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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 ...

  •   柴荣七岁的儿子柴宗训在灵枢前继位成为后周第三任皇帝,宰相范质、王溥辅政,符皇后作为太后垂帘听政。
      一切看视平静,但止不住人心浮动、谣言四起。
      忠于后周的官吏,敏锐地意识到动乱的根源十有八九来自赵匡胤。
      “太后,末将查明,今日京城中谣言,皆为赵匡胤党羽所为。赵匡胤不应该再掌管禁军,应先发制人,尽早除去此人免生后患。”韩通进言道。
      “哎,先帝在位时,曾说过他最信任的有三人,你、赵匡胤、王朴。如今王朴已不在,只有你和赵匡胤,而你两人又生嫌隙,这可如何是好?”符太后说。
      其实,在符太后心里,赵匡胤是不可能背叛后周的。
      赵匡胤对她一直恭敬有加,晨昏定省一刻不忘,兼且还是她妹夫赵光义的亲哥哥,怎么会背叛呢?既然韩通提出赵匡胤有问题,那也不得不防。
      符太后将赵匡胤改任为归德军节度使、校检太尉。
      此时,赵匡胤及心腹也加紧活动。禁军高级将领的安排,发生了对赵匡胤有利的变动。
      一直空缺的殿前都检点一职,由慕容延钊出任,空缺的殿前都虞候一职,由王审琦担任。
      慕容延钊是赵匡胤的少年好友,关系非同一般。王审琦是赵匡胤的“布衣故交”,与担任殿前都指挥使的石守信一样,都是赵匡胤势力圈子中的核心人物。
      这样,整个殿前司所有高级将领职务,均由赵匡胤的人担任了。
      他还不失时机插手到侍卫司,在侍卫司的高级将领中,副指挥使韩令坤与赵匡胤成为“兄弟”,只有指挥使韩通不是赵匡胤的人,但势单力薄,难以与赵匡胤抗衡。
      柴荣的突然亡故,让李弘冀眼中现出光亮。他认真写了一份奏章,关于收复淮南十四州的计划。
      早朝,群臣云集,李璟提出探讨食盐紧缺事宜。
      自从丢失淮南十四州,不仅给南唐增加了防守长江的难度,更重要的是丢失了扬州、楚州这两大产盐之地,南唐失去了盐赋这个重要的财政收入,还要每年支出大笔财政向后周购买食盐。李璟听说泉州可以煮海为盐,召集大臣讨论。
      但李弘冀心里急迫,他首先递上了自己的奏章。
      李璟一看,奏章中与今日内容风马牛不相及,怒火中烧,遂当着众臣的面将奏章狠狠地丢到李弘冀的脸上。
      “你真是冥顽不化!如此不识大体,有何资格担当储君继承大统?朕择日便废除你太子之位,传位于景遂!哼!”
      李璟也许只是一句气话,但听在李弘冀的耳朵里,却让他感到无比心寒。
      父皇连他的意图都不愿意搞清楚,就雷霆震怒。他所提议的事情跟父皇的忧虑是一样的。食盐的命脉握在后周手里,永远只能俯首贴耳听命于后周。食盐紧缺,是因为失去了淮南盐地,收复淮南,食盐的紧缺迎刃而解。
      后周新主继位人心不稳,权臣蠢蠢欲动各自打着小算盘,后周兵力虽然不可小觑,但此时趁机收复,还是有一定胜算。
      可惜,李弘冀勇猛却失于心计。他没有事先与其他朝臣商议取得认同,更没有与父皇交心,直接呈上请战的奏折,李璟看了开头哪还顾得上结尾?
      李璟已经被柴荣打怕了,已经不再是那个雄心勃勃的李璟,不再是伐闽伐楚不顾一切果断出兵的李璟!
      李弘冀满腔热血碰上父皇劈头浇来的冰水,他心里的绝望愤怒可想而知。
      “父皇,您说儿臣没有资格继承大统,那皇叔又何德何能继承大统?莫非父皇还想让南唐的千里河山战火燎原?莫非父皇想亲眼看到祖宗的基业消失殆尽方才甘心?”
      “大胆!朝堂乃议事重地,怎容得你在此造次?!”李璟抄起太监手中的打毯杖走下大殿台阶,向李弘冀打过来。
      朝臣见势不妙,上前拦住,让李璟打来的打毯杖扑了个空,没有落在李弘冀身上。李璟狠狠看了李弘冀一眼,跺着脚说“退朝!”,转身离去。本来李璟已约好早朝结束后与几位大臣打毯球,一气之下也不了了之。
      李弘冀闷闷不乐地回到东宫,一连几天托病不上早朝。
      有一个人也对李璟说的话放心不下,此人正是力劝李璟册立李弘冀为太子的钟谟。一旦李景遂回归朝廷,必然容不下自己。
      其实自李景遂离开金陵,钟谟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不久前钟谟打听到一个极为重要的秘密:袁从范的儿子不明不白的死在金陵,跟李景遂有关。
      而袁从范正是李景遂的亲信,李景遂调任洪州节度使后,也将袁从范带到洪州。
      钟谟将这个秘密告知袁从范,袁从范实在难以置信。
      他跟随李景遂十几年,从金陵东宫到洪州节度使任上,忠心伺候毫无二心。儿子在金陵死去的当天,他还忍住悲痛伺候在李景遂身侧。
      独生儿子突然死亡,袁从范心中有所怀疑,但查来查去毫无头绪。李景遂安抚他,说会尽力帮他调查。
      “这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岂能由得他逍遥快活?”袁从范一拳打在墙上,手指关节在滴血。
      “你准备怎么做?”钟谟问。
      “我自有打算,钟大人不用知道。我不想连累他人!”袁从范说完,消失在夜色中。
      八月中旬的一天,天气相当炎热。李景遂刚打完马球,口渴难耐,袁从范递上一杯自己亲自为他炮制的冰凉饮料,他喝了一口,感觉味道很好,对袁从范笑着说:“好喝!”说完一口将杯子中剩余的饮料一饮而尽。
      他掳起衣袖,还来不及抹嘴,“嘭”的一声栽倒在地。
      袁从范狠狠地踹了一脚:“狗贼,你死有余辜!我可怜的孩儿尚未娶亲就死在你手中,就让你为他陪葬吧!”说完紧锁门窗,扬长而去。
      平素除了袁从范,谁也不能擅自进入李景遂房间。洪州的官吏们几天见不到李景遂,就连袁从范也不见踪影,很是疑惑。
      几天后,李景遂房间飘出一阵阵恶臭,侍卫破门而入,才发现他的尸体已经腐烂不堪、面目全非。
      李璟接到弟弟死讯,悲痛不已,追封他为皇太帝。
      他下令全国通缉袁从范,但反馈回来的消息依然是一无所获,袁从范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一个小小的都押衙,能逃到哪儿去?他脑中灵光一闪:有人帮助袁从范!
      这个突然而至的念头扰得李璟彻夜难眠。李景遂之死,谁能得利?不禁让他想起一月前朝堂上的一幕:
      “父皇,您说儿臣没有资格继承大统,那皇叔又何德何能继承大统?莫非父皇还想让南唐的千里河山战火燎原?莫非父皇想亲眼看到祖宗的基业消失殆尽方才甘心?”
      李弘冀当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带着怨怼。
      难道是弘冀杀了亲叔叔?不!不会的。
      弘冀虽然性格强硬,但断然不会如此恶毒,作为他的父皇,这一点还是相信他的。
      但是,他的耳中不停出现弘冀的声音:“皇叔又何德何能继承大统”、 “皇叔又何德何能继承大统”!
      “来人!传朕旨意,将太子软禁东宫!”
      “陛下,你这是何意?弘冀犯了何事,让您如此大动肝火?”钟皇后听说太子被软禁,急匆匆过来。
      “皇后,太子无德,心中无君无父,将来继承大统只会苍生涂炭家国不宁!朕不但要软禁他,还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陛下,您仁慈之心天下皆知,为何就容不下自己的儿子?弘冀年纪尚轻,心高气傲说话有失分寸,难免让您不快。他有过错,稍稍惩罚也就罢了,至于将他废掉么?况且,景遂刚殁,家人同悲,怎能再相互煎熬?陛下仁慈,请绕过弘冀。”钟皇后边流泪边劝。
      只有她知道,弘冀是多么渴望得到父皇的信任和关爱。
      “别跟朕提景遂!朕只是软禁而没有杀他,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皇后请回寝宫,朕累了!”
      “陛下——”
      钟皇后还想再为儿子申辩,看到李璟不耐烦的眼神,担心说得多反而害了儿子,只得默默退出御书房,此刻她最挂心的是儿子弘冀。
      “皇儿,你千万不要泄气。你父皇气消了就会原谅你的,做人要懂得妥协,给自己给他人留一丝余地,知道吗?皇儿。”
      “母后,原谅儿子不孝,让您来回奔波。不要为儿子忧心,我很好。你看看,不是吗?”
      母亲愁云密布的眉头将他的心揪得生疼,为打消母亲的愁绪,他笑嘻嘻将身子转来转去,叉叉腰抖抖腿显示他心无杂念、身健体泰。
      见到儿子状态不错,钟皇后稍稍放心,安慰几句后便离去.
      李从嘉听闻哥哥被圈禁,忧心如焚,跑前跑后地奔波。但李璟知道他的来意,避而不见。他又去求母后,见到她满脸憔悴,只得怅然退下。
      “皇兄,再坚持些时日,父皇定会来看你。”
      “从嘉,为兄待你不好,你不记恨我吗?”
      “我只记得皇兄的好!望皇兄多保重!”
      “父皇真的会来吗?”
      “会的,一定会!”他信心满满地对神情落寞的哥哥说。
      弟弟的话,让李弘冀脸上现出期盼的笑容。
      一个月之后,父皇来了,这是李弘冀最盼望的,父皇终于肯来看他!他激动地换上一套更为正式的衣服,将头发梳得锃亮。他想让父皇见到他还是那个毫无怨言日日思念父皇的儿子。
      可是,这个夜晚,这个望眼欲穿的夜晚,李弘冀却是生不如死。
      “说!景遂是不是你派人毒杀的?”李璟冰冷的声音。
      “父皇,您这是何意?”他僵在那里,脸上的欢喜还没有消退。
      “朕就知道是你!除了你,还有谁这样歹毒!”
      李璟不等他回话,只给他留下了一个背影。
      也曾鲜衣怒马少年时,也曾风流潇洒凌云志,却又抹杀不去只身一人的孤寂!
      这个夜晚,将他推向人生的另一条道路,一条黯淡无光的道路。
      从炙手可热到无处安身,英雄末路大抵如此。他距离自己的梦想仅近在咫尺,在希望触手可及的时候被拦在了门外。
      自始至终,不管是年少轻狂风华卓绝凌驾于众人之上,还是有心上阵杀敌却回天乏术,他空洞的双眼偷偷藏起了多少骄傲?
      他结束了自己,结束了命运的又一次戏耍。他离开时云淡风轻,只留下还没准备好跟他道别的父皇母后和兄弟们。
      李弘冀死后,李璟心中愧疚,追谥他为“文献太子”。
      东宫之位不能空缺,李璟问钟谟:“爱卿以为,朕当立谁为太子?从嘉如何?”
      “陛下,微臣胆敢进言,请陛下见谅。从嘉德轻志懦,又酷信佛教,非人主之才。而从善果敢凝重,宜为太子。”
      钟谟对李从嘉的贬损,让李璟相当不快。他立即将他连降三级贬为国子司业,流放到饶州,不久赐死。
      其实李璟心中早有主意。从嘉仁德宽宏,对父母孝顺,对兄弟谦恭,最重要的是从嘉性格温润,不急不燥。
      在乱世中生存下来的无疑只有两种人,要么身怀绝技绝其芒,要么绵里藏针避其锋。从嘉无疑属于后一种。
      虽然有些朝臣对此有异议,李璟还是执拗地封李从嘉为太子,监理国事。
      连失两名至亲的李璟心灰意冷,日日与酒为伍与歌舞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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