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阵》胡桃玉米

4、第 4 章

　　一声“小六”，叶宁不及应答，门已开了，正是那小道士。
　　小道士拉着叶宁便跑，七拐八绕一阵，进了户农家。翻过篱笆，摸几块石头扔到池塘里。不多会儿，一个梳髻的小子出来，小道士勾勾手指，那小孩儿腾腾跑过来：“小四哥。”
　　小四指指叶宁：“他就是小六。”叶宁立时觉得那小孩儿两眼放了光，只听他恭恭敬敬道：“小六哥。”
　　小四抬抬下巴，又对小孩儿说：“有人追我们，在你家躲躲。”
　　小孩儿两眼更亮，二话没说，引两人到柴房。小四看了一周，叮嘱叶宁藏好，先回观里去了。等了多时，小四转回来，那小孩儿也一道进来，一手拿着盘干鱼，一手夹两馒头，凑两人跟前坐下。
　　小四踢他一脚：“去，我和你小六哥有要紧事商量。”小孩儿不乐意：“我也要听。”小四眼一瞪：“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小孩儿闭了嘴，小四又踢一脚：“快去，不怕你爹疑心? 明早来，还有要紧事交代你做。”小孩儿一听连声应：“好。”掩门自去了。
　　叶宁这才一把抱住小四：“你怎么在道士庙里？我找你好久。”
　　小四嘻嘻道：“我也找你好久，你模样倒没怎么变，不然可认不出来。”扯着叶宁衣袖又问：“你怎么被人捉住了？那人为什么捉你？我们救的那人呢？你们后来到哪儿去了？”
　　叶宁沮丧道：“我也不知他为什么捉我。师父好以后收了我做徒弟，还四处找你，后来便一直在一处山上。那时师父根本走不动，我同他藏在我们躲徐胖子的树洞里，还等了你许久。”
　　小四摇头道：“原来你们根本就没跑。我险些被抓，亏得土地神的肚子够大。”两人相视一笑，又抱做一团。
　　各自叙了别后情景。小四感叹：“那人居然被我们救下，还收你做徒弟。”叶宁点头：“他待我再好不过。”
　　小四摸他脑袋：“我们救了他性命，自然待你好了。”
　　叶宁很是遗憾：“可惜没找到你，不然他也收你做徒弟。”小四撇撇嘴：“他被人追的那么惨，一看武功就很差。”
　　叶宁不乐意，申辩道：“他武功很好，你是不知道。”小四摆手：“好，不说你师父坏话。”
　　叶宁又问：“你放我出来可有人看见？”
　　小四翘起两条腿：“我做事，你放心。捉你的究竟是谁？观里的臭道士居然对他很是客气，道长老儿一回来就请他去内室。“
　　叶宁摇头：“我也不知。”
　　小四摆摆头：“算了，他一回去没见着你就出了观，我们且待几日，防着他回头再来。”
　　叶宁还不放心，小四劝道：“放心，蒋通是我徒弟，机灵得很。”
　　两人便安心躲着。一日晚间，叶宁将他师父教的功夫演给小四和蒋通看，两人看得兴奋不已，小四赞道：“小六，你练得真好看。”
　　叶宁得意一笑：“是我师父教得好，过两天教你。”
　　小四点点头，又问：“我看他们行走江湖的都是使剑拿刀，怎么你什么都没有？”
　　叶宁摸摸笛子：“师父说我现在使不得，手里有这笛子就好。”小四抓过笛子翻来覆去，皱眉道：“我没看出什么不同啊？”
　　叶宁说：“我也不知有什么不同，不过寻常刀剑伤不了它就是。”
　　小四又看一阵：“这笛子是专打架用的？”
　　叶宁道：“也吹曲儿。”
　　小四羡慕不已：“原来还学了风雅。”

　　再过两日，两人估摸无事，便要跑路。蒋通正在不舍，门外一阵吵杂，竟有哭泣争执之声。三人吓了一跳，小四和叶宁躲好，蒋通偷偷往外瞧，突地一声大喊：“爹！”撒腿往外跑，小四和叶宁也跳出来追过去。
　　篱笆墙边几个官兵样的人把一中年汉子死命往外拽，墙内一个妇人又哭又叫，蒋通扑上前大叫“爹”，被个持长矛的兵一把扯住，也往外拖。叶宁还不晓得怎么回事，小四已跳上前去，又踢又咬。那人松了蒋通，举矛就要刺来，叶宁一个箭步上前，手中笛子敲得长矛兵乱嚎。四周拉蒋通爹的兵都围过来，小四贴紧叶宁背脊站稳，蒋通抱起铁锹靠上前。那为首的官骑在高头大马上甩过鞭子，叶宁一举笛子缠死长鞭，那官大怒，喝道：“哪里来的野孩子！”小四怒骂：“哪里来的狗官！”
　　官儿气得举刀就砍，叶宁也不怕，反上前一掌打得官儿滚下马来。官儿恼羞成怒，刀搁在蒋通爹脖子上：“你们还要命不要？”
　　蒋通先丢了铁锹，小四骂一句，也把手中铁棍扔了，叶宁将笛子别回腰间。
　　那官儿喝道：“还不抓人？”
　　几个兵上前捆了叶宁等人，官儿一鞭子抽在叶宁身上，小四一蹦三尺高：“你敢打人？”
　　官儿嗤笑：“大爷连人都杀，打又算什么？”
　　小四恨得跺脚：“真是没有王法！”
　　官儿越发笑得厉害：“小道士你在观里呆傻了？跟大爷说王法。”说罢一鞭抽来，小四又痛又气，却也无法，想起平日观里救济的人，不少是被这些官儿压榨得无家可归，当真没有王法可言。
　　叶宁忍无可忍，撞向身边兵士，绳索应刃而解，手舞长笛，几个兵士“啊”地跪倒在地，那官儿“哎哟”一声，扑在地上狗啃泥，背心一个不大不小的脚印。官儿一边爬起来一边扯手里鞭子，叶宁一脚踹过去，官儿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势连打几个滚。叶宁高声笑问：“究竟有没有王法？！”
　　官儿眼见几个兵抱头鼠窜，心中又恨又怕，叶宁小四大笑。小四捆了官儿，踩他几脚，拖到蒋通爹跟前，按了头喝道：“叫爷爷！”官儿却还有些骨气，拼死不叫，蒋通爹不住抖：“使不得，使不得”。小四充耳不闻，抓起一把泥抹了官儿满脸，只留一张嘴，呵呵笑道：“再不叫，剩下的也给你抹了，到时候没进气的口儿，可怨不得我。”官儿吓得赶紧张嘴，连声叫“爷爷”。叶宁小四得意，飞起一脚。官儿连滚带爬，岂料没走两步，两眼翻眼倒在地上，胸前赫然一把短刀。
　　叶宁小四大骇，竟是华乙甫一干人掠到跟前，笑眯眯道：“小宁，为民仗义这一出演的不错。可是放虎归山，你却不懂。”
　　叶宁眼瞧他后边弟子，竟没有夏侯筠。华乙甫见状问：“怎么，没见着筠儿，也不问问？”
　　叶宁心中本有疑虑，这下更是脱口而出：“他人呢？”
　　华乙甫身后弟子“哼”的一声：“好没规矩！”
　　叶宁无奈何，只得上前施礼：“请问华前辈，小筠现下在何处？”
　　华乙甫抚须而笑：“好孩子，小筠旧伤复发，现在城里养伤。”
　　“怎么？”叶宁心里紧张：“可是上次的毒没有除尽？”
　　华乙甫不置可否：“小宁，筠儿可是想你得很，你不去看看？”
　　叶宁略一思索，点头道：“请前辈带路。”
　　华乙甫满意一笑，谁知刚转身，叶宁拉着小四撒腿就跑。还没出篱笆墙，一张漫天大网罩过来，叶宁破口大骂：“花衣服！你骗人！你网我们做什么？”话音未落，嘴上挨了一巴掌，顶头站了个美貌少年，呵斥道：“哪来的野小子？待我好好教训教训你……啊！”小四在网里一口咬上来。少年大怒，身边佩剑便刺，却听“匡”的一声，少年同剑一起跌落地上。华乙甫近身一个少年拂袖冷冷道：“严予，你好长进。”
　　那严予满脸通红，站起来乖乖退到一旁。发话的少年瞟一眼叶宁小四，同华乙甫继续往前，后面几个少年抬着大网跟在后面。未几步，一个衣不整，发未冠的道士冲出来，直奔小四，手中一把破扇指骂道：“孽徒！吩咐你看茶，你却出来野？还不随我回观！”小四顿时面露喜色：“师父！”
　　道士骂不绝口，蒋通在道士身后冲小四吐舌头，小四拉叶宁乐道：“师父！我药鬼师父！”
　　华乙甫不动声色，那拂袖少年上前施礼：“晚辈杜泓亞见过道长。”举止沉稳有度，进退有致，颇有大家之风。
　　道士收了破扇，瞧他半响，忽而叹道：“七七树倒，双十嗷嗷，一夕落表，两目渺渺。”他自摇头晃脑念念叨叨，听得众人不知所云，华乙甫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双眼厉芒激射，须臾又冷眉冷目，不发一言。杜泓亞再施礼：“晚辈杜泓亞见过道长。”
　　道士含笑点点头，做出正经样子：“贫道通愚，在和虚观里做功课。这小娃儿是我徒弟，顽皮逃出观的，惹了诸位，贫道带他回去好好教训。”
　　杜泓亞闻言一笑：“失礼！不知是小道长。”回身吩咐放了小四，却仍将叶宁拘在网中。小四急道：“药鬼！要救一起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