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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见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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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江多水田,极少有山,唯有与畅瀞交接之处有一片连绵不断青碧起伏的矮山,名曰青眉山。
青眉山四周都是水田与种着垂柳的小湖。一条依山旁水的小径上,一个黑衣的英俊少爷轻轻松松地走在前面,后面一个白衣的姑娘拄着一根又粗又斜的棍子,正使劲把陷进水田的双脚拔出来,拔了半天只是越陷越深。正是玉树。
玉树一身白裙子几乎一半成了泥块,她脸上手上更是泥点片片,狼狈至极。方才不小心踩进田里,现在是怎么也出不来。玉树也不强求索性坐到田埂上,抬头看看眼前一片青青山脉。“踯躅花开红照水,鹧鸪飞绕青山觜。好地方!”玉树呵呵一笑,心念着如果桑榆能等等她就更好了。
说要找妖怪,玉树跟着好像自信满满的桑榆走了好几天才到这么一个鬼地方,没吃的没睡的,还要一身泥,玉树叹气,这要是被天上那些仰慕自己的神仙看见,多丢份呀。
“此处无人,你不必在乎丢不丢脸。”玉树抬起头,桑榆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正看着她。
玉树总觉得下界的妖魔都是相貌平平张牙舞爪的模样,好不容易碰上个桑榆,他却总是一副别人欠了他钱的冰冷样子,这样实在不好。“桑兄呀,你就不能笑一笑吗?你这样我很难和你亲近的。”
桑榆,“你用不着与我亲近。”
玉树,“我用不着,这世上总该有个红颜知己值得你对她温柔一点多笑一点的吧,你这样,小心没妖喜欢。”
桑榆挑挑眉,“你这样,小心成了肥料。”
“对对对,就是这样,神情换了!”玉树突然蹦出来,带着半身的泥水凑到桑榆身前,笑着拿手捏捏他的脸,企图把他拉出一个笑容来。
桑榆沉默着感受着玉树的呼吸打在自己脸上,垂睫看着玉树小巧的鼻子,红软的唇瓣一张一合念叨着怎么笑不起来呢?“算了。”玉树叹口气,“欲速则不达,以后再继续。桑兄,我们继续走吧。”玉树大摇大摆地走一步到了前面带路。
桑榆停了一会跟上,听着玉树说着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这里水好土好,怎么没人耕作呢?可是这里有田,难道那妖怪干的?这隐士当的不错嘛,就是这田太深了,我刚才还以为自己要呆在田里一辈子了……桑榆你也不救我,只能自己救我自己了,神仙果真还是该靠自己才是道。”
“不过桑榆你也忒小气,方才竟不出手相救,连我这般模样的美人你都不好好怜香惜玉,以后如何取得女孩子的欢心呀?”
“不过那时,你若真是寻不着,我便帮你抓个姑娘,如何?”桑榆还是不理她,玉树想想,或许桑榆是不喜欢没见过面的女子,“那……再不行的话,我便把我给你,怎么样?”
桑榆眉头一皱,终于回了一句,“玉树,你可心悦我?”
玉树跟在桑榆身后一蹦一跳,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不好,她一个石头,要怎么动心呢?但是桑榆这么问就是说他喜欢自己这一型的?自己若是拒绝了指不定他又会摆出一副臭脸,玉树轻轻一笑,“大概是吧!”
桑榆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玉树估计他是没信,也不辩解,两个人进了山中,循着妖气就走过去,连走着两日也没走到,玉树盯着眼前一棵歪脖子树盯了许久,“这个,咱们是不是看见两回了?”
“三回。”桑榆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像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迷路。
“没想到桑榆你竟是路痴,”玉树从后面拍拍桑榆的肩膀,一脸同情,“你即是个不识路的狐狸就该早点对我说嘛,现在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
“……”,桑榆还是第一次被他人说成路痴的,还是个神仙,他往旁边一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玉树也不客气向前几步成了带路的,他们在林子里东西一阵胡跑乱窜,还真走出去了。
玉树看着前面依水而建的一个小茅屋,得意地扬起了笑容,正要回头跟桑榆邀功,又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个神仙,任何时候不能失了身份,尤其是在一只妖面前。她故作镇定,尖细着嗓子,“到了。”
桑榆嗯了一声,有些防备地盯着那间茅屋,居然一点妖气也感觉不到,看来这只妖再过几年就能历劫成仙了。
“进去吧!”玉树什么顾忌都没有,抬脚过去,门也不敲就直接进去了,里面倒是与玉树所想的不一样,灶台木桌和小床,分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
现在的妖修炼都喜欢这样闲云野鹤悠闲自在的嘛?这种追求玉树不太懂,她修炼的时候就是一颗石头的模样,终日落在山路的旁边,供樵夫药师歇脚。
桑榆抬手拂过桌面,摸到一片灰尘,再看看灶台放着的竹碗筷,“这里有两个人生活过。”
“什么?”玉树走到桑榆身边,灶台上分明是两人份的碗筷,“……”,两个人。玉树皱皱眉,心里涌出不好的情绪。
她抽出匕首,警惕地环顾四周,走出屋外,半关了门看见门上贴的神像吓了一跳。
“这是……天枢星君?”
玉树看了一眼过来的桑榆,点点头。
门神向来是哼哈二将担任,没想到会有妖把天枢星君的神像贴在门上。这个位置仿佛就是,每次回来都能看见天枢出来迎接。
“天枢下过凡?”玉树轻轻问,有点难过地抚摸着画上的一笔一划。
“在数百年前,天枢曾下凡化为西漳的皇帝经历情劫,后凶煞出世,西漳灭国了。”桑榆缓缓道。“撕了吧,这上面没有任何仙气,向它祈愿,天枢听不见的,没有用了……”不等桑榆说,玉树已经把它撕了,一点点,撕的粉碎。
“你在干什么?”一声凄厉地嘶吼从两个人身后传来,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女子红着眼甩下篮子一把推开玉树,跪在地上把纸屑环在臂弯里。
桑榆出手扶住玉树,将她护在怀里,她才没有跌倒。
玉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走出桑榆怀里,轻声细语道,“你是黑鬼?”
女子一抖,缩在门角落里,“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整只手已经黑了。”玉树一针见血,“你给云江的百姓下了诅咒,为什么?你一定与他们做了约定,但是他们违约了,你才这么做的?”
女子惊恐地抖着,“不不,不是我,我才不会伤人。”
“你已经伤人了。”桑榆按住玉树,接着她的话继续,“墨墨,告诉我真相。”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女子的泪无声流了下来,“我拜托,他们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桑榆的声音变得轻柔磁性,仿佛是从远方传来的歌声,蛊惑别人,诱惑别人,失了心魂。
“我让他们帮我建一座庙……天枢星君的庙……”
桑榆皱紧眉毛,云江大大小小的神庙,他还真没见过有天枢星君的……“为什么你想见天枢?”
“我,我与他约定,要去找他。”
桑榆,“……”,他看向玉树。
玉树一脸悲悯,她咬破手指,拨开墨墨的长发,在她额心画了一个极丑的符,墨墨身子一阵痉挛,衣服一落,从里面爬出一条黑蛇,玉树一弯腰,黑蛇乖乖地爬上玉树的手,在她手腕上盘了几圈不动了。
“要回去吗?”
玉树点点头。跟着桑榆离开了那儿。他们没走多久,那茅屋自动起了一片蓝色的火,一夕一朝化作一团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