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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上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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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致听着女儿安排事情,点头道:“你做事儿,阿爹放心。上京之后,也不必急着回来,把你阿姐安顿好了,过上三月半年的,瞧着她过得好了,你再回来。”
徐碧鬟道:“爹的意思,阿姐是要留在京里了?”
徐致微笑道:“她娘既然来认,岂有不留着的道理?你一向聪明,只管见机行事就是了。”
徐碧鬟琢磨着这话里面似乎有深意,老爹却不多说了,叫她晚上招呼着伙计们好生吃一顿,自己去看女儿去了。
老爹要跟大姐说体己话儿,阿碧阿翠姐妹两个只好站在院子里并排吹风。徐翠鬟听着二姐讲路上的事儿,咂着嘴道:“姐,你说大姐她娘是个什么来头儿,这么厉害?”
徐碧鬟坐在石凳上托腮沉思,阿姐她娘是什么来头儿,她不知道,但是来托镖的这个李公子是什么来头儿,她还真有那么几分猜想。
这个李公子,比她阿姐小几岁,眉眼间跟阿姐还有那么两分像,而且这位主儿一看就是生下来就被人伺候,是个活物儿都得听他的那种人物。再想想阿姐她娘“天生凤命”的那个批语,说不得,这位真就是个尊贵人物了。
她摸着下巴想:要不要提前叫声哥哥?
也不知徐致跟女儿说了些什么知心话,总之第二日出发的时候,徐绿鬟雄纠纠气昂昂,一副分分钟扬眉吐气的样子。
说是护送,徐碧鬟却没带什么人手,只带着阿令阿酒两个丫头,外加一个自己冒出来的蘋蘋,李真娘和李公子倒是都没了人影儿,估计是先回去了。
一路无事,紧赶慢赶地走了半个月,便到了京城。进了京城,蘋蘋便精神起来,徐碧鬟也不管她,由着她安排,一行人直奔皇城而去。
刚一进了皇城门,便有一个中年宫人迎了上来,笑道:“哎呦我的姑娘,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老祖宗说了,不用那些虚礼,回来了就赶紧过去,她老人家可巴巴儿地盼着呢。”
马车里徐绿鬟正抱着孩子,听见有人来接了,就要掀帘子,那嬷嬷眼疾手快,连忙拦住了,说:“姑娘可别乱动,还没出月子呢,仔细着了风。”
说着又看坐在外头的徐碧鬟,笑道:“这是二小姐罢?”一面说,一面使眼色。
徐碧鬟笑眯眯,这嬷嬷的意思她明白了,想来是怕她们江湖女儿嫌弃官家人,何况这还是皇宫,唯恐车里面那位主儿一不高兴扭头走了。看来她阿姐的脾气她娘都知道了。
她便也不说破,只说道:“那便走罢。”
马车便堂而皇之地往宫里走,徐碧鬟坐在车辕上八风不动,慢悠悠地打量宫里的景致。这一条道早被清得干干净净,连个宫人都瞧不见,一路行至长春宫外,方才停了。
那嬷嬷便来请徐绿鬟下车。徐绿鬟抱着孩子跳下车,抬眼一望,倒吓了一跳,那嬷嬷忙把她往里边引,笑道:“姑娘快进去罢,老祖宗等着呢。”
话未说完,却见里面匆匆出来两个人,一个五十上下的宫装贵妇,一个身着便服龙袍的青年公子,那宫装贵妇一眼瞧见抱着孩子的徐绿鬟,顿时扑过来放声大哭起来:“哎呦我的儿哟!”
徐绿鬟:???
徐碧鬟笑眯眯地望向一边陪着的龙袍公子,“李公子?可要民女大礼参拜不?”
李凤陵咳了一声,道:“说起来朕也算是你的哥哥了,你便叫一声皇兄罢。”
众人撮着一脸懵逼的徐绿鬟和哭得稀里哗啦的太后老人家进殿去了。李凤陵叫老嬷嬷留下陪着这母女俩,叫蘋蘋抱着孩子,带着徐碧鬟一起往偏殿去了。
蘋蘋十分识相地抱着孩子找奶娘去了,留下这两“兄妹”互相客套。
徐碧鬟十分淡定地喝着茶。李凤陵心情略复杂。
看这样子,这姑娘是早就猜到他身份了,但却十分配合地揣着没说,又聪明又有眼色,不愧是镖师的女儿。也不知道他/娘打算怎么安置这姑娘?虽说这位不是亲生的,可也占了个徐家姑娘的名份,他瞧着他/娘的意思,对那位原配丈夫还念念不忘呢。毕竟当年人家是情投意合的小两口,被他/娘的娘硬生生拆散了,他/娘这是还念着旧情呢。
至于他那便宜爹,也算深情不负了,当了这么些年鳏夫,连个儿子也没有,也不枉他/娘这么惦记。
徐碧鬟瞧着眼前这位九五之尊,心想他这刚登基没多久,就忙着替他/娘找女儿,连带着对她这个继妹都这么和颜悦色,还真是孝心可嘉,瞧这形势,想来阿姐受不了什么委屈,这事情倒也算皆大欢喜。
这边两人各喝各的茶,各想各的事儿,那边正殿里却是热闹得很。留下的老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亲信,也姓徐,瞧着太后娘娘抱着姑娘哭得差不多了,赶紧上来解劝,好容易扶着太后坐下了,忙又拿了垫子来放在下首。
徐绿鬟便跪下参拜了,口称:“民女参见娘娘。”
太后一听,再瞧着姑娘脸上的神色,顿时又哭了起来。徐嬷嬷赶紧上前去劝徐绿鬟,哄着她叫一声娘。
徐绿鬟梗着脖子,也不说话,也不抬头。太后瞧着,哭得更伤心了。徐嬷嬷便陪着掉眼泪,伸手去扶她,说道:“姑娘且请起来,听老奴说。”
不料徐绿鬟也不起来,就跪在那里。徐嬷嬷没法子,只得陪着跪,对着徐绿鬟絮絮叨叨起来:“自打娘娘进了宫,哪一日心里不念着姑娘?您可是娘娘亲生的女儿,头一个宝贝,离了娘娘的时候还不到一岁,娘娘是日也想,夜也思,眼睛都哭花了。这不,皇上刚登基,太后娘娘刚被封为太后,就急着满天下地找姑娘,连皇上都被娘娘打发出去亲自找了。姑娘啊,您瞧瞧太后娘娘和皇上的这份心,您也该叫声娘不是?”
徐嬷嬷一面说,一面拿帕子拭泪,一面觑着徐绿鬟,见她神色略有松动,忙又趁热打铁,道:“您瞧瞧,您跟娘娘长得多像啊!这可不是母女连心么!您看娘娘哭成这样,又是有年纪的人了,倘若哭坏了,可怎么好呢?”
徐绿鬟听说,便抬眼瞧瞧凤座上的太后,只见太后娘娘眼巴巴地望着她。她原本就是拿个乔,差不多也就罢了,如今见亲娘哭成这样,免不了心软,便往前膝行了两步。太后一见,早就冲下来了,便听她低低地叫了一声娘。
于是太后一把搂住她,顿时哭得震天动地。徐绿鬟也是做娘的人了,这一回也跟着哭了起来,倒是情真意切。
太后一边“心肝儿肉”地叫着,一边抽抽噎噎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来:“我的儿哟,当年都怪你姥姥,死活要把我撮弄进宫里,这宫里是人待的地儿吗?可怜我拼死拼活地挣命到如今,总算是出了头了,可是我的儿自小儿就没了亲娘,就算今后富贵了,那有什么意思?不是我说,你姥姥一心盼着我登上高枝儿,她好跟着享福,可她没这个福份,早早儿地去了,可怜我的儿哟!”
徐嬷嬷:您老天天念叨老太太八百遍,可怜老太太死了都落埋怨,您可差不多行了。
太后继续嘤嘤:“想当年我跟你爹,那叫一个恩爱美满,我俩说好了要生七个孩子,一男一女花着生,谁知道刚生了你一个,我跟你爹就……也亏得你爹有良心,可是他对得起我,我对不起他呀!呜呜哇——我跟了先皇他爹,又跟了先皇,我没脸见他呀!”
徐嬷嬷:我的祖宗啊!您可悠着点儿,跟过先皇他爹的事儿就别提了行不?
徐绿鬟:我娘真不亏,睡了俩皇帝!
太后继续抽抽搭搭:“这些年,我哪天不想着你——和你爹呀,如今好了,我儿子当了皇帝,我当了太后,天底下谁也管不了我!你弟弟也孝顺,知道我这心病,朝堂上的事情妥当了,就忙着替我找你。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等得心焦,就怕你们父女俩日子过不下去,等不到我……我苦命的儿哟!”
徐绿鬟听到“你弟弟”三个字,嘴角抽了一下,慢慢回过味儿来了:现在太后是她娘,皇帝是她弟,用她娘的话说:天底下谁也管不了她!
徐绿鬟顿时激动了,这一激动,张嘴就呛了口口水,呛得眼泪汪汪。于是太后把她往怀里一搂,又来了一□□风哭泣。
等长春宫里演完了母女相认的戏码,天都已经黑了。太后心疼女儿还没出月子,指派徐嬷嬷亲自去伺候女儿歇息。她自己哭了一日,这时候却异常精神,把皇帝喊进来,没等行完礼,就两眼放光地说:“赶紧地,叫人伺候懿旨,我要封你姐姐当长公主,你快点给我想个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