
若论起年岁来,应比萧云飞年长了十六个年头,然因为身子一直置于冰室的缘故,如今细细瞧来,却仍是个十六七岁少女般的模样。
虽也配得上当年宠冠后宫的倾国之姿,然比起萧舞阳来,却还是逊色三分。
思及此,萧云飞心中难免一片郁结。
当初,他觊觎王位,皆是因为红叶道长的一句预言;而今,却是为了自己。
按照流程,是由宸妃娘娘将那顶镶嵌着十串五彩玉珠的玉冠递于王上,再由王上亲自给萧云飞带上。
如此,才算礼成。
彼时正值正午时分,那双纤纤玉手刚感受到太阳的温度,便嗖的一下缩了回来,手中的玉冠随之滑落,幸得王上眼疾手快及时接住。
“怎么了?可是身子有所不适?”言语中丝毫不含责怪,竟是宠溺与发自内心的关怀。
宸妃娘娘摇摇头,“臣妾无碍,继续吧!”
自从苏醒后,对于阳光,她便有种莫名的恐惧感与不适感;对此,太医如此解释,道她只是二十多年未见阳光,一时之间还未适应罢了。
她不想让王上为她担心,故而没有将此事告知于任何人;因为不适应,她便从不在白日里出门,而今不过是迫于无奈,这才现了身,还好这斗篷足够大,可遮挡住阳光。
宸妃惊魂未定,又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箭,不偏不倚,直接从发梢间穿过,插在了斗篷的帽子上;负责王宫安全的侍卫统领立刻严阵以待,却是一无所获,遂又加强了护卫。
见到此情此景,一位长者从众人中走了出来,先是恭敬的对着王上行了个礼,然后道:“王上,这箭明显便是冲着宸妃娘娘而来,幸得宸妃娘娘福大命大,这才无事,然则老臣猜想,此人定与宸妃娘娘有仇呐。”
杨臻,与穆家老爷同为两届老臣,自从穆家老爷被罢免了丞相之位后,为了相互牵制,王上便采取了左右丞相二职,右丞相为前王后子衿的母族兄长苏子故,而左丞相便是这杨臻。
杨臻是王上乳娘的孩子,自小与王上一同长大,多年前又舍身救了王上一命,故而深得圣宠,也正因此,他才打败了苏子故成为了左丞相。
如今他道此言,便是直指刚被贬往王陵和无极山的前王后子衿和祁王萧白羽;于是乎右丞相苏子故坐不住了。
“很明显此人箭法一绝,若真是想要加害于宸妃娘娘,为何这箭只射中了衣裳?分明是故意为之。且不说我那胞妹早已知错,就算她真死心不改,又怎会只射衣裳?这分明是陷害!”
语罢,苏子故又向王上和宸妃请罪道:“臣只是不想让王上中了贼人挑拨离间之计,言语间有冒犯之处,还请王上和娘娘见谅。”
杨臻:“我可没说是前王后做的,你这算是不打自招吗?”
宸妃在王上的耳畔轻语道:“王上,臣妾无碍的,莫要为了这点儿小事儿便耽误了今日的大事,可别误了吉时。”
王上:“罢了,既然你说这事儿与子衿无关,那便交由你去处理,孤给你三日时间,定要给孤将此人抓到。”
苏子故:“臣领命……”
虽是捡回了一条性命,但衣服已经损坏,便是不能再穿着了,而且头顶插着一支箭也甚为不雅,故而王上亲自解开了宸妃身上的斗篷。
宸妃虽是百般不愿,却也不知如何说道;而在王上瞧来,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极了小女子的害羞,便只觉是因为他在文武百官的面前亲自为她宽衣而羞赧罢了。
“王上,不要……”
“没事的……”
宸妃死死抓住斗篷,却终是抵不过王上的一片关怀之心,当那头乌黑秀发顺着后背一路下垂,阳光在裸露出来的肌肤上跳跃,犹如针刺般的痛感袭来,而她表面上却仍似个没事人儿一般。
她想着,忍忍便好了,一会儿便过去了;当看到那顶玉冠带上了萧云飞的头顶,她满意的笑了,然后惊恐的叫出了声来。
开始只是星星之火,紧接着便是剧烈的燃烧了起来,在痛苦的双眸中,她看到两个她最爱的男人全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四周的人在叫唤着些什么,但是她已经听不清楚了,肌肤的灼烧感已经彻底吞没了她的神经,慢慢的她便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甚至也不觉得痛了。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摆在众人的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宸妃娘娘忽然自燃了起来,由一个国色天香般的美人儿变成了一堆烧焦了的骨灰。
王上双膝跪地,悲痛欲绝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可置信;毕竟这种事儿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法相信的吧。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银发素裹的女子,正是那无极山的红叶道长,应王上之邀请特来参加封储盛宴。
那一双淡淡美目飘过那片残骸,却见尸骨下藏着一些奇怪的东西,待拾来仔细一瞧,竟是虫子的尸体。
王上并未抬头,“告诉孤,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叶道长道:“四海云游之时,贫道曾听闻异族中有一凤凰蛊,当中蛊者油尽灯枯之时,可起死回生,然一人一生当只能用一次,若是贫道猜的不错,宸妃娘娘食过凤凰蛊吧!”
“是的,她吃过……”闻得“凤凰蛊”三字,王上非常激动,“你知道凤凰蛊?不是起死回生么?为何……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红叶道长淡然道,“方前瞧宸妃娘娘与常人无异,想来应是早已催动了凤凰蛊,然纵使死而复生,却仍有一弊端,便是此生此世皆不得见阳光,若是肌肤暴露于阳光之下,便会自燃,届时便是如同王上所见,尸骨无存。”
如果他没有误会她的意思,没有执意脱下那件斗篷,那么她便不会死,说到底,是他亲手杀了她!
比起亲眼看着爱人惨死,知晓自己便是杀人凶手更加难以让人接受,而一般这个时候,出于本能,都需要来寻找共犯或者替罪羊,来让自己好受一些。
王上一把抓住萧云飞的胸前的衣裳,怒目嗔视道:“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隐瞒这个弊端,然后哄骗她吃下,你知道的,如果真的有效果,孤也一定会吃,这样等到孤不明不白的死了,你就可以做凉国的王上了,对吗?”
王上使劲一甩,萧云飞便倒在了地上,“不……儿臣真的不知道……儿臣怎么敢谋害父王……儿臣只愿父王能长命百岁,不,千岁,万岁……”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王上抬手便扬了过去,只听得啪的一声,萧云飞瞬间没了言语;王上的眼里怒意更甚,“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
“王儿,不能说……”萧太后由侍女和月河长公主搀扶着走了过来,“母后知道你苦,可是不能说。”
“母后……”
萧太后问红叶道长,“国师,关于凤凰蛊,可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秘密?”
红叶道长摇摇头,“此乃禁术,知之者不多,通晓其制法之人则更少了。”
萧太后:“王儿你听见了,哀家相信云飞,他定是被奸人所哄骗;如今白羽已经被你赶走了,难道你还要毁了云飞?你可只有这两个孩子!而且二度废黜太子,莫非你是想让别的国家都来瞧咱们凉国的笑话吗?”
比起王室的名声,什么女人,什么仇什么恨的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萧太后摆明便是要护下萧云飞了,一方是自己深爱的女人,一方是自己的儿子和母后,自古爱情便是帝王家里最不需要的东西,而王上本就是个极其听萧太后的话的人。
于是萧舞阳出场了。
“皇祖母……”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入耳扉,萧太后颤颤巍巍的循着那声音望去,和月河长公主一起搀扶着她的那个侍女轻轻扯下了脸上的假面具,露出一张沉鱼落雁般的脸来。
“舞阳?”
“是的,是我,母亲……”
“我的女儿……”月河长公主一把将萧舞阳拥入怀中,抱得是那样的紧,恨不得将其陷入自己的身体里,如此便再不用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