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兔子耳朵的女孩》杜楠

4、第 4 章

　　陈碧那天没有课，就去给一个初中生当家教了，辅导他的英文和语文。师范类院校就这点好，当家教非常受欢迎。
　　陈碧辅导的初中生小豪正好是变声期，读英语的时候特别难听，跟一只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样。陈碧并不是想嘲笑他，但她有时候总会忍不住偷着笑。好不容易，把口语部分辅导完了，她给小豪留了一个阅读理解题。趁他做题的时候，赶紧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
　　刚才她听见手机在震动，奈何处在计时收费期，她不好意思停下来，毕竟她是有职业道德的。
　　等她打开手机，发现来电是一个“修车”的。
　　她抬起头，睁着眼睛想了片刻。想起前一阵4s店有个大哥说自己跳槽开了个维修店，想要挖她去那边做保养。陈碧是个汽车白痴，不懂任何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她宁愿相信4s店。可是那个修车的大哥给她打了好多次电话，陈碧都婉言谢绝了。
　　这次，陈碧想，她一定要把他拒绝的透透的，不能再给他一丝丝幻想，这样也是为了让他省一些电话费。
　　陈碧不好意思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么绝情的话，就发了一个信息。
　　发完以后，觉得自己又有点儿过分，过了一会儿，就又给人家解释了一下。这下，陈碧心里舒坦多了。
　　那边，邓辰盯着这没头没尾的短信，出了神。
　　随后他鼓足勇气，又拨了出去。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这次他一定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陈碧见那人电话一直打一直打，脾气就有点儿上来了，也不管什么职业道德了，按下接听键。
　　“喂？我跟你说了，我不去你店里修车，我只去4s店。”
　　“陈碧！”邓辰说，“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啊？”陈碧一下子愣住了，只记得那个大叔是一个说话带着口音的山东大汉，怎么现在突然这么好听了。
　　“我是邓辰。”邓辰无奈地说。
　　“啊？学长？”陈碧果然一脸惊诧。
　　邓辰这边咬了咬牙，看来她连自己的手机号都没有好好保存。
　　接着他又把嘴里的牙放了放，还好，她只是误会了，不是针对他。
　　“嗯！你的记性果然不好！”邓辰笑了。

　　等邓辰问好陈碧下课的时间和上课的小区后，便说要去接她。
　　“可是周末的晚高峰好像还没过去呢，会不会不方便啊。”陈碧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他。
　　“很方便，我公司离你那很近。”邓辰说完，就奔回办公室拿起车钥匙往外走。
　　临走前，他赶紧交代Emma，“今天散会，让他们继续想创意。”
　　大家如释重负。
　　邓辰的车一下子就涌入晚高峰的车流中。他的心里有些期待，有些激动。他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即便是堵车，大家还是义无反顾地上路，那是因为他们有想见的人吧。
　　邓辰公司离陈碧做家教的小区的确不远，但是小区里面停车位紧张，他便在路边的便道上等着。
　　等了十分钟。他看见陈碧跑着出来了。
　　真像个小兔子，他想。
　　他掏出电话，把自己的位置告诉陈碧。
　　陈碧走到车前，看着这辆崭新的vlovo，有点儿迟疑。邓辰把车窗按下来，跟陈碧打了个招呼。陈碧这才笑眯眯地过来。
　　陈碧的手在副驾驶的车门上停留了一下，接着她一犹豫，跑到后座，打开车门，蹦了上来。
　　邓辰皱了皱眉，“怎么不坐前面？”
　　“嗯，我听人说，副驾驶是留给女朋友或老婆的，哈哈哈，只是听说啊，我怕有人会误会。”
　　“我没有。”邓辰说。
　　“嗯？”
　　“没有女朋友，也没有老婆。所以你可以坐过来。”邓辰说。
　　看着这么实在的邀请，陈碧也不好意思不去。便从后座下来，重新坐到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
　　“学长，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儿？”
　　邓辰刚才等她的时候已经想到了一个理由。便施施然地说，“你不是说想要找兼职么。”
　　“是啊，是啊。”
　　“那你想不想去广告公司？”
　　“好呀好呀！”陈碧开心极了。“你看过那个南方黑芝麻糊的广告么？”
　　“嗯！”邓辰说。
　　“黑芝麻糊嘞！”陈碧学着广告里唱到。“当时我看到那个广告，心里就想，这个广告真是太棒了！广告人太了不起了！我就想，以后一定要当个广告人。”
　　邓辰笑得眯起了眼，“恩，那就好。一会儿我把联系方式发给你，下周一你就直接过去，创意部那边不需要坐班，你先负责文案的整理，慢慢熟悉了，可以参与创作。有好点子随时和你对接的创意经理联系，加油哦！黑芝麻糊！”
　　“好的！其实黑芝麻糊真的挺好喝的。我跟你讲，有一次上课，我肚子饿了，就打开了一袋黑芝麻糊，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喝掉，结果……”陈碧停了一下，眼睛看着邓辰。
　　“结果怎么了？”邓辰扭头看了她一眼。
　　“结果，整个教室里都是那个香味，教授的脸色都变了，但好在他没有骂我。”陈碧傻呵呵地乐着。
　　“今天想吃什么？”邓辰问。
　　“哦，对了，谢谢学长帮我找工作，那这顿饭我请。”
　　“不用，你还没发工资，等发了工资再请吧。”
　　“那好吧。”陈碧没发觉，邓辰一下子就给她安排了好几顿饭局。
　　“把生活安排地这么忙，会不会耽误你谈恋爱。”邓辰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
　　邓辰心里一紧。
　　“我现在没男朋友。”
　　邓辰脚下一加油门，车呲溜溜地跑了起来。
　　他的心就跟这车一样，飞扬着，快乐着。

　　“阿越，我跟你说个事儿啊，我找到兼职了。就是以前初中时候咱们学校那个学霸学长，你还有没有印象，邓辰，他给我介绍的。”陈碧之前也拜托过阿越帮她打听工作，现在有了眉目，她就赶紧给阿越打电话汇报一下。
　　“啊~~~~~~~~~~”阿越的嗓门还真大，“邓辰？M4里的邓辰，大帅哥邓辰？”
　　“阿越，你能不能淡定一些。”
　　“好的！”阿越总算停止了呐喊，“陈碧，快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跟邓辰帅哥勾搭上的。”
　　“什么勾搭？”
　　“哦，不对，是联系。”
　　之后，陈碧就把那场巧遇给阿越讲了一下。
　　“有奸情！”阿越点评道。
　　“什么奸情？”陈碧有些茫然。
　　“邓辰为什么要请你吃饭？”
　　“不是说了么，正好遇到了。”
　　“遇到了就遇到了，为什么非要吃饭啊？”阿越发出的人生拷问，终于把她问住了。
　　“可能是无聊吧。”
　　“拜托！我这么无聊，我都没想起来跟你一起吃饭啊，我看，他肯定是看上你了。”
　　这边，陈碧的耳朵哄地一下就红了，“别乱说，学长他那么优秀，怎么会……”
　　“陈碧，你别那么没自信，你瞅瞅你的身材，简直就是微胖界的女神！”
　　“阿越，你不要打击我了，都微胖界了，还能女神么？”
　　“当然！要不你减肥吧，减10斤就行，绝对女神。”
　　“算了，我还是不要谈恋爱了，好麻烦！”
　　“好啦！随机应变吧，好歹邓辰也是知根知底的，上学的时候没听说他跟谁谈过恋爱，我觉得他应该比那个谁强吧。”
　　“哦。”陈碧知道“那个谁”是谁，心里不免又有些堵。
　　“反正随机应变吧，及时跟我汇报，我跟你一起分析啊！”阿越跟知心大姐一样，她理想的工作就是电台的深夜节目，帮着普天下为情所困的男男女女答疑解惑。她大学时学的播音主持，毕业后到了电台，虽然没能所愿成为情感节目主持人，但很幸运地做了一档音乐节目。虽然节目档安排在下午三点，但她挺知足的，毕竟离她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挂了电话，陈碧心里敲起了小鼓。她从来没有想过，或者是敢往那方面想。一直以来，她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那个。
　　打小起，她就是最受家长喜欢的乖乖女，胖嘟嘟的娃娃脸，因为爱吃，身材还有点儿圆圆的，深受长辈们喜欢。可在这个唯个性至上的时代，她太普通了。
　　分手后，家里也给她介绍过几次对象。
　　谁知道又赶上了这个大龄剩女远多于大龄剩男的时代，男同志们的口味都挑得厉害。
　　有一个比她矮一头的小伙子对介绍人说，她有点儿胖，他喜欢瘦的。
　　当时，她倍受打击，甚至从网上买来减肥药，尽管瘦了10斤，胃却坏了。后来调养了很长时间才恢复正常，不过她又圆回来点儿。
　　还有一次，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声音动听的军官哥哥。可是还没有聊两天，他就参加了维和部队，远渡重洋，独留她一个人在此唏嘘。
　　后来，她考上了研究生，就更难了。好多人一听她没工作，觉得她前途未卜，就委婉谢绝了。
　　总之，打击着打击着，她就习惯了。
　　反正这样也挺好。
　　可是，邓辰，那个个子高高的，长得帅帅的，说话还那么好听的，而且还是个学霸的天之骄子，为什么要请她吃饭。
　　陈碧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干脆，不想了。

　　送完陈碧，邓辰回到父亲的家。周末，他还是要和父亲聚一下的。
　　父亲已经再婚，继母带来一个儿子，叫陈超，比他小一岁，性格跟他完全相反。高中毕业后，陈超和朋友组了乐队，经常去酒吧唱歌，挣的钱刚刚好养活自己。继母对这个儿子非常头疼，经常拿邓辰当例子说他，让他找一份正经工作，可说了也没用。
　　陈超没在家，听说去参加一个音乐节了。邓辰笑了笑，没想到那小子还真能玩出点儿气候来。前几天，那小子难得给他打电话，一接通就热情地喊哥。邓辰一听那声音就知道，这小子又要借钱了。
　　果然是，拿到钱就跑到音乐节上挥霍了。
　　哥，这次我们一定会一炮而火！陈超自信地说，哥，谢谢你！你借我的钱算你入股啊，回头我加倍还你。
　　邓辰没指望他加倍还他，却希望他能早点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不要总这样漂着。
　　父亲当年从国外回来后，镀了层金，晋升起来快了很多，现在他已经是副校长了。那天，邓辰就是去学校找父亲拿东西，正好限号，就开了老爸的小白，其实，父亲也是蛮低调的。
　　邓辰简单和父亲聊了几句，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书柜里还摆着当年高中时的航模。那场比赛之前，父亲就给他联系了国外的预科班，他本来想着在走之前跟陈碧表白。可后来少年的心被伤得一塌涂地，再后来，他就再也没见过陈碧。
　　他拿起那个模型，摆弄着，心里温柔似水。
　　真好啊，又可以和她呼吸同一样的空气。
　　在国外那几年，也不是没有和异性交往过。但后来他发现，有过好感的那些人都或多或少地带有陈碧的影子，或腼腆、或纯真，但，都没有她好。
　　没想到，就在他事业完成起步的时候，他遇到了她。
　　他想，这次他应该足够优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