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阵》胡桃玉米

18、第 18 章

　　三杯茶水定输赢,自然不是饮茶那么简单.灰衣仆与赵衍缠斗百招,赵衍刀法稳中有变,大开大阖;灰衣拳路拙朴如石,滴水不漏.两人一来一去,恰如秋雁过境,看似风云依旧,实则顷刻千里.正是难解难分,赵衍左手轻抬,右手握刀止住灰衣拳势,手腕一转,刀锋直直切向他肋下.却见青衫飘动,刀锋已偏;灰衣双拳被制,竟在分毫间蓄力再发,赫然前后夹击之势.谁料赵衍顺灰衣力道倾身错开,双拳直逼青衫.青衫待退,苍刀早断他后路.灰衣急急收拳,青衫怕他反被自己力道所伤,一招 “雀过桑枝”,顺着赵衍倾身之力以掌相隔,望能化减拳力.却不想赵衍五指微张,将他右手茶杯擒住,一个回身将灰衣拳势带向木桌,进退间举杯痛饮.叶宁喜得在楼上大喊: “第一杯!第一杯!”
　　青衫定住身形: “别急,还有两杯.”言罢,手执茶壶,坐等赵衍来取.灰衣拱手在侧,权作守势.赵衍知青衫公子身法极快,有灰衣相助,俩人加意防范,再要取胜难上加难.那灰衣与他内力相抗,只守不攻,竟似绵绵无尽;他手中苍刀,素以杀敌决伐见长,此时如入泥潭,施展不开.如今之计,唯占巧抢先.赵衍将苍刀变化尽数使来,小四看得眼花缭乱.叶宁先前受他指点,倒还明白: 他刀刀如电,着意灰衣下盘;左手化掌为刀,直取胸腹.灰衣似疲于应付,隐隐露了破绽.赵衍攻势愈猛,突而青衫移步,双指直指他后腰.赵衍似早已料到,回身横扫;岂料青衫快如魅影,不仅躲过这一击,更与灰衣一拳一掌重击对方脊骨.赵衍躲得过拳,捱不过掌,闷哼一声,却顺势向前,弯腰倒仰,左腿略弯,轻轻抵住青衫手腕,壶中茶水受力倾斜而出,落在杯中.赵衍旋身把住茶杯,一饮而尽.他饮得急,又为掌力所伤,连咳数声.然而他将计就计,确是赢了这第二杯.
　　只是赵衍一招受损,对方却是无恙.眼看青衫缠住赵衍,灰衣攻其不备,叶宁一个翻身跳下楼来: “你们两个对一个,我们也要两个,这才公平!”青衫微微一笑,身形晃动,逼到叶宁面前.正要一掌罩住他面门,却见人影一闪,手里落了空.叶宁得意道: “难道只有你步子快吗? 你看着!” 他脚步如飞,绕着青衫周旋.青衫不由愣住,何曾想到一个小儿有如此功夫? 丝毫不敢大意,暗暗留意其步法.忽听一声高喝,原来赵衍见叶宁缠住青衫,放手与灰衣以内力相搏.灰衣少了青衫护持,守势大破,不得已出招,反受苍刀重创,霎时血溅三尺.青衫情急,掌掌夺命,但求速决.叶宁屈身闪避,双腿并立微曲,单手支地,长笛点地轻转,眨眼间转了数个来回.步子是他师父当日所教,身法却是放牛小童的本色.赵衍乘隙伸手欲取茶壶,青衫旋身回避,灰衣咬牙腾身插到两人间,一拳抵住苍刀,连连发力,竟逼得苍刀反仞相向,赵衍抵挡不住,生生受了一刀!青衫待要上前,叶宁斜走东西二宫,取中路,连踏数步,须臾间便封死青衫去路.其实他身无内力,步步皆是虚招.青衫却似不察,眼见叶宁手中长笛逼到眼前,脑中数念闪过: “慢!你究竟是何人?”
　　叶宁顿住脚步,莫名其妙: 哪有打架打到一半突然问对方是谁的?
　　青衫见他不答,垂手道: “你在何处学的步法?”
　　叶宁呵呵一笑: “怎么?看我比你快,想要拜师?”
　　青衫双眉一扬: “那要看这师父有没有名头了,不知你师从何人?”
　　叶宁站直身子道: “我师父风华绝代,一般人无缘相见.他的名讳,更不是你我说得的.”
　　青衫斟满第三杯茶: “你若说了,这杯就是你的.”
　　叶宁抱着笛子不吭声,小四在楼上接道: “你们本来就打不过.你倒会占便宜.”
　　青衫将茶杯置于他身前,退到三步以外: “我们虽说受创,里外却有数十人.赵兄负伤,结果还未可知.”
　　叶宁回头望一眼赵衍,笑嘻嘻喝口茶道: “我师父姓叶,我也姓叶.我们叶门从来一人只收一个徒弟.你想拜师,不如找我.”
　　青衫扶起灰衣,喂他咽下一粒药丸,见他略平复,方才应道: “小公子神采飞扬,也当得起这个姓,只是前路漫长,还是小心为好.”
　　叶宁听他语带玄机,未及细问,青衫又扬声道: “今日是我们不敌,后会有期.”言罢撑着灰衣离去.叶宁急急跑到赵衍身边,见他伤在肋骨,刀口颇深,将他师父配的灵药撒上.又挂着夏侯筠,跃上楼去,见他眉头紧蹙,知是疼得狠了.正要开口,却听赵衍道: “汉水必经之地,定有埋伏.小宁,不如我们就此别过.”
　　叶宁抬头道: “赵大哥,你说哪里话? 叶宁性命都是你所救,怎可能这会儿撒丫子跑? 咱们有难同当,管他什么埋伏?”
　　赵衍正色道: “我这趟只为护送小公子,不曾张扬,理应无人知晓.眼下情形,必有人早有图谋,一路尾随,伺机下手.我虽安排人在前方打点,但对方既然能安插内应,又请得动青衫公子,恐怕凶险不定.到时无暇顾及,难保万全.”
　　叶宁略一思索,道: “赵大哥,我武功低微,你说分道走,咱们就分道走.只是随行护卫既不可信,你一人带着小公子,如何应敌? ”
　　赵衍摇头道: “我得你相助逼退青衫,却不愿你再平白受牵连.赵某自十几岁领军北伐,虽单枪匹马,倒不怕他.”
　　小四一旁道: “赵大哥,你是英雄豪杰,可惜对方偷偷摸摸,不肯光明正大.我看他们所求,似是小公子一人.你要信得过我们,可否我与你引开他们,小六带小公子改道? 他们找不见小公子,自然也不能为难我们.你没有牵挂,也好作为.”
　　赵衍思付片刻: “紫阳临山,陈公隐于谷中,沿大巴山支脉可绕开汉水.只怕山势陡峭,路途难寻.”
　　叶宁笑道: “我自幼便在山中长大,最不怕山路,小四这个主意好.”
　　赵衍知叶宁年纪虽小,机智敢为.此地临近边境,各方耳目众多,眼见汉水难行,唯巴山一途;不若自己引开追兵,他二人乔装打扮,倒容易走脱.几人议定而出,连夜疾驰.到一处密林,赵衍伏地听得兵马渐近,不敢犹豫,将几个包裹假作桓郢,仍旧抱在胸前.夏侯筠扮作叶宁,胸前也抱一堆,恰似叶宁先前抱着他.小四仍旧单人一骑.叶宁却带着桓郢,潜入山脉,改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