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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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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璟继位后,改年号为保大,并分别赐封三位弟弟。
李景遂被封为皇太弟,兼兵马元帅和中书令职衔;李景达为燕王兼兵马副元帅、李景逷为保宁王。李璟和三位弟弟在父亲灵柩前立誓,相约兄弟世世继位,不得相残。
而他的长子李弘冀时年约莫十六岁,被封为南昌王,领江都府尹职。
李璟的二、三、四、五子皆出生不久夭折,除了长子李弘冀获得分封,余下的儿子李从嘉、李从善、李从益由于年龄幼小,均没有受到任何册封。
此时的朝堂,已不是李昇时期的朝堂。
李璟将父亲时期不被重用的一干人马全部封为重臣。启用冯延己为宰相,冯延己的胞弟冯延鲁为中书舍人,陈觉为枢密使,魏岑、查文徽为副枢密使。这五人都极擅权谋、性情奸诈,南唐人称之“五鬼”。
翰林学士常梦锡是李昇时期被委以重任的老臣,以直言敢谏、公正不阿著称。常梦锡屡次进言这五人不能用,李璟不采纳。他甚至将已被李昇削职隐居九华山的宋齐丘重新召回,封为太傅。
而南唐“五鬼”都是宋齐丘的学生,宋齐丘回归朝廷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无冕之王。
李璟在宋齐丘和冯延己的撺掇下,下令将政委托给皇太弟李景遂全权决断,只有陈觉、查文徽能够当面奏事,其他臣子不被召见者,不得入内。有臣子认为此事过于荒谬,上疏直言进谏,均不被上报到李璟处。
侍卫军都虞候贾崇到内室求见李璟,说:“臣侍奉先帝三十年,知道先帝所以成就功业,在于积极采用群贤的谋议。即便相处疏远,也未曾阻隔进谏,且虚心听取臣子建议,致下情能上达天听。现如今陛下即位,所信者何人?为何立即堵上双耳与臣下隔绝?臣已是将死之身,恐怕从今往后再难见陛下您一面了。”他说完,不禁凄然泪下长跪不起。
“爱卿说得有理,朕下令收回成命便是。”李璟被贾崇的忠心感动,停止所发的命令,并让他一起进餐闲谈安慰。
其实,李璟重用冯延己等五人,也是有苦衷的。
当时朝臣从政治主张上来看,分为主战和休兵两派。冯延己、宋齐丘、陈觉为首的一派,主张开疆辟土、主动攻伐;孙晟、常梦锡、韩熙载为首的一派,主张延续先帝李昇的国策,养兵安民,强化实力,待更好时机出兵北伐。
休兵派大多是李昇时代的重要功臣,威望甚高,言辞动辄提到先帝如何,让李璟感觉不受尊重,心里懊恼。
主战派就不一样。他们时时夸赞李璟,对李璟十分敬重。这批人马在李昇时代不被重用,李璟对他们的知遇之恩,让他们感激涕零。
李璟作为皇上,既需要朝政稳定,也需要朝臣互相牵制平衡。只有这样,任谁都不会生出谋逆之心,自己的帝位才能稳如泰山。
再说,外人眼中的“五鬼”,其实个个都算得上是人中俊杰、才华出众。
冯延己多才多艺,能言善辩。他辩说纵横,有如黄河倾泻如暴雨倾盆,滔滔不绝,让人不知不觉被吸引住,吃饭睡觉都被忘记到九霄云外。
他工于书法,诗词俱佳。就连看不惯他政治立场的孙晟,都用讥讽和赞赏参半的语气评价冯延己:“鸿笔藻丽,十生不及君;诙谐歌酒,百生不及君;谄媚险诈,累劫不及君。”
李璟好读书,本身就是多才多艺之人,对有才之士自然爱屋及乌。加上冯延己、宋齐丘、冯延鲁等人,在李璟还是太子时就交往密切,交情颇深。
继位后,李璟经常与韩熙载、冯延己等文人雅士相聚,切磋诗词歌赋、饮宴作乐。大理寺卿萧俨对此极为反感。
守孝期间,李璟耗费巨资命工匠在宫中建造高楼。高楼完工后,恢弘雄伟、美轮美奂,李璟十分满意,便召集群臣前往观看,众人发出的赞叹声不绝于耳。
“美则美矣,只恨楼下无井。”萧俨兀自看着,突然冷冷地转过头对李璟说出这句话。
李璟问:“何出此言?”
萧俨答道:“因为比不上陈后主的景阳楼!”
李璟发怒,立即将他贬到舒州。
也怪不得李璟震怒。隋文帝攻破陈国时,陈后主与贵妃在景阳楼下的井中藏身躲避追捕。萧俨提到楼下修井,岂不是暗示自己会与陈后主一样逃到井中亡国吗?
而幼小的李从嘉却不理会成人的纷争,他带着从善、从益两个第弟一起奔跑着玩耍,对宫殿的每一角落都十分好奇。
他抚摸着光滑铮亮的栏杆,问李璟:“父皇,此宫殿何名?”
“依你看,清晖殿如何?”天真无邪的李从嘉,让李璟抛开萧俨带来的不快,兴致好了起来,他躬下身对李从嘉说。
“清净淡雅,如日月生晖,经久不息。好名字!”李从嘉竖起拇指做赞赏状,这一举动引来大臣们的笑声。
“皇儿悟性真高。父皇希望李家的南唐能国祚兴隆、代代相传,与日月同辉。”李璟抚着从嘉的肩旁,眼睛看着浩渺无垠的天空说道。
从嘉的哥哥李弘冀已经成年,开始参与政事。他对从嘉极为喜爱,眨巴着眼睛斜瞅着从嘉。
“哥哥,我们一起玩耍可好?”
从嘉玩心不改,一刻也停不下来,跟大人们站在一起装腔作势,不一会儿他就没了兴趣。他抓着李弘冀的手央求道。
“别胡闹,让弟弟们陪你玩!大人议事,小孩子少掺和!”他拍打了两下从嘉的手,正襟站立。
从嘉看到哥哥眼中的严肃,知趣地带着弟弟到其他地方继续玩耍。
萧俨即将出发去舒州,请求觐见钟皇后行辞别之礼。
“萧大人是两朝忠臣,陛下一时震怒而已,他日必会明白您的苦衷收回成命。请您一路保重,静待归期。”钟皇后安慰道。
“谢过皇后娘娘!只怕此去再无归期,故特来辞别。娘娘保重!”萧俨说完摇头叹息。
“萧大人,此言差矣。大人您定有还朝之日!”坐在母亲旁边的从嘉笑嘻嘻地说。
“谢六殿下吉言!”萧俨说完深深看了一眼从嘉,躬身退出。他边走边在心里嘀咕,这个六皇子小小年纪真不简单!
树欲静而风不止,父亲的遗训言犹在耳,但外部的纷乱还是打乱了李璟的部署。父亲驾崩不到六个月,李璟就开始兴兵。
首先出兵讨伐从南汉窜逃到南唐虔州的蟊贼张遇贤。
张遇贤本来是南汉治下博罗县的小吏,出生在刻山镇一个巫婆家里,整天装神弄鬼,说自己是十六罗汉下凡,天生具有做一方首领的命数。
当时正值南汉新君刘玢继位,荒淫无道,父亲丧事未完,便同伶人饮酒作乐,暴君苛政,罄竹难书。
南汉百姓反抗的情绪日益高涨,几百数千人的武装叛乱此起彼伏,犹如小溪汇成洪流,在张遇贤的煽动带领下,聚集了十几万人的声势浩大的队伍。
这支队伍身穿红衣,好勇斗狠,占领了南汉首府循州,刘玢派兄弟刘洪昌、刘洪杲领兵镇压,却出师不利、损兵折将。刘洪昌、刘洪杲躲在棺木中,在手下裨将掩护下才能杀出重围。二人满身血污,险些丧了性命。
本来,张遇贤的队伍主要活动范围是岭南东北部,越过北面的南岭山脉便是南唐的疆土。第二年,张遇贤在循州被南汉军队打败,便越过南岭山脉,窜逃进入虔州境内。连续攻破南唐的几个县城后,他挑选了一个险要地点——白云洞安营扎寨,并肆无忌惮地在这里建造宫室,四处活动,与南唐公开对抗。
“陛下,虔州节度使贾浩被杀!”来使奏报。
“区区蟊贼竟然觊觎我南唐疆土!是可忍孰不可忍?”李璟听到奏报,相当气愤。
“陛下,请准许末将出征将这蟊贼的人头取来!”通事舍人边镐请旨。
“好!朕命你率领五万大军开赴虔州,洪州营屯虞侯严思作为副将听你调遣。”
“末将遵命!”“遵命!” 严思、边镐二人答道。
边镐大军到达虔州后,没有急着去攻打张遇贤的巢穴白云洞,他找到当地的地主白昌裕了解张遇贤部队的详情。
白昌裕献计,夜间从白云洞后山上的小路去偷袭,定然能打败他们。边镐采纳了建议,果然几个时辰就打得这批叛乱队伍一败涂地、死伤过半。
但是贼首张遇贤不见踪影,莫非已经潜逃?
“各位勇士!谁能交出张遇贤,本将不咎其罪过,赏赐物资助其归乡。”边镐急中生智,大声对惊魂未定的张遇贤部下高呼。
“将军,话可当真?”一阵沉默后,叛军中一人突然起身说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当真!”边镐答道。
“就是此人!”那人指着混在叛乱队伍中的一个男人说。
边镐紧盯着这个男人细看,核对手中画像,须髭茂盛、额尖颌狭,确实是张遇贤!
“好!给我捉拿逆贼张遇贤!”边镐命令手下,转过头问指认张遇贤的人:“你是何人?”
“小人是张遇贤的副将李台。”
“李台,你这个叛徒,不得好死!”张遇贤大吼大叫,被带上刑枷,送往金陵处死。
张遇贤队伍被消灭的消息传回南唐,朝堂上一片欢呼。
“陛下英明!我南唐不费一兵一卒消灭十万叛军,足以证明我军攻无不克!境内后患已除,是时候发兵攻取闽国了。”宰相冯延己趁着李璟在兴头上进言道。
“不可!陛下,张遇贤纠集的不过是一群散兵游勇,我军的得胜完全属于侥幸!请别忘记先帝的遗言,不可轻易用兵,以免牵绊其中。”翰林大学士常梦锡上前劝阻道。
“常大人此言差矣!就因先帝保守,至今我南唐还是偏居一隅。唯有先攻取闽、楚、吴越,再顺势北伐,方可成就大业。”枢密院副使查文徽道。
冯延鲁、陈觉、魏岑等重臣都纷纷表示赞同冯延己、查文徽出兵的主张。
因为攻打张遇贤叛军胜利的喜悦,还有李璟早已埋藏在内心的勃勃雄心,在臣子们的鼓动下,他还是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