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阵》胡桃玉米

13、第 13 章

　　一众人出鬼哭峡，赵衍不敢大意，即时改走旱路。赵家小孩自惊了水，染上风寒。只好在当地歇下，随行居然还有个医者，说要调理几日，赵衍便干脆买下一座小院。又见仆役之中多了几人，个个精光内敛，显是护卫。叶宁暗道：小孩该是来头不小。
　　叶宁一路受他照顾，虽不欲与之牵扯太深，这时也不好提走。再说他一面着急找他师父，一面又想救夏侯筠。本来小孩所说他将信将疑，但到底也是条线索。一时犹豫不决，索性出门闲逛。刚走不远，忽有一人上前恭敬道：“请问可是叶宁叶小公子？”叶宁心道奇怪，那人又道：“小的是芙蓉楼中伙计，自公子入城掌柜的就吩咐请公子去楼中一坐，只是未近得身。”叶宁如今不比初时，多了个心眼，问道：“多谢这位大哥。不怕大哥多心，我如何知道你便是芙蓉楼的？”那人笑道：“掌柜的怕公子问起，已吩咐过，见着公子只说信收到了，公子就信得过小的了。”叶宁一听放下心来：他前几日在江夏托人给苏平捎过信，如果不是芙蓉楼的人，隔了几座城他们怎会知道？便随他同去。
　　果然闹市里一家客栈，庭宽院深，楼角之处，雕着两幅童子戏水图，水上飘的，可不正是一朵芙蓉？叶宁心中大喜，径直入内，掌柜的已迎过来，请他到后院歇息。过不多时，呈上一封信；拆信看来，却是苏平亲笔所书，道已知他近日境遇，叫叶宁不用担心华乙甫回头找麻烦，他与萧天鸿自能对付过去。又交代他遇事千万小心谨慎云云。信中殷殷之言，真似他兄长一般。叶宁大是感动。掌柜的又道，如今往北沿途十多家店，都已收到芙蓉楼传令，如叶宁进城，定要好生看顾。叶宁称谢，想起一事，问掌柜的道：“既是芙蓉楼，我方才进来怎么见楼牌上写的是飞花楼？”
　　掌柜的一笑：“原来公子不知。芙蓉楼虽遍及南北，却不愿太过招摇，因此除了离主楼近的几家，其余都另有名字。往后公子往北，自然还有招月楼，问仙阁等等。”
　　叶宁点头称是，让掌柜的自去忙活，他再写封信捎给苏平。待写完封好，忽地省起，各处掌柜能认出他来，自然是知道他长相的。想来法子也和公孙歆一样，画出他模样即可。那日苏平萧天鸿说的“慢慢寻来，四处打探”定是这个意思。他当时只不愿麻烦人，却不知这方法用起来，芙蓉楼比公孙歆更快当些。不禁有些后悔。
　　他不好在外多耽搁，将信交给掌柜的便要回去。忽听有人在楼外道：“这家客栈却气派。”
　　那声音甚是耳熟，格外有一股颠三倒四的味道。待细看，又一人没好气道：“你说它好有甚用？我们走了这些天，没剩下几两银子了！”
　　先前那声音讪讪道：“呵呵，为师不过发发感慨，发发感慨。”
　　年轻些的声音又道：“我说你那什么虫子管不管用？走了这么久，我真是脑子撞坏了信你的话！”
　　又一人道：“小四儿你可不要不信你师父，他的本事你还不信？”
　　小四儿气道：“不信不信！加上你的话，更不能信！”
　　后一人委屈道：“那你还跟着我们干什么？”
　　小四儿恨道：“不是你们哄我说可以找到小六吗？”
　　叶宁探头一看，当真是济风观的小道士，药鬼老道的宝贝徒弟小四儿！他一时大喜过望，嘴里喊“小四”，脚下不留神一绊，“四”字还没出口，人就摔了个四脚朝天。小四正埋怨他师父，没看见。药鬼老道却是眼神一亮，破扇一挥：“找到了！你回头看。”
　　小四不信他。他们一路走了快半个月，臭道士每天装神弄鬼吃吃喝喝，问他还有多远，他只说“还在前面，还在前面”。小四一路走一路和他师父吵，他师父那日寻来的人是个和尚，隔三差五一起胡混的。小四当日见了这人来，心里就不信了一半，再这么漫无目的走下来，一点性子都快磨没了。他跳起来又要和老道士吵，叶宁两手一撑爬起来又喊，小四耳朵一竖：可不是小六？
　　两人抱做一团，和尚瞧得稀奇，问道士：“你当真有那千里追踪的虫儿？”老道士一脸高深莫测，但笑不语。和尚便知道这事有假，不由和了双掌：“阿弥陀佛，缘分，缘分呐。”
　　两个半大小子却不管甚缘分，一味欢天喜地。叶宁一把拽住小四：“咱们上去边吃边说！”小四巴不得，叶宁又回头招呼和尚道士：“两位前辈请。”
　　道士抬头就要进门，和尚在后一把扯住他：“等等，咱们这顿，谁掏银子？”
　　道士不耐烦：“他请咱们，自然是他掏钱。”
　　和尚表示怀疑：“这楼看起来很是气派，那小孩瞧着却不比咱们好多少，在这里吃一顿他付得起吗？即便付得起，想来也请不了什么，大约我们几人，都吃不饱吧。”
　　道士被他扯着衣袖，问：“那你进还是不进？”
　　和尚放手摸摸脑袋：“那，便进去吧。”道士已经上了楼。
　　叶宁点了一桌好菜，小四一边说话一边嚼吧，道士许久没尝着鲜了，埋头苦干，和尚嘴上荤冷不忌，心里还在算计：阿弥陀佛，这一桌子菜，得多少银子？
　　叶宁听了小四死里脱生的故事，不禁对药鬼道士又亲近了几分：小四他师父武功过得去，医术也还可以，倒有两份我师父的本事。只可惜，长得老不是他的过错，吃相却也这么粗，是万万比不得我师父的了。
　　道士那管得了这多？正摸了肚皮抬眼望叶宁，待要问那翡翠秋波叶儿能不能再来一份儿，却见叶宁突地纵身下楼，留下三人在楼上面面相觑。还是和尚反应快，一拍光头急道：“哎呀，他不会没有银子，先跑路了吧？”
　　小四很是淡定，抹抹油嘴道：“只管吃菜吧。”，起身探出扶栏瞧去，只见叶宁拉着个俊秀少年，很是激动，与见着自己差不多。再看他一张嘴不知说些什么，那被拉住的少年偏是神情冷谈，爱理不理。小四看得心头火气，跳下去拽过叶宁：“好好地吃着饭，怎么了？”
　　少年见有人来了，便要抽身离去。叶宁急忙挣开小四：“小筠，可是怕你师父在跟前？”
　　这少年正是夏侯筠，他听叶宁提起华乙甫，转身急叱：“闭嘴！”
　　小四本来见叶宁窝囊就不爽，再见夏侯筠横眉冷对，挑起话头道：“远瞧是个好模样，近看成个恶鬼相，听起来却原来是母夜叉。有人与你说话，你爱答不答，管人家闭不闭嘴？”
　　夏侯筠气极，反倒笑起来：“他与我说话，我就管得着。你又是谁？在这里多嘴？”
　　叶宁知道小四嘴毒，眼看夏侯筠脸色都变了，赶紧圆场道：“他是我兄弟，小四。”
　　夏侯筠将他斜睨一眼：“你又是谁？”
　　自小四跳下楼，已不少人看过来，掌柜的也在一旁静观其变，叶宁被他噎得狠了，想起自下楼和他说话就不理，心里多少委屈，知道他脾气，看着小四道：“不认识我？那恐怕我是认错人了，小四咱们上去吧。”说罢转身就要同小四上去。
　　果然夏侯筠在后咬牙道：“站住。”叶宁倒也听话，真停下来，夏侯筠皱眉道：“我想起来了，我认识你。”
　　叶宁偏头看他：“是吗？”又走近些：“像是，又像不是。”夏侯筠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叶宁一把抱住他胳膊笑道：“好好好，咱们别玩了，上楼说话吧。”

作者有话说

　　说是大聚会，就要大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