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石上云与月》千阳有鱼

53、结怨

　　自桑榆给顾晋算过命没多久，玉树就在司瀛庙见到了他，还有陶陶那个心心念念的书生。
　　那天正是人间四月芳菲尽，一夜大风吹落了长安城的桃花，等第二日只余一地粉红和树枝上翠绿的叶子。
　　玉树乖乖地靠在自己的神像上，有一茬没一茬地翻着最近的祈愿簿，看到有好几个姑娘来求姻缘，总觉得古怪。司情那个小气的神仙可是一个信客也不让的，怎么最近就那么开明了？还是月老庙太忙，他不想要这些信徒了？不该如此，神仙的法力都是来自凡人的信奉，司情怎么会平白无故舍了？
　　“咦？怎么庙里还会有一个花盆？”一个儒雅的男子张开一把扇子说着。“里面养的可是枯死的杂草？”
　　玉树低下头，就看见苏木摇着盖木狠狠地咬牙切齿着，玉树不禁对这书生有点同情了，得罪了一个神仙，只怕这人是睡不了几天好觉了。
　　“少爷，听闻此处祈愿最灵验，少爷何不求一求家里大人夫人的安康，还有你那个未过门的娘子？”
　　唉……玉树勾勾唇，原来此人有了婚约，听顾晋这个说法还是情投意合的一对？
　　顾闻久冷笑一声，“她贵为公主，金枝玉叶，怎么会要这庙里一个小小的平安符？”顾晋知道自己说错话，脸上立马不好看了，赶紧跟顾闻久赔罪，拉着他到了神像前面。
　　顾晋双手合十中规中矩地跪下了。顾闻久站在他身后，亦有所思地望着那座石头做的女神像。
　　玉树灵机一动，把躲在花盆后面睡觉的陶陶拿起来，施了一个让她只有晚上才能变回人形的定身法，丢在那书生的怀里。
　　顾闻久吓得不轻，拿着这个人偶半是疑惑，半是不解，还是把她收进袖子里。跟祈愿完了的顾晋结伴走了。
　　苏木抬起头看着玉树那个得意的样子，脊背一个寒颤，缩着脑袋暗念一句。“主子无良。”
　　“嗯？”玉树扫了苏木一眼，漫不经心地又翻开祈愿薄看着，“听说最近很多妖物在我司瀛庙周围走动，不知道是哪位大妖怪要寻哪个小仙子呀。”
　　苏木一抖，彻底不说话了。午过三刻，玉树放下薄子，从神像上跳下来。
　　两个仙童急忙送玉树出了庙门。“真人可是要回仙宫一趟？”
　　“许久不见故人，正好空闲前去看看。”玉树抖抖眼睫，“要是先生问起我……”
　　小仙童很懂事地点点头，“真人放心。”
　　霎那间，玉树已经不见了，没过一会，桑榆就已经进了庙门，几个算过命的妇人惊讶地向他一行礼，人已经碎碎念着走了。
　　桑榆见惯不怪，把手上装模作样的扇子交给小仙童，下意识就看向神像。“你家，真人，去了仙界？”
　　仙童一惊，脸上堆笑地弯下腰，“真人去了长安城中打算一睹人间风采。”
　　桑榆伸手去摸放在台上的祈愿薄，手指一触就穿透薄身，余下两个发光的指洞，等他收回手，薄子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此处有折纸角，她素来不会没看完就擅自离开的。”桑榆轻轻叹气，“她是知道了吗？”
　　玉树一路上达天宫，才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连个天兵天将也没有？四大天王呢？千里眼顺风耳呢，还有那个天天不穿鞋的赤脚大仙……
　　二郎神哮天犬……对了，玉树想起那个祸乱主仆两仙将的碎菱仙子。看来十年五载，这两个是回不来。
　　玉树再行一段，终于看见了一个熟人，沧苏抱着自己的黑猫墨墨，站在灵文殿前看着熊熊大火，不少小仙女拿着水桶来来回回提水灭火，白得进去，黑得出来，时不时还能来个相撞地前昂后合的戏码，实在精彩。
　　“这不是司瀛吗？”司命笑得一脸暧昧，“不去与你的新欢呆在一处，怎么有空来天宫一游？”
　　“有过旧爱，才有新欢。不巧的是这两个我都没有。”玉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没想到在这碰上了天宫第一八卦，“苡仁已经受完了罚，他还是这天宫第一神将，我可配不上他。”
　　“唉——司瀛真人此话差异，”司命摆摆手里的任命书，“天帝可是下了令，要请司情给你们俩位牵红线呢。”
　　玉树眉头一皱，“牵红线？”
　　“是呀。”司命一手揽住玉树的肩膀，看着好像在调戏她一样，“司情若是只能安排凡人的姻缘，就不该是司情了。”
　　玉树脸色一变，“结缘绳。”
　　“不错，本来是上神才能有的结缘绳，有了这个，苡仁将军就能与你生生世世绑在一起。司瀛，你要小心。”司命放开玉树，轻佻地挑了一下玉树的下巴，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此间的事，你须得用心看。此间的缘，你须得用心等。”
　　“……”玉树没有回答。只是感激地冲他一点头，挥开了司命的手，朝沧苏走去。
　　沧苏来了许久，看这群小仙娥出乱子倒是看得有滋有味，见到玉树连招呼也没打直接交代上了。玉树忍住要抱这只黑猫，听着沧苏讲起来这个灵文殿。
　　“这都是紫君招的。”沧苏哼哼地说。
　　玉树瞄了一眼她怀里的黑猫墨墨，“紫君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碎菱小仙子。”沧苏瘪瘪嘴，好像对她这个天宫第一美人的称号不怎么赞成，“就那个小身板，风一吹就倒，连飞都飞不好。要去广寒宫居然被风一吹飞到紫君府，倒在紫君怀里。你说说，什么道理？”
　　“……”还真不是个道理，广寒宫离紫君府可离得远了。要么是大圣借了风婆婆的口袋耍，就是这个碎菱有问题。
　　之后的剧情就是碎菱觉得紫君救了自己对他芳心暗许……玉树记得这个碎菱是有婚约了吧……反正是她其他的仰慕者闻讯过来大打出手，把灵文殿弄成了这个样子。现在他们都被天帝领到大殿受罚了。
　　剩下一群小丫头片子救几天几夜的火。
　　“可是怎么也找不到紫君，天帝现在正生气呢。”
　　玉树再瞄了一眼沧苏怀里那只猫，它抬起眼皮冷淡地望了玉树，立马竖起尾巴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玉树啧啧啧几声，这儿女情长实在混乱，她还是离得远些最好。
　　“不过也奇怪。”看够了热闹，沧苏拉着玉树就走，“这几天的事你可知道？司情几天不见了。”
　　“司情？”
　　“嗯嗯，”沧苏点点头，“闻说是在做结缘绳，这绳子看着短短一条，可是要上千上万的情丝来织，如今上神都隐居桃源，何必要这绳子？”沧苏摆摆手，“只要一条，就定下了生生世世的缘分……”
　　玉树看她眼光一黯，不禁好奇了下，“你想要？”
　　“怎么会？”沧苏笑笑，“不过有个，想见的人。我为仙那么久，他只怕也轮回几百回了，再见也不是他了。”
　　玉树点点头，看来是一个求不得苦别离的故事。
　　“玉树可有想见，却见不到的？”沧苏突然问，“听说你曾经有个师姐，你可想见她？”
　　玉树眼睫一颤，突然想起来一件往事。
　　银花还是一个小仙子时，就是天地间第一风姿绰约的美人，她摸着鸿钧老祖带回来的梨花石头，笑得那么美，就像百花齐放，花朵轻轻一颤，抖下一颗露珠。银花说，“玉树你还是不愿意见我，我都要怀疑你当真是石头心肠了。”
　　玉树摇摇头，“我可是个石头心肠，怎么会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