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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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走出阴影，果然是个小孩，不过穿的比小乞丐好多了。祝玦与他对上了暗号，知道终于等到了师门的人，热泪盈眶，忍痛到客栈要了间最便宜的房。
来找祝玦的小孩自称陆仁，他乖乖地看着祝玦和老板讨价还价，心里对这位大哥充满了尊敬。为什么师门会派这样一个小孩儿来找祝玦？还得从祝玦的师门，衡量门开始说起。
该门派对外自称“衡量门”，内里又分“衡门”与“量门”，衡门主要负责门内事务，这一脉弟子自幼在门派中长大，学习相人观星之术。说衡门是隐藏衡量门核心的障眼法也不为过，毕竟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长处，衡量门这个小门小派能在江湖上堪堪立足而不至于被吞并，在朝廷严令禁止民间学习天算、研究灵异的情况下，还能光明正大地计入官府的合法门派名册，绝不只是靠卜相这类被大部分人认为是装神弄鬼的活计。
这就要说到量门了，对于外界而言，衡门就是衡量门，量门是什么？少有人知道，知道的，也尽量不提及。量门负责一些不必被放上台面的事，对于量门而言，出名不是好事，越无名越安全。量门弟子自入门起就不在门派里呆着，看似是普通外门子弟，具体在做什么大概谁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永远有数不清的任务，有时候是送一封信，有时候可能只是找一只猫，甚至有时候，要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人。
在陆仁的认知里，量门弟子就像树枝上的叶子，光明正大地凑在人们的窗前，却不会让任何人感受到危险。他们掌握着江湖上最鸡毛蒜皮的小事，却也等于掌握了江湖上惊天动地的大事，除了他们上级的联络人，没有人知道怎么找到他们，而只要他们的联络人死了，他们就会像雨水滴入海里，随涟漪慢慢泛开，再也消失不见。
窥人、窥地、窥天，可以说是衡量门弟子行走江湖的本钱，只是，仅凭这样脆弱单线的联系门派居然能维持多年不倒，想必这其中还有什么像陆仁这样的小弟子不清楚的关节，对面这位量门弟子是否会知道得更多一些呢？
两人在客栈最西边的房间里关上窗，说起了亮话。
“祝玦，祝……小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在给师门的回信中提到她在汴州下落不明，具体情况语焉不详，上面让我来，一是替她和你一起完成这个任务，二是要我……带详细情报回去，你先告诉我汴州的事。”陆仁坐在桌旁，把自己早早想好的词一口气全都抖了出来。
“汴州的事情……我忘了。”不如他那般有底气，祝玦吞吞吐吐地说。
“忘了？”陆仁咋舌。
“是。”祝玦点点头，说起了一月前的怪事。
当时他和姐姐被上头派了一个找东西的任务，结果被别人捷足先登，祝玦和姐姐追着那个人到了河边，天刚亮，河边雾气还没散，祝玦一不小心就被人推到了水里，人事不知，醒来以后发现自己漂到了河下游。他好说歹说才求一位河边洗衣服的姐姐卖了一件衣服给他换，跑回上游的时候早已人财两失。他在客栈等了三天，也没有等到能姐姐回来。
看祝玦脸上愁苦的神情，陆仁不敢打断他的话：“可怜我们姐弟俩，盘缠大头都在我姐袋子里，她跑了，我的衣食住行全都没了着落。我趁着自己还不至于饿得把鸽子拿去煨汤，赶紧给内门送信让他们找我姐，咱们不就是做这行儿的嘛！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所以，”陆仁感觉他一说话就容易把自己带跑，隐隐有些头疼，“你一点头绪都没有？那你怎么跑到都梁来了？”
“一点头绪都没有！”祝珏哀嚎着仰天倒在床上。
他眼神放空，喃喃说道：“我只知道，那个……一定跑到都梁来了……”
陆仁听他一提起所找之物就用“那个”替代，多半是不能对他透露任务详情，他也不关心到底要找什么，有任务就去完成，仅此而已，倒是有件事让他好奇：“你姐丢了，任务完成不了，你师父没说什么？”
“当然有啊，就是他送信来将我臭骂一顿，要我来都梁等他的下一步消息。”祝玦说着，又瞥了一眼陆仁，“这十天半个月的也不见来信，内门的家伙，你这小孩儿，八成也是个靠不住的，我已经准备明天去贴大字报寻人了！”
“原来如此，看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起来，我要休息了。”陆仁毫不留情地把他赶下床。
祝玦跳下床，站在床边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刚刚没说吗？上头让我陪你完成任务。”陆仁叫小二打水，准备洗漱。
“不必，我一个人也能找到姐姐，你就是个小孩儿，我可没时间照顾你……”祝玦看着陆仁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打赏小二，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不说话了。
次日陆仁醒来时，隔壁的祝玦已早早起床，他有些懊恼自己警惕性太差，只能用这几日舟车劳顿来宽慰自己。
祝玦早起是为了赶尺鸦巷的早市，早市除了各色吃食点心之外，也会展出寻事榜，游侠志士若是想赚点零头，便可以从榜上找找有没有自己接得下的委托。一般越难的委托越贵，但能力不够的人自然想多接几桩简单的任务，如果来迟，简单任务肯定早都被人挑光了。
每个人限制一次性最多接三个任务，祝玦抢到一个送东西的活儿，转眼看到有个便宜任务无人问津，顺手就接了。他寻思着不要浪费时间，再多挑一个任务，此时却也没剩几个好挑的剩下了。这时旁边有人递给了他一个任务牌：“帮我接这个。”
陆仁初来乍到，还没有在寻事司登记过，寻事令没到手，不能接任务。祝玦就顺手帮他把这个“画出全城贩卖香粉的小摊分布位置送给云中香掌柜”的任务记在了自己的令牌上，这下三个任务都满了。
“你怎么接了这个任务，”祝玦边登记边吓唬他，“到时候完不成，第二天你的名字就会被写在榜上被人当任务接了。”
陆仁道：“这种任务是老家专门定期放出来给弟子接的，只要到地方亮出身份，自然就算你完成了。一是为了在弟子缺钱可以救急，二是为了给部分急需江湖名声的弟子积累声望。”
祝玦啃着包子笑了：“内家弟子待遇就是好，还有这种福利，我就从来不知道这些妙招。你教教我怎么分辨哪些是老家的东西呗。”
“你很缺钱吗？”陆仁也啃了一口包子，那包子比他的脸只小一圈，他居然一口就吞进大半个。
“我要养活自己倒是简单，可我现在在寻事榜上挂了长期任务找我姐，这挂榜的家伙真是会赚钱，寻人帖是最贵的，为了不让他们把我挂的任务撤销了，每天我都要花好多钱供着，愁死人了。”祝玦唉声叹气，连带着陆仁也觉得发愁。
云中香大概是衡量门都梁分舵手下的一间小店，掌柜显然不是门人，但也轻车熟路地给祝玦的任务表上盖了个私章。
祝玦和陆仁走在往郊外去的路上，开始琢磨起最后这个任务没人接的问题。
“城外戮青山野猪不知何故接连发狂，了解此事经过。”祝玦念着这个委托，实在念不出里面暗藏的玄机，明明是很简单的任务，为何众人皆避之不及呢？
“问问附近的人吧。”陆仁指了指山脚的茶摊。
老板听到这事就变了脸色：“原来两位小兄弟接了这个任务。”原来，老板在这山下摆摊，至今大概有八、九年了，每年大寒前后，戮青山都会有些异象，就老板见过的，已经有不知多少种了。
“今年就是野猪发狂，前几年还好，都不是什么危险的事，但今年这事儿一闹，人人都说是山鬼作祟，我的生意都惨淡了不少。”老板愁眉苦脸地说。
难怪。祝玦与陆仁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任务没人想接了，先要敬怪力乱神而远之不说，这种任务最难定性故而也最难解决。
祝玦为了自己的业绩，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解决掉野猪的问题，甚至钱暂时都可以不要，明里暗里还威胁老板若是不同意，就将他胡言乱语之事告知官府：“别说你不知道，当今圣上最讨厌鬼神之说，要是官府知道你在此散布流言蜚语，宣扬灵异……”
老板就算心不甘情不愿，到底还是怕他向官府告状，终于还是盖了戳。祝玦心满意足地接回寻事令，当即表示要和陆仁一起上山去看看。
“你刚刚软硬兼施的样子，十足的恶人做派。”陆仁感叹。
“胡说八道，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像我这般机智巧变的人，只要有几番奇遇，假以时日，一定是正道栋梁。”
“没见过比你还喜欢投机取巧的人。”陆仁看茶摊离自己越来越远，忍不住问起野猪之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我们现在就是直接跑了也不打紧，”祝玦看陆仁一脸不赞同的样子，赶紧接了后半截话，“但我可不是那种人。哪怕山鬼一事我们无能为力，防止野猪伤人还是比较简单的。”
说着，他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大不了，把他们全部宰了当夜宵！”
陆仁被他夸张的动作逗笑了：“要捉你自己去。”
沙沙沙……哼哧哼哧……
此刻明明寂静无风，四周的草丛却突然发出不寻常的响声。远处灌木的枝桠不自然地剧烈晃动起来，祝玦猛地抓住了陆仁的胳膊：“老兄，那边的树丛怎么一直在往我们这个方向动？”
两人相视，暗道不妙。
“野猪！”这个词就像一个开关，使得造成骚动的罪魁祸首自树丛间一跃而出，两个人一看，连叫喊都吓忘了，鼓足了劲儿，转身就跑。如若将这个场景慢放，定是一副活灵活现的猛兽扑食图，只是那野猪凌空后甩的肥肉可能会令人忍俊不禁。
惨了惨了！祝玦心里哀叹出师未捷身先死，脑海里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前面的陆仁蓦地停住了脚步，祝玦猝不及防，撞在他身上——没有想象中摔倒在地的痛楚，他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这里为什么会有坑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