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九天骊歌

11、演武

　　萧家弟子结丹之后，才真正有资格参与族务，也方可在演武场上课或演武。
　　萧竟一辈乃萧家尚未长成的新生一代，年龄最大不过二十五，修为最高不过金丹中期，这种天资即使在世家弟子中也属上等。
　　是以萧竟一早到得演武场时，被阵法分割成数十块场地的演武场上硝烟四起，五行各色各级术法此起彼伏。放眼望去元婴期前辈有之，出窍期长辈有之，化神期长老亦有之，几乎将演武场填的满满当当。
　　而这方圆两百里的演武场正中，专用于给金丹弟子授课的防护阵里却悄无声息。萧竟从容地在外围各类高阶阵法间隙穿行，轻松闪进场中最醒目的大阵。
　　此时此代结丹者连同萧竟萧飒不过六人，场中已有三人。萧竟前世十七岁结丹，比萧飒早大半年，对先于他们结丹的同辈兄姊颇为熟悉。
　　四个年轻人在数十长辈的环绕中互相见礼，彼此吹嘘恭维一番，三个兄姊你一言我一语称赞萧竟年轻有为，天赋过人。萧竟谦虚客气一番，话头一转，真诚崇敬地把他们挨个夸一遍，每一句都恰恰搔到对方痒处。饶是几人周遭皆是长辈，又连日来总遭长老敲打有些低落，也不禁有些飘飘然，年龄最长的萧竑晚来一步，见状也加入其中，阵中一瞬间热闹起来。
　　寒暄毕，四人中唯一的女性萧涵雅――单系火灵根，性格也似火一般豪爽热情――极热情地向他讲解演武课的主要内容：辰时至午时有两个时辰的正课，主要学习使用各类法器，以及修炼过程中的疑难解答，剩余时间自由活动，可回房苦修，可在演武场自行熟悉武器术法或对战，也可观看长辈修炼对战积累经验……
　　这些萧飒前世知晓却早已模糊的事情，在萧涵雅的讲述下慢慢鲜活起来。
　　五人或聚或散，站在阵法边缘看着长辈们对战，萧飒望着面前修复阵中一位化神长老的身姿，感慨万千。
　　辰时一刻，白衣白袍的葆谦背负长剑，疾射而入，腋下胁着灰头土脸、不甘不愿的萧飒。
　　“集合。”
　　弟子们自觉按年龄在葆谦面前一字排开，葆谦的目光在五个弟子中依次扫过，看到萧竟时，变得极意味深长。萧飒被葆谦伸袖一甩，甩在最边缘，皱着脸嘟嘟囔囔站稳了。葆谦只做不理。
　　葆谦打量萧竟，萧竟表面恭敬，余光也暗暗打量葆谦。
　　葆谦其人，萧竟早有耳闻。六十年前，南洲荒蛮之地，边城抵御兽潮，有一金丹少年横空出世，于护城战中大放异彩，因只身越阶斩杀五阶妖兽宫白翎，白衣染血，毫发无伤，扬名天下。少年自称区区一剑客，手持凡铁风回剑，无族无派，不知父母，此前随师隐居深山十余年。世人称其“白衣剑客”。
　　此后三十年，白衣剑客的传说，遍布南洲蛮荒之地，修真界时常传出葆谦与某某修士之间战斗，得知其修为境界不断攀升。无门无派，出身乡野的白衣剑客，一人一剑，战无败绩，修为神速，直升化神。在以入六大世家为唯一出路的修真界，异军突起，犹如神迹。
　　而这场神迹的创造者，三十年前却突然销声匿迹。只有萧家本家人才知晓，三十年前以萧言畏夫妇结义兄弟之名前来“投奔”萧家，成为萧家唯一一位不附属萧家的异姓客卿长老的神秘人，正是已入化神的“白衣剑客”葆谦。本家上下都知晓，葆谦陪萧飒自小长大，乃是萧飒，除却生身父母外，最亲近之人。
　　可前世萧飒身死之后，萧言畏夫妇为他报仇，拼死除尽于氏一族。而与萧飒关系亲厚的葆谦，却不见踪影。
　　灵气衰微之后，萧竟曾在萧家苦苦挣扎十年，十年间葆谦并未现身。十年后，萧竟离开本家，关于葆谦的消息，回归萧家也好，在外游历也好，一句也未曾听闻，仿佛他整个人都已自世间消失。
　　每每想来，实在奇怪。
　　这厢萧竟正自若有所思，那厢葆谦已彻底无视一众弟子的抗拒与期盼，开始按照自己的安排，检测弟子学习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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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葆谦所授的剑法课，萧竟前世便上过。其他长老所授的刀也好，枪也好，拳脚也好，皆是高于凡人所习之法，精炼锋锐，气势磅礴，充满仙家气派。唯葆谦教剑，一招一式都是凡人所创，繁复华丽又百无一用，葆谦其人又极注重的一招一式，肩肘腰膝，皆不能错。
　　熟练至极后，方被许可自创、精简剑招。
　　修真界常有御器一说。于氏一族满门剑修，更皆是御剑而行。而葆谦却不教御剑，闲时将他那柄凡铁负在背上，教授时也说以剑为友为伴。这于剑灵而言，不得不说是一种尊敬；于剑客、剑修而言，也可增益心境；可对只想略学习剑术、以备急需的萧氏子弟来说，实是极为痛苦的事。
　　可不管弟子们如何不以为然，如何哀号抱怨又如何天真地期待他听其所愿，葆谦都不为所动。金丹期的课程又极少，时间拖得极长，常是弟子闭关许久，忽又想起大半年前习得的繁复剑招已忘了大半，历年演武场哀鸿遍野。
　　也曾有大胆的弟子，向家主、长老讨说法，却被葆谦一句“若果真厌烦了繁杂的剑招，合该精简出更强悍实用的招式才是，自己简化不来，也不过是因为练得太少”轻松打回，一无所获。
　　而今，萧竟却不想也如许多前辈弟子一般，年复一年，受此苦楚。如此想来，葆谦的剑法课，倒是有激励弟子早日化出元婴的作用。
　　葆谦在众弟子面前，演示繁杂的六十四招剑式，凡铁铸成的风回剑，剑风凛凛，白袍广袖，袖风微甩，飒爽飘逸如一只初晨起飞的白孔雀。
　　大多修真者其实记忆力颇佳，只是那来来回回翩然纷飞的剑招毫无用处又令人生厌。
　　萧竟一如许多弟子一般，认认真真记下那六十四式，一边记一边暗暗激励自己早入元婴。
　　转头却见身侧的萧飒，手持一柄凡铁铸剑，腾挪扭转，一招一式，舞得风生水起，剑招与葆谦分毫不差，眼看六十四式将满。正有些感慨，便见萧飒剑尖上“嗤”的冒出一团人之火，剑势不减，众目睽睽之下，直朝葆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