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cp——回首终释然》四五家

6、不露

　　邝露与润玉同砚席已有数日，情契却不淡不厚。他总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从不多说一个字，多讲一句话。他的存在轻得让人一不小心就忽略掉。如果不是因为陈老儿，他们或许真得都要忘了，宫里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他们每日都逃不过背书，背错一个字，陈老儿总要抽他们板子。除了上次因紧张错了一字，被陈老儿抽过板子外，邝露背书都能全身而退。可是，润玉就大不同了。他每日背书，必挨板子。陈老儿边抽还摇头叹道，“不堪造就”。

　　初时，润玉被板子抽，神色间颇不自然，每次落座，头都放得低低的，两颊攒満的红晕半晌才能褪去。久了，他漂亮的眼睛再瞧不出什么波澜，静水一片，颇是恬淡，偶尔落座对上邝露的眼也是一片坦荡，仿佛适才出丑被笑的不是他。人皆狎他，笑他，蠢拙。他倒也不见恼，每日他们玩乐时，他仍静坐一旁，捧书轻读。可是用功如他，陈侍讲简单的问答，他仍应付不畅。故而，他更以身验了“蠢拙”二字。

　　对于他们笑他“蠢拙”，邝露是大不认同的。他既知晓她名字的那句诗，又怎会是蠢拙之人？想到这，邝露不禁偷偷觑了看书的他一眼。

　　“邝露，你看他干嘛？”熟悉的声音灌来，语气不悦，定是临清了。临清在他们间向来颇见推崇，是说一不二的主，他不欢喜润玉，大家便不喜润玉。

　　在润玉未来之时，临清是殿下，是当今王上独一的子嗣，承天意，顺天命，将来必是这个国家的君。但如今，他多了个兄长，变成了二殿下，不再是王上唯一的儿子，也不再是这个国家唯一的殿下。尽管在他们看来，临清还是临清，还是广文苑最受侍讲欢喜的孺子，还是宫里人人惧敬的殿下，还是那个所要无不有的临清。

　　邝露不住想，傲气如临清，向来高高在上，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润玉的存在不足为奇。可是，润玉又做错了什么？他既是王上的孩子，本该就是这个国家的殿下。这一切来迟的，难道就不是他的了吗？
　　临清是天之骄子，他的一怒一忧，向来不缺旁人的牵挂。一句无趣，能让王上为他遍寻各处的奇珍古玩；微一蹙眉，宫墙里的促织能一夜之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只为抓来逗他开心。可是润玉呢？他的兄长呢？她忘不了他落泪怕被人发现时又惊又怒的眼神，忘不了他跪在雪地里那挺直的背，忘不了他每次背书被笑时，偷偷咬过的唇。和临清相比，他的喜怒哀乐都是那么淡，花开无人赏，花落无人怜。

　　可是，润玉凭何要承受这般不公？他和临清一样，是身份尊崇的殿下。宫里无人敢笑话临清，却敢当着他的面嘲笑他蠢拙；临清身旁从不缺宫娥、嬷嬷，他近旁却永远没几人；两人应答不畅，陈侍讲对临清假以辞色，却说他不堪造就。

　　他是真的不堪造就吗？
　　不，不是的。他不是不堪造就，也不是蠢拙之徒。她曾听过他背书，在冬日的寒晨，白气朦胧，四下无人，他搓着手，呵着气，冻着鼻子，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文章一气呵成又倒背如流；她不意撞掉过他的书，上面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整齐又好看。那些字她都识得，连在一起却不甚明白；她也见过他作的画，一鸟一木，一花一树在他的笔下宛若天成。可是，他从不显露。倘若不是自己无意中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