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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金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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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正浓。天气微寒。正是太阳明媚的上午,一辆宽敞的马车徐徐行驶于宽阔的官道上。道上行人稀疏,树叶随风而落,漫天飞舞,草色微微泛黄,透出些许萧索之意。宽敞的车厢内春意融融,然而,时不时传出一阵肆无忌惮的高歌,令为数不多的过往行人侧目而视。
木然坐在驾驶的位子上,临时充当马夫。她有滋有味地啃着喷香的五丁包子,耳朵却不得不忍受月含羞的鬼哭狼嚎。眼望远处的农田,金浪般起伏的稻田里,农夫们正殷勤劳作。这水稻收上来加工成大米后,辛勤耕种的农民能分得多少,还不是都给地主剥削了?估计温饱问题亦难以解决,不过,这里是苏中地区,鱼米之乡,日子应该过得去罢。
木然是农村户口,能清楚地体味农民的含辛茹苦和粮食的来之不易。小时候家里穷,她曾下田劳作,那时收割机收一亩田要一百多块钱,家里不富裕,为了省钱自然是人工剐稻,而父亲长年在外,一切农活全靠母亲,自己能分担一分是一分。收作物的工作极其累人,弯腰一镰刀一镰刀地割着稻杆,手臂则被稻芒刮起一道道浅粉色的伤痕,累了就瘫在摊的整整齐齐的稻杆上小憩,任稻穗扎得背痒痒。如果屈腰的时间过长,甚至疼得难以直立。
种田劳累点也就算了,但勤劳一年根本换不来多少钱。父母曾精打细算,除去买种子、买农药、上缴农业税等花费,净收入仅够维持日常开支。更何况封建社会的农民,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那首诗怎么说来着?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真惨!
木然想到养育自己成人的父母,以前总和他们闹脾气,现在想闹都闹不了啊。他们并非亲生父母,可这么多年自己竟未发觉。
木然已啃掉两只包子,咂咂嘴,齿留余味。这五丁包子,集五鲜于一体,一见其馅,木然便舌下生津。包子中的极品,正点!哪像学校食堂的,咬一口没见着馅儿,再咬一口馅儿已没了,大部分馅儿全是肥肉,看着就作呕。品尝着如斯美味,听觉却饱受折磨,丫头忍不住了:“月含羞大小姐,请你歇会儿罢!知道你精力旺盛,可鄙人的耳朵实在经不住你野狼般浑厚吼声的摧残啊。”
月含羞此时唱歌的嗓音,称为狼嚎实不为过,正可谓:此音只应地狱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月含羞眉飞色舞,当木然放屁,总而言之,不理不睬,继续自我陶醉。也难怪她,平常在家里,那些女孩子成天唱什么:“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音调那叫一个凄惨,听得月大姑娘浑身抽搐。
可叹她当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以为是:“天上的邪魔啊,我想和你相互知道,小命长,不会断绝,不会未老先衰。等到山没有棱角了,江里的水都枯竭了,冬天打雷,夏天下雨又下雪,天地合一块儿了,我就敢和你断绝!”
月大姑娘闷闷地想:“断绝就断绝,干嘛得找个时间,还敢不敢的。”少女们将她的经典翻译当作笑话讲给旁人听,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传到长辈耳中,被他们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老爹日月城城主哭笑不得,当即下决心为女儿请家教,好好强化文学知识。她弟弟月含笑每见亲姊一次即念叨:“天上的邪魔啊……”恨的其牙痒痒的回复:“你怎么还没含笑九泉?”来啊,互相伤害啊。
适才木然吼了一首《千年等一回》,月含羞就郁闷了,同样是思春的歌曲,这首怎么就比《上邪》顺耳多了呢?而且歌词浅显易懂,只是稍有露骨,若在家里唱,最少被爹爹训斥半月。
木然听其说思春,皱起下巴,不辞辛苦地将脚架入车厢,一记踹去:“你才发情呢!”月含羞立即谦逊地请教何谓发情,丫头说就是思春,月大姑娘做恍然大悟状。如若水流云在此,想必解释得很详细,指不定附带肢体语言,那可真够生动的。
月含羞虚心向木然学了这首歌,调子上口很快,可歌词总记不连贯。丫头让她照着手机里的繁体版歌词练习。月大姑娘捧着手机,一遍一遍地练歌。可这位大小姐,天生缺乏音乐细胞,追根究底,估计还是遗传问题。她说话时声音稍显低沉,极有特色,可唱歌时的音色不堪入耳,形容为鬼哭最贴切。
木然本以为待其练习练习将有起色,可听的耳朵痒,浑身起鸡皮疙瘩,比吃了老鼠药还难受,月含羞的歌声仍是原地踏步。丫头失望的同时面露喜色,得出精辟结论:月浩然先天不足,就算靠后天努力,亦不会在音乐领域有所作为。
虽然自己不咋的,但月浩然更不咋的,木然得到莫大的安慰,喜气洋洋,打趣道:“都说老天是公平的。给了月大小姐你美貌,但没给你动听的歌喉。你这样的话,《穿越崛起之天籁之音》的剧本,只能交给我了!”落井下石是木然的爱好之一。
正要假装发作两句,月含羞听到不远处蹄声杂沓,顷刻间通过了自己的马车。下一瞬,马儿嘶的长鸣,马车陡的停了。由于惯性,月大姑娘几欲摔倒,抱怨道:“木然,你要谋杀我也不用采用这种事倍功半的手段罢。”她探出头来,猛见一众蒙面人,骑着高大的骏马,形成一股合围之势,挡住道路,困了马车,衣服全是清一色的黑色男装。数一数,竟有八人。月含羞下意识稳稳按住木然肩头,笑容僵在脸上,来者不是易与之辈,摆明了专程找茬的。
车帘旁探出的清静笑靥,刹那间微漾起一抹愠恼。纵然发怒,这位少女展现出的也是一种如梦如幻的神韵。众人不由失神:“这样一个皓洁明月般的少女,难道就是我们需要解决的人么?”
眼前一帮人杀气腾腾,木然立时心跳的厉害,快有如厕的感觉了,月含羞的动作给了她莫大的力量。丫头腰板一挺,试图装作镇定,大义凛然地问:“你们想干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可实际则低声下气地道:“哎,各位,可否麻烦让一下道,我们的马车不好过去,谢啦,不客气。”脸上扯起假笑,心中委实不愿如此窝囊,太丢脸了,相机行事罢。
月含羞原以为同伴会泰然自若义正词严的喝斥几句,一听之下,泄气三分。比心目中想象的一脸正气视死如归的木然差了十万八千里!她筹思着脱身之道。
其中一人似是带头的,观察二人半晌,缓缓道:“我们并不想挡路,只要姑娘你留下一件物事,即可走人。”他的语气并不如何冰冷,只是双目中射出的两道令人心寒的厉光,令人感受到他是个无情冷酷的人。这话显然是对月含羞说的,因为此刻木然扮作男子。
月含羞阴沉的脸如罩了一层秋霜:“我不认识你们,更没有什么值钱的宝贝,值得你们紧巴巴的来抢。就算有稀珍物品,你们也不一定抢得走。”
还是月含羞够牛叉,木然心中稍定,帮腔道:“各位,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我家小姐是没落的贵族子弟,外表光鲜,其实一文不名。请你们放过她罢。”
“我们只有钱,没有值钱的宝贝。”木然心道,“黄金银票都有。”
为首之人冷冷道:“姑娘想不起来,我可以提醒。”顿了顿方开口,“是一块玉。”
木然心下一惊:“那块玉?给了月浩然啦。完了,他们是抓我的,把月浩然当成我了。怎么办?”心下惊惶,却又彷徨无计,暗自揣测,“把玉交出来,他们真的让我滚蛋?不行,这是下下策。”
月含羞眉峰一挑,斩钉截铁:“没有,除了发上的玉簪,我没有任何玉饰。你们认错人了。”来者不善,即使得到那块玉,亦不会留活口。她的直觉向来很准,而且那玉跟木然有莫大的关联,万不能给别人。月大姑娘假装咳嗽,衣袖掩口,以传音入密之术,向同伴道,“割断连接绳,你骑马快走,别拖我后腿。这些人殊不足畏。”强敌环伺,可以背水一战,撑到木然躲远,我就伺机逃跑。
木然气闷满怀望了女伴一眼:“这意思是我是累赘,没了我,你就百战百胜,逃跑时更无后顾之忧,是罢?分析的对极了!可,难道我是那种贪生怕死,遇到危险只顾自己逃命的人吗?”
为首的人道:“哦,那你是一心求死了。”大手一挥,两名骑手从各自的坐骑上一跃而起,猱身而上,急速向前,手中刀剑,寒光凛冽,映日生辉,晃得木然眼花缭乱,心神不宁。那头目好似未将她二人放在眼里,动用两名手下算是给面子。
木然愣头愣脑:“他们要我的命?怎么会?”暗骂自己愚蠢,这会儿容不得胡思乱想。她依言偷偷从袖中抽出匕首,颤抖却迅捷地割断一道绳子。匕首锋利无比,起名“凝清光”,是父亲所赠,原是一对,另一柄在从未谋面的胞姊水晶那儿——黄蓉有打狗棒,张无忌有圣火令,袁承志有金蛇剑,木然当然得有凝清光,这是行走江湖的标配。将月浩然一个人留下,她能从容逃脱吗?现在矛头全部指向她啊。
月含羞刚才未将敌人放在眼中,此时见来势凶猛,心中有些没底,顾不得炫计逞能,掣出腰间软剑。暗自庆幸,幸好昨日买了一柄利刃,否则今天连根兵器也无。纵然新剑不称手,总好过空手夺白刃。她纵身一跃,迎战两人,掌心寒锋银光闪亮,叫道:“一起上好了,本姑娘倒也不惧。”短兵相接,白刃肉搏,一招“云破月来花弄影”,姿势妙美,不失凌厉。清清亮亮的一剑,直取当先一人的中宫,这一剑凝气所出,使出七成内力,端的不容轻视。
那人举刀挡格,刀剑相交,发出叮的一声清越激励的长音,震得木然耳朵麻痒,头皮发麻,割绳的手不住地抖动。刀剑倏地分开,那人震得虎口疼痛,几乎把捏不定兵刃,心下震动,万料不到一个黄毛丫头竟使得如此剑法,内力居然与自己在伯仲之间。
要知月含羞尽管练功懈怠,经常偷懒,但自幼修习的内家功夫却是博大精深的正宗玄门内功,威力自是不弱。
后面那人见同伴没有一击成功,未曾多想,长剑如灵蛇般探出,攻向月含羞面门。月含羞凝神,上身斜曲,避开来势,手腕转动,光芒乍起,已在敌人左臂划出一道伤口。殷红的血液蓦地溅出,那人倏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对方。月含羞秀眉一挑,脸上露出轻蔑淡定的神色,心道:“谁让你想毁我容的?划你一剑算便宜你了。”
首脑大吃一惊,面色却不变,心中讶道:“主人不是说这女子全然不通武功,只能靠耍伎俩逃脱吗?怎的她功夫如此之佳,不在这几名手下之下,幸而我对付她绰绰有余。”
众人一致将目光聚集在月含羞身上,对木然毫不设防,对其动作亦视而不见,似是视其为一名普通车手而已。
轰隆一声震天响,车厢前半部分轰然坍塌,车辕重重磕在地下,车辘轳往后滚动,带得车辕在地面滑行,发出粗糙的摩擦声。又是骨碌碌的声音,竟是从车厢内滚落几只又大又圆的石榴。马儿惊吓的前窜数步,嘶声鸣叫,所有与车厢衔接的部分俱被斩断。木然抱头站在原地,胆战心惊,全身兀自颤动不已,刀剑无眼,可别把自己脖子给卸了,那死相可真丑到家了,好歹留个全尸。眼角瞄到散落一地的鲜红石榴,咽了咽唾沫。这当口别嘴馋了!
木然不想趁机先逃,这会儿,她对月含羞的武功更有信心了。月浩然能收拾得了这群人罢?暗恨自己不争气,假若没有月浩然怎么办?若是月浩然有个闪失,她万死难赎。木然抬头观看场中情形,却一眼对上那头目寒潭深般的森森目光,心中不寒而栗,迅速移开了头。
即使出手伤了一人,月含羞明白,如若孤身一人,逃出升天有五成把握。此刻尚有木然,又当如何是好?她清叱一声:“你们齐上罢,姑奶奶可以打得痛快些。”剑光闪动,宛若游龙般袭上先前的刀客,另一人欲横削她左肩,报适才的伤臂之仇。月含羞凛然,右手剑大开大阖,气势迫人,左手腕翻转,欲触碰剑尖。那剑客见对方自己送手上门,心中讶异远胜暗喜,未料剑尖虽被少女攥在手中,但她的柔荑并未如预料般的鲜血淋漓。难道她的手掌不惧兵刃?月含羞暗使巧劲,咔嚓折断了敌人的剑身。显然,她的手上戴着金丝手套。木然将手套还给了月大姑娘,因为她自觉与人打斗的机会少,用不着,月含羞更需要。
那剑客倏然止步,颓然握住剑柄,怔怔愣在当场,长叹一声,手腕一抖,剑的后半截全部没入胸口,心头热血飞溅而出,身体往后便倒。同伴无人阻拦,只有一人上前托住其摇摇欲坠的身体。身为剑客,连自己的剑尚不能保住,有何面目留于世上。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不不,不是我杀的。月含羞玉容变色,几欲作呕,霍地移开目光,心下凌乱恻然,指尖颤的厉害,手掌一松,银剑险些脱手。这就是血腥杀伐的江湖吗?不不,我不怕,我是日月城主的女儿,新月宫宫主,无惧无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她心道:“须怪我不得,是你们欺人在先。木然怎么还愣在那儿,平时牛不是吹得挺猛的嘛,其实就一纸老虎罢。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被她知道了,不知要发飚成什么样子呢。”趁着众人愣神,左手迅速一拎,如同老鹰抓小鸡般,将木然抛于马背之上,恰巧让伊亲了马儿一口,咂得一嘴毛。左脚猛踢马臀,马儿吃痛,撒开蹄子,向前疾驰。
木然惊魂未定,死死抱住马颈,别不曾被人一刀砍了,反而从马背上跌下来摔死,那可丢人丢大发了。她的马术不行,伏着动也不动,喘不过气来,更遑论开口说话。她脑子里浮现出刚才的场景,鲜血沿着那人胸口的半截剑流着,迫切地滴下来,如染红了的霰雪。Jesus!这就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吗?这就是血雨腥风的江湖?我人在江湖了吗?为什么我一点也不高兴呢?这就是我梦想的江湖啊……
也许是《电锯惊魂》、《德州电锯杀人狂》系列看多了,首次遭遇鲜血横流的场面,木然没有太大的惶然与呕吐的情绪。她一路想着,这样的随便杀戮,动辄伤亡,是否太不人道?谁有权结束别人的性命?这就是江湖了吗?啊,这就是江湖。
月含羞守住门户,争取拖延片刻。敌人又出动五名,刀剑并施,若惊雷闪电,俱往她身上招呼。顷刻间腹背受敌,险象环生。正是间不容发,千钧系于一发之际,月大姑娘大喝一声,登时豪气干云,热血上冲。她轻扭腰身,一招“泪眼问花花不语”,剑影如风,袭向一人左肋,到的中途却剑势一转,直取敌目,既狠又准,好咄咄逼人的一招。
眼前剑芒闪动,那人心叫不妙,上身迅速后仰,头部堪可避过,胸前浸入一股寒意,却是被敌剑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他手中挥出的刀去势不减。月含羞再次得手,信心倍增,神采飞扬,飞起一足,正踢中刀身,同时借力,身子微侧,躲过身后偷袭。她人不回头,右手圈转长剑,往后削来,左手挥洒,银芒闪耀,则是一把牛毛般细小的银针。这些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足以显现月含羞的真功夫。日月城城主的女儿,月家的大小姐,堂堂新月宫之主,当真不容小觑。当然,她的武功已发挥到极限。
月含羞虽未真正临场,然平素与长辈或是城中子弟拆招,皆是实打实的,无分毫相让。长辈们不会因她是小辈而有所包容,平辈们不会因其身份尊贵而在拆招时手下留情。故而经验尚可,火候缺少。何况,日月城的轻身功夫亦是武林轻功中的翘楚,仗着轻功灵便,即可化去不少险招。
左首两人未曾预料少女能在六人合围之下,尚有余裕施针,更没想到她竟施放暗器,猝不及防,身上陡然中招,并不如何疼痛,当下也不在意,又欺将上来。月含羞道:“针上有毒。”两人心中一动,只觉伤口隐隐发麻,知道少女没有欺诈,不敢恋战,退下场来,盘膝坐下,默默运功逼毒。
月含羞暗骂自己糊涂,应该再忍一会儿,跟他们继续打斗,如此血气行得更快,将毒素带到心里立时无救。就这么一疏神,右肩已着了一记,血如泉涌,长剑几乎脱手。这一下,直吓得花容无色,差点魂飞天外,心下惶然:“难道我命丧于此?”蓦然间,父亲、阿姨、小弟的影子电光般自脑海中闪过。她打定主意:“就算我今日死在这儿,也要你们尽数陪葬。”登时将素日里长辈们的悉心教导全数抛诸脑后,不顾兵家大忌,猛地发起狠劲儿,窜身往前,剑尖直取正前刀客的左胸,自身却空门大开,近得前来,剑锋一转,迅捷无比的撩刺咽喉,一招“无可奈何花落去”,又急又猛,端的狠辣无比,却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那头目始终冷眼观看,饶是见多识广,这般精妙绝伦的剑法倒未曾见过。他心内转了数个念头,本打算肆无忌惮地出手,直接制住这少女搜出玉来,却观其武功不俗,且未穿主人所说的护身软甲,八成是消息错误,找错人了。而因为此女,己方已折了一人,二人中毒,这账无论如何得讨回。否则,自己面子上过不去不说,主子那儿亦不好交代。他心中冷笑,看汝今日如何逃脱?
面对少女同归于尽的一招,那刀客亦动作奇快,挥刀横劈,刀气强横,斩断剑芒,兵刃交击之音,清锐慑神。月含羞身后刀客趁她后心露出破绽,狠狠一刀砍将上来,光华霍闪。生死系于一发,月大姑娘警觉有异,应变奇迅,比平时最快的速度更快了三分,借着与敌人交戈的势头,掠向近旁的一匹敌马,轻灵如与花共舞的风,同时大喝一声:“暗器!”左腕轻挥,又是千万枚银针飞泻,目标不取敌人,而是另外几匹敌骑!月含羞轻轻落于马背,拉缰控绳,双腿一夹马腹,催马急奔。
为首之人一剑横削,剑气劲猛,光芒纵横,射向其人与坐骑的银针尽数被剑气激开,嗤嗤几声射入地下。他一提缰绳,策马追出。其余几匹马慢慢软倒,毒性端的厉害!余下的刀客剑客却不去追赶,留在原地等候。
月含羞掉头,见一人穷追不舍,便一剑刺在马身上,给马放血固然可以加快速度,但停歇之刻,即是马儿毙命之时。此法极为残忍,但此时情形危机,月大姑娘顾不得,何况这不是她的爱马,就算是她从小养到大的也照刺不误。
在月含羞的十余年人生中,奔驰的速度从未如此快过,坐骑如飞,像是即将没入云层的鸟儿。她东圈西绕,疾驰片刻,已不辨敌人踪影,前面横亘一条丈把宽的小河。策马一跃而过,她身形忽闪,风行电掣般藏入稻田中,弯腰穿梭于内。哎,想我堂堂日月城新月宫一宫之主,落荒而逃东躲西藏至斯,犹如丧家之犬。
黑衣头目驱马赶至河畔,斜地里陡然飞出一条人影。他急提马缰,坐骑倏地人立。
来者一双眼睛,清澈雪亮,犹如海纳百川,似若包容万物的天与地,而真正的眼底深处,却淡漠的无任何感情。他闲闲负手而立,冷漠地望着黑衣杀手,又像是在欣赏秋日田野里的累累硕果:“阁下此刻回头还来得及。”语气平静冰冷,似是劝告,又满含威胁。
月含羞一口气奔行了四五里方停,汗流浃背,气喘连连,筋疲力竭。她微微松了紧绷的弦,拿开一直紧捂右肩的手,一片绯红,触目惊心,不由头晕:“想我月含羞,几时这么狼狈不堪过。”想象刚刚的情形,不无后怕。
她撕开肩头的衣服,伤口两寸长,鲜嫩的肌肉翻卷而出,衬着周遭雪玉般水白的肌肤,透着一股惨淡的嫣红,本不觉得如何疼痛,一看之下,倒抽几口凉气,自怨自艾,毁容了毁容了。她取出伤药倾在伤口上,登觉清凉,倍感舒适。这金创药乃是城内名医采用多种稀贵草药,亲自提炼而成,止血生肌,且不留疤痕,效果极佳。她草草包扎完毕,将息片刻,探出两只眼睛悄悄逡巡,天苍苍,四野茫茫,惟有几名农夫弯身劳作。俗语有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死里逃生,明儿个怎么着也得好好庆祝一番,金陵最大的酒楼是哪家?
唉,尚不知是否真正摆脱敌人的追踪,即在这儿胡思乱想,月大宫主真不是一般的乐观豁达!
不知道木然哪儿去了,当务之急是与她会面,敌人不会追上她罢?月含羞东张西望,极力运目,看不到同伴身影。她心里蓦然有些酸苦,外加孤独悲凉。算了,我是累死了,让她找我好了,先困上一觉,头昏脑胀的。休憩良久,只觉有人轻推自己,颤声喊着她的名字:“月浩然,你醒醒,没死罢?你可别死啊!”
月含羞不耐烦摆手,懒洋洋道:“别烦我,我困死了,我要睡觉。”睡觉是月大姑娘的一大爱好,只要她想睡,哪儿都能睡着,更何况刚刚失血了。
适才,木然浑浑噩噩地搂着马颈,任由坐骑奔跑,心渐渐平定安详,挂念月含羞的生死,自言自语道:“我身上有那么多法宝,偷袭之下,难道收拾不了两个人?”心中决意,“以后这遇到事儿就跑的毛病得改。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大不了我慷慨赴死,英勇殉难,可惜没人立传立碑。更可惜的是,太史公的那句,‘人固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在我身上用不上。”
木然顿然勇气倍增,英雄气长,只是不精于御马,无法拨转马头,晃悠悠吊在马背上,不敢下来,有失侠女风度。她强自镇定心神,翻身堕下马来,直跌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看看,金星,我有多想你,连摔跤眼前都冒着你。顾不得疼痛,木然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回路跑,远远望见一人,依稀是月浩然。但见其纵马狂奔,衣袂翻飞,眨眼之间,投进近处的农田。丫头心念一动,转向朝月含羞消失的方向躬身奔去,踏的庄稼东倒西歪。由于月含羞几乎匍匐前进,木然亦是作乌龟爬行之姿,所以不容易观测,巡逻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到这儿,直累得腰酸背痛腿脚麻。
木然悻悻然长嗟一声,在一旁坐下,静静望着同伴。少女睡得很甜,脸上的皮肤如婴儿般透明,比平时稍显苍白,受伤了吗?瞥见其肩上胡乱缠着的布条,木然陡地想笑,却鼻子犯酸,伸手想重新包裹,又怕月含羞疼痛,慢慢缩了回来。想了一想,她探出手,细心解下绷带。似乎感受到了疼痛,月含羞轻哼了一声,木然停了一停,继续为其包扎,小心地一圈一圈地裹着带子,争取不弄疼她。终于完成,木然轻吁了一口气。
身边骤然一阵悉悉窣窣,木然侧头寻找,盖一只极为丑陋的癞蛤蟆也。她微觉恶心,努努嘴,要是青翠碧绿的青蛙,尚可接受,至于□□嘛?姑且也能接受。敌人不至于进行地毯式搜索罢?抓紧将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无限的斗□□游戏中去。以后有机会要写一篇日志,题目就叫《木然斗蛤计》。
木然折了一茎稻草,去拨□□的前腿,□□受惊,跳到一边。她再拨弄,并在其背上捣鼓几下,等□□跳远,就将之连拖带拉弄回来,独自享受斗蛤之趣,说不定可领悟到□□功。这姑娘有点小聪明,大智慧可能有,暂时没发现。严重有虐待动物的倾向,这是毋庸置疑的。人家□□长的丑点,好歹是益虫,请爪下留情。
日头已升至中天,木然肠胃蠕动,难受死了,频频咕噜乱叫,比□□的叫声更难听三分。月含羞尚未醒来,若非隔一会儿就试探她的鼻息,真以为她魂魄离体了呢。真能睡,这么恶劣的环境睡得如此酣畅,佩服得五体投地。说起试鼻息,对木然来说倒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好罢,至少一开始不是。影视小说里,人物只要用手探到病人鼻孔下方一两秒,即可判断其有无鼻息。木然照法弄,半天都没感觉到月含羞的呼吸,再好好思考,割下月姑娘裙摆处的一片薄纱,摊在她的鼻端,静候两秒,等到纱巾微微起伏,又担心是风吹的,再等待一会儿,发现纱巾浮动的频率基本与呼吸吻合,这才真正放心。
木然轻叹一声,俯在月含羞耳边,慢慢吹了两口气,见她依然故我,钳起两只爪子,捏住她白玉温润的耳垂轻轻搓捻。
月含羞翻了个身,眯眼瓮声瓮气道:“木然,你没死啊?没死就好,让我睡会儿,失血过多,犯困。”
“老大,女侠,好妹妹,不能再睡了,容易着凉感冒的。”
月含羞迷糊道:“没事,我体质好。只是这稻草枕得我头皮痒,快把你的大腿搬过来让我枕会儿。”
木然没奈何,只得道:“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好吗?万一遇到敌人也好有力气逃跑啊。”
月含羞道:“旁边不是有□□嘛,啃几只,将就罢。”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木然刚要吱声,辩驳两句,闻得稚嫩的童声,大喜若狂。手机来电了!没空和月浩然斗嘴了。她掏着口袋,铃声继续唱着,“……我手里拿着小皮鞭,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月含羞亦是精神抖擞,挨到木然身旁,聚精会神看她动作,双眼紧盯手机屏幕,哪里有恶战一场、疲惫不堪的样子。
上次见着这玩意儿,月含羞问:“这是什么东西?”
“手机。怎么说呢?”木然犯难,怎么解释呢?“说了你也不懂。”
“我这么聪明会不懂?笑话。拿来我看看。”月含羞要抢。
木然叫道:“别抢。我给你,你轻点。弄坏了你赔不了。”
“赔不了?可笑!手鸡,干什么用的?怪里怪气的。这上面是镜子吗?清晰度一般,比铜镜好,比玻璃的差。”把玩了一番,月含羞略傻里傻气的问,“这是暗器盒吗?”
“是,暗器盒。上面的镜子是照妖镜。”接着木然给她解释,口干舌燥,费神费力啊!月含羞总算明白一点了,孺子可教也!然后木然又教她玩了几个小游戏,月大姑娘立刻沉迷其中,不能自拔。还听木然介绍,有和千里之外的人通话并且看到对方的神奇功能。这次机会来了,自然要见识一番。
“嗨,同志,总算等到你了!”木然激动得语音发颤,“你终于想我啦!?我打了你很多次都打不通,不是提示不在服务区,就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电池都耗尽几次了!”
“没什么事,你还好罢?”金星神色关切。
木然开始诉苦,一把鼻涕一把泪:“唉,刚出虎穴,又进狼窝,我好命苦,终日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一不小心就变成刀下亡魂,从此我们两个就天人永隔……”废话一箩筐后,言归正传,“行了,不感慨了。刚逃脱一场刺杀,小命差点一命呜呼。”
金星知道木然向来喜欢夸大其词,以博取他人同情,但理应不离谱,看来她真的挺难熬的,遂安慰道:“没事,你有通天彻底之能,以你的本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小意思!我对你有巨大的信心。”
“难怪木然那么膨胀?原来都是好朋友吹出来的!”月含羞暗道交友不慎。她看到屏幕上的女孩一头短发,虽不貌美,然而眉清目秀,语笑嫣然,鼻梁架着一个紫色框子,是眼镜罢?在手机的图片收藏中见过。这手机真神!月大姑娘恨不得立时夺过来摸索。
“谢了!不能再夸了!再夸我都不认识自己了。”木然翻白眼,有气无力道,“我的信心全是你给的。”
金星又问道:“你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罢?”
“死是死不的。”木然叹道,“就怕生不如死。我要是死了一定托梦给你,让你替我报仇。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刚结识的朋友,叫月浩然。是不是觉得名字很耳熟?我想了会儿,才想起唐朝的那个《送孟浩然之广陵》的孟浩然。你看她是不是很漂亮?天然的,不是人工的哦。”她将屏幕对准月含羞,后者轻挥手。
“又来一个被你欺压的了。”金星笑道,“咳,你好。”
月含羞淡笑。
“听听,你这什么话!”木然假怒。
“哎,木然,先听我说,我来的这个世界,早上不是跟你说过吗,这里的人都像神仙,但发色服饰等等又像欧美风格或关于魔幻世界的描述。”金星道。
“我知道。”木然对魔幻没太大兴趣。好比《魔戒》,连拍三部,票房又高,IMDB排名靠前,但她才看了第一部的前半个小时,就没耐心再看下去了,后来1.5倍数看完三部,还是不喜欢。不过《纳尼亚传奇》第一部、《博物馆惊魂夜》12、《黄金罗盘》等一些影片还是可以的。她问道,“从你前一次跟我通话,对你来说,过了多久?”
“早上大概是7点钟,我打给你的,现在是下午5点。”
“只有10个小时,对我来说,已经是两个月。照这个比例……”木然用稻杆在地下演算,“你的一个月,就相当于我的12年,你的一年,等于我的144年。我靠!”她再次核对自己的数据,“没算错,确实没算错,这么简单。Holy crap!人家说弹指红颜老,你这样弹个一年的手指头,我死了连灰都不剩了……”
金星听了,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感觉,说起正题:“记不记得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炼石补天的神话传说了?”
“当然记得。Long long ago……”木然一副生无可恋状。
金星扶额。
传说,遥远的过去,天地未分,宇宙是一片无边无际昏昧混莽的空间,游离着气体与烟雾,每一瞬即是一万八千年。亿万年后,盘古劈开混沌。轻而清的气烟冉冉上升,变成苍茫的天;重而浊的物体沉沦下降,化作金黄的地。自此,天地分开,宇宙明朗。
宇宙洪荒时代,大地上只有山川湖泊花草鸟兽,女娲仿照自己映在水中的形貌,抓起黄土揉团捏人,后来嫌手速慢,就拿草绳搅拌上泥浆,向地面挥洒,溅落的泥点也变成一个个人。之后,大地遍布人类活动的踪迹。女娲还使男女相配,生育后代,一代代绵延。
人类繁衍之后,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兵戎相见,从天上打到地下,最终祝融胜利。共工一怒之下,撞得不周山崩裂,支撑天地大柱断折。天塌一半,地凹裂纹,山林起火,洪水喷涌。人类面临着空前的巨大灾难。
女娲心痛人类,决心采石补天。她将五彩石熔化成浆,补好窟窿;斩下大龟的四脚,当作柱子支起倒塌的半边天;收集大量芦草,烧之成灰,埋塞住洪流。
经过一番整治,苍天补完,大地填平,洪水止住,人间恢复安定。而这场灾祸也留下了痕迹,天斜西北,日月星辰归向西方,地倾东南,江河汇流到那里。雨后彩虹,即是补天神石的彩光。
“那都是神话传说,听听就行了。”追美剧《生活大爆炸》的木然表示,“我还是支持大爆炸宇宙论。”
“这里的传说也不尽相同。说这里是什么七古灵境,最高统治神是女娲娘娘的女儿。女娲娘娘有女儿吗?”
“我不知道啊。《仙剑奇侠传》里的女主据说是女娲后人,不过我没追剧,不清楚啊。”有种后悔没看国产剧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金星继续说道:“七古灵境分好些板块,每个板块有各自的领主,我是在一个大陆上流浪,叫什么大陆的?我一时想不起来,哦,明晨大陆!而且这里经常打仗,也很危险。”
木然初时听得有趣,此刻知道好友亦身处险境,顾不得嘲笑她记性不好,自作聪明道:“哎呀,那你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仗打完了再出来,战争总有结束的一天!”
金星与月含羞面面相觑。
“说真的!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我以前就想过,要是打仗的话,我就躲远点。直接死掉也就算了,要是被抓住折磨什么的,没挺住当汉奸了怎么办?那太尴尬了,要遗臭万年的。”木然作辞严意正状。
说好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呢?
结束了与金星的通话,月木二人不禁为眼下情形担忧。
日出国虽是小国,但兵力不弱,尽管不敢在中原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行动,但私下残害一人倒不见得困难。何况木然名不见经传,她的生死,除了亲人,无人问津。
“日出国的人顶多把我抓回去,为什么这次会想杀了我呢?”木然苦恼,心堵得抓狂,脸上的表情一看便知,在酝酿什么魔鬼杀人计划,实施起来,那情形必定是惨绝人寰惨不忍睹的人间炼狱。
木然花了三个月时间,才从日出国的平安宫逃至此处。其间用智用计,费尽心机,牺牲多少脑细胞,经历多少痛苦与无奈,度过多少不眠之夜……好不容易摆脱了追踪,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如今又被盯梢上了!甚至一上来就索要人命!真不知前世造什么孽了。
木然思索良久,决定先找一户农家让月含羞养伤。这次遇险连累了新同伴,她很过意不去,同时更珍惜这段友谊。二人结识不过短短数日,对方已因她与他人动干戈两次,这次甚至负伤。如此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朋友,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吗?无论在那个充满金钱和欲望的21世纪,还是封建盲昧的古代,都是稀少罕见的,这样的友谊弥足珍贵,必须永远铭刻在心。
狄云有丁典,萧峰有虚竹和段誉,就连韦小宝都有个多隆,我木然当然有月含羞!
咕噜噜,一阵肠胃蠕动发出的声响,月含羞赶紧捂肚子,两人对视一眼,想笑,都觉得不合时宜,却终是露出苦涩的笑容。
两人找了一户农家,谎称是一对私奔的情侣,刚刚差点被家长抓住,只盼两位善良的主人好心收留,躲上片刻避开家人的追踪即可。那对农家夫妇一来热心,二来见二人亲热情形倒也不假,就热情地招待她们。已是未牌时分,那农夫先下田劳作。他浑家心细,观二人神情,知其腹中饥饿,遂替月木二人整治了几样土家菜肴。木然拿出一块银子作为酬谢,农妇坚决不收,随后秋收去了。他们尚无孩子,所以屋中剩下月木二人,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话。
木然扒了一口米饭,赞不绝口:“好吃,真好吃,扬州炒饭名不虚传,这随便炒的一碗都让我食欲大增。我们大学的扬州炒饭垃圾死了,跟这个比简直一言难尽。”
“你这是饿得很了,再难吃的东西亦是香的。”月含羞萎靡的拨着饭粒,这饭马马虎虎罢,不算难吃,也不见得美味。她从小锦衣玉食,吃穿用度皆是极品,如今只对地方特色菜肴,还有传闻中的佳肴感兴趣。
木然幽怨地瞪她一眼:“吃我的饭,让别人饿去罢。”饭饱之后,二人商量对策,丫头征询月含羞的意见,后者并无太多想法,按照己见,特别简单,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实在不行就回家,让家里人摆平。
木然瞠目结舌,暗道:“行罢。世家子弟就是不一样,有个好家世就行了。”白瞎了月含羞的能力和智商。她尚未发觉自己开始依赖月含羞,仅认为自己只是尊重女伴而已:“我可能不同意她的想法,但得尊重她说话的权利。”而事实上,她对月大姑娘的期望早已上升了多个层次。
听了月含羞的话,木然竟觉得有一点点点点可行。她罗列出几个问题:能否在死之前到达月含羞家里,且以日月城一城之力,能和日出国这么个国家抗衡吗?而仅凭与月含羞区区数日的交情,月氏家族会因此开罪一个国家吗?最后,她自觉没那么厚的脸皮求救于别人的父母。
木然赶紧把脑子里的水倒出去,否决了月含羞的点子。她没有说出忧虑,只是装小白兔似的说:“老师教过的,凡事得靠自己,不要总依赖父母,父母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
月含羞报以一种古怪的目光,不敢苟同。其实月大姑娘也不愿回家,她是逃学加逃婚。
木然说道:“要么在这里多住几天。古龙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尽管她以前曾思索,人人都知道这句话,自己这样想,敌人也会这样想,那敌人不就会很容易找来吗?可现下的情势不容钻牛角尖。等月含羞养完伤后——即便月含羞的伤势并无大碍,未曾伤到筋骨——就打道回扬州城。杀手仿佛知道她们的目的地是金陵,那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届时,可以顺着运河北上,随便回家,或者去京城玩。丫头自觉满意,暗自得意。
月含羞没甚好建议,同意了。
白吃了农家夫妇的,木然不太好意思,遂打算做晚饭,那对夫妇回来即可以吃顿现成的饭菜了。可她的厨艺不上台面,月含羞是千金小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更不用说了,只得作罢。
酉时,那农妇回到家中,手里提着一只篮子,笑道:“刚刚遇到村里的钱大嫂子,她给了我十几只螃蟹,今晚有口福了。”
月含羞一听有螃蟹可吃,颇为兴奋。尽管山珍海味几乎尝遍,但她一直留恋螃蟹的鲜美味道。木然无所谓,对她来说,蟹里面只有蟹黄好吃,那钳子和脚内的肉不易吃到,一向没兴趣。
正是金秋时节,丹桂拂清风,寒菊带秋霜。扬州的无肠公子铁甲长戈,壳凸脂红。无论文人墨客,还是美食家,无不荟萃扬州,品尝螯封嫩玉的广陵蟹。郑板桥词中也写道:“佳节人重阳,持螯切嫩姜。”
木然对扬州的历史与文化了解得不够,只知道扬州炒饭、著名小吃、狮子头、大煮干丝。之前和月含羞一起享受的淮扬美味,菜名亦悉数忘记、抛诸脑后。若是外出旅游,她定好好记,拍个照片上传大众点评。如今逃亡时期,苦中作乐很难,她自觉没有上吊自杀,说明心理素质极佳了。
木然不精于烧菜,转而帮忙烧火。那农妇微讶,心道:“实在没有想到,这样一位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竟然对烧火很在行。”
木然看出她的讶异,淡淡一笑,脑子高速旋转,解释说,以前打猎时经常烧火烤东西吃。实则是,她自小学起,就经常烧火做饭了。冬天还好,可以取暖,夏天则挥汗如雨,道不尽辛苦。
将近戌时,天完全黑了,那农夫终于归来。农家并无恁多规矩,众人围桌就餐。月含羞作出含羞脉脉的神态,究竟是闺阁内的少女,在陌生男子面前要摆出矜持姿态。木然憋笑:“月浩然表面看来确实是不折不扣的淑女,娴花照水、弱不禁风,大有林黛玉之姿。”
那农妇递了只大母蟹给月含羞,笑道:“扬州人吃蟹名堂多,雌蟹的蟹黄橘红可口,雄蟹的蟹油白玉般鲜香,随便怎么吃都口颊生香。”又递了一只大的给木然,“长久吃可熬成蟹油,当时吃可以做蟹粉汤包、蟹黄烧麦,简单点可以做蟹黄面、蟹粉豆腐。蟹肉拌上鱼肉,团成丸子,则是鱼蟹共香。”
月含羞接着农妇的话茬:“最好是清蒸,倒一盘姜醋,斟一杯美酒,月下对菊,持螯饮酒,此乐何极?”月大姑娘的爹爹每年都会如此,而她曾效仿父亲,融入那种意境。
“呀,挺会享受的嘛,小样儿。”木然揶揄,突觉对情人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不正常,赶忙温柔地改口,“亲爱的娘子,我们俩何时去享受如此诗情画意的良辰美景?”
月含羞矜重一笑,低头不语,暗中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木然同样不太能接受月含羞淑女至斯的表现,尽管其动作再应景不过。
晚餐后,那农妇替二人铺设被褥,三人拉呱,木然得知,原来这农妇以前亦是位大家闺秀,因父母不主张他们夫妻的婚事,遂尔私奔。这次见月木二人遭遇自己当年的情形,自是竭力帮忙。木然倍感兴奋,真有人为了爱情私奔啊,爱情的力量……随即想到千里追情郎的南宫宛然。
在农家休养的几日相安无事。木然一直担心会连累这对夫妇,看来一切担忧皆是多余。丫头庆幸逃出生天:“估计日出国的人不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
月含羞试图将家传绝学“落英剑法”传授木然,可后者天生手脚协调性差,练剑跟醉酒似的。月大姑娘哭笑不得:“好好一套剑法,怎么到你手里就变味了呢?”
练了几日,木然只能连贯的使出两招最简单的,其余的不是似是而非,就是根本耍不出招式。丫头狡辩:“这不能完全怪我,剑法太花哨了,我没内功,怎么腾空翻,360度转体?这么大的难度系数,我又不是跳水和体操运动员。”
月木二人按原计划行事,辞了那对夫妇,返回扬州城。二人上次在扬州城未玩过瘾,因而对这次之行仍旧充满期待。何况俗话说的好,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嘛。
再回扬州城,两人莫名兴奋,似衣锦还乡一般。她俩另有一个共同点,对地方菜肴充满浓厚的兴趣。既不是说二人饕餮似的贪吃,也不是说和洪七公一样酷爱美食,主要是想品尝并验证,地方特色菜是否真如口口相传的那样美味。基于这个共同的兴趣,两人也算是酒肉朋友了。
二人首先找客栈投宿,木然思乡之情正浓,一见望乡客栈这个牌子,就毫不犹豫地拖着月含羞入内。虽然价钱比同类高,但布置得舒适温馨,确实令人有宾至如归之感。二人死睡,直到次日日上三竿,才着装梳洗。午饭用毕,两人精心化妆后,来到上次木然兑换银子的那家银铺。
木然想不通,行事如此谨慎,怎会轻易被人看破,必是哪处露了马脚。思来想去,唯有上次与店小二的意气之争,致使拿那块成色与中原不同的黄金兑换银子间接导致了问题。
木然笑着拿出一锭金子:“师傅,麻烦兑成银子,你莫要因为我是外乡人而讹我哦。这金子肯定足色,我们日出国的金子成色绝对没问题,况且,”她故意露出一丝傲然,“这可是平安宫里面赏的呢。”
那朝奉笑道:“哪儿能呢,姑娘尽管放心,我们铺子百年老店,决不欺客。”伸手接过那锭黄澄澄的金子,细细检验了成色,而后去了后台,约摸有一炷香时间才走出来,笑道,“姑娘这锭金子的确足色,重四两三钱,折合成银子乃是三百七十八两四钱,这是银子,请您清点。”
木然嗯了一声,嘀咕道:“你们中原的汇率和我们大日出神国不同嘛,师傅,你没有骗我不?”接过银子,假装清点,同时问同伴,“蒿子,这次我们未曾告知父母,便溜到中原来玩,你说回家后,爹妈会不会大发雷霆?”其实丫头根本不认识数目,她心里想,又多了三百多块钱花了。她的观念里,三百多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三百块钱,殊不知,在这个社会,十两银子可供一个普通的家庭生活一年,她理应当作人民币三万块来花。蒿子则是临时为月含羞取的日出式名字,因听起来像“耗子”,月含羞不爽,却也不好发作。
“当然不会,我们没出意外,他们就谢天谢地了,疼我们还来不及呢。”月含羞将银子缚到身上,使劲一拍木然的肩,以报“耗子”之仇,“走了。”两人走了一会儿,月大姑娘轻扯木然,使个眼色。后者会意,心道“果然”,遂放慢脚步,拣空旷处走,月含羞问:“我们这次在中原逗留多少天?”她声音不大,但方圆三丈内的人,必是听的清楚的。
“越久越好,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一次,当然要见识足了中原的繁华,回到日出后让其他人羡慕死,嫉妒死。”
两人若无其事地聊天,张口闭口即是我们日出怎样不好,衣食住行无一可取,中原又如何繁华,连路边的野狗拉出的屎都是又粗又长的。任谁听了俱以为是日出国的两位未经世面的深闺小姐旅游来了,而且特别仰慕我天朝上国的物华风貌。
两人拐入一家豪华客栈,以日出国格式的名字登记。店伙将二人领入一间上等客房,木然打赏了他一锭银子,说道:“一般一般,扬州第三。你们中原的客栈不比我们日出的差。”店伙见她出手阔绰,更不敢怠慢。
待店伙带上门离去,二人仍旧胡扯,批判日出,赞美中原。可怜二人对日出国实在不大了解,能说的皆说完了,只得一个劲儿地瞎掰,听说中原怎么样,听说扬州城怎么样,大谈特谈淮扬菜。少刻,月含羞打了个手势,木然轻声问:“走了?”
月含羞做个“嘘”的动作,悄悄从窗户溜出,躲在楼梯口,正见楼下有一人正在向刚才那名店伙打听,眼睛和手指对准的是自己刚投宿的房间。那店伙收了木然不少小费,自然为她说好话,直说这日出国的两位姑娘的优点。月大姑娘暗觉好笑。
回到屋中,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木然深思道:“果然是我上次不够谨慎,露了行藏,没想到连那种地方都有日出国的探子,他们真够笨的,把你当成我了,估计是因为我扮的男装,技术太高超,他们没看出来。现在没事了罢。”
“没事了,今晚可以睡个好觉。”月含羞躺到床上,纳闷儿,“他们难道不晓得,他们要找的人长得没我这么好看么?”
木然捋起袖子,恶狼般扑过去:“掐死你。睡什么睡啊,今晚得去找乐子,及时行乐才是正理。Life is short.”
“不会又逛妓院罢?”月含羞百无聊赖,妓院没什么好玩的,唯一的好处,看到大量比自己丑的女子,心情会越变越好,估计木然的感觉正相反,嘿嘿。
木然斜睥她一眼:“拜托你有点进步好不好?”摸摸鼻子,“在下,盗贼中的元帅,盗帅楚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