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观我》祝兰山

8、淋湿的笔记

　　周日，何西西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妈妈就起床要去医院看爷爷了，朦胧中何西西听见妈妈把她喊醒说饭菜在锅里，待会儿饿了可以直接吃。桌子上还有泡面…今天会晚回来自己看着吃点吧。然后妈妈就提着带给在医院的姑姑带的盒饭出门了，只给何西西留下了一个模糊背影。
　　迷迷糊糊中，何西西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的何西西，大多数时候甚至都看不到这样模糊的背影，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家里已经只剩自己一个人了，房间里空空的，只有院子里趴着的大黄狗透过门缝看着她。有的时候睡得浅，能听见外面车子刚发动的声音，何西西伸手一摸，发现身边空空的，爬起来就扒着窗户哇哇大哭，好像这样他们就可以不用去工作留在家陪她似的，后来自己哭累了在床上躺一会儿就去客厅找饭吃。
　　有很长一段时间，何西西的童年里只有那个经常没有信号的电视机，和隔着门缝的大黄狗。
　　大黄狗耳朵灵敏，耳朵一竖，老远就能判断出哪个是自己家车回来的声音，只要西西看见大黄在院子里兴奋的活蹦乱跳，就知道爸妈快要到家了，一会儿，果然门就打开了。
　　何西西给大黄取名叫豆豆，何豆豆。但是何西西很少叫他的名字，每次都只喊一声大狗，然后大黄狗原本耷拉向两边的趴趴耳朵立马摆正赶紧着就跑过来了。何西西在门缝往外塞点早上妈妈给她买的饼干或面包，一大一小隔着门坐在地下吃。因为爸爸妈妈怕西西自己一人在家的时候在院子里顺着楼梯往平房顶爬发生危险，每次都把客厅的门锁上才放心出门，刚开始的时候何西西醒了之后哭着使劲儿的拍门，但怎么也拍不开，后来也就放弃了。
　　大黄的年龄已经很大了，大到爸爸妈妈都记不清是哪一年来到他们家的。他们有时候说西西还没出生大狗就在他们家了，有时候说是西西两三岁的时候买来的。哦，或许不应该叫大黄，那时候大黄还是一只小狗。西西只记得妈妈说，大黄是很久以前西西爸爸和她去集市的时候趁她不注意又偷偷返回去买的，那时候小黄就这样被放在白色麻袋一路颠簸被爸爸悄悄带回了家。但是爸爸到了家门口又不敢拿进去，把小黄藏在门口的石阶上，过了一会儿妈妈出门倒垃圾看见门口有个麻袋，打开一看一只小黄狗探头探脑。爸爸也跟着在后面纳闷“噫，哪来的小狗？从哪来的小狗！”后来爸爸的谎言被无情拆穿了，妈妈责怪他：你把它放在门口好歹给它那袋子里留点缝隙啊，也不怕给闷坏了！
　　再后来小黄慢慢的长成了大黄，身上的毛长长的，爸爸又瞒着妈妈拿西西的小梳子给大黄梳狗毛，梳的又滑又顺，西西在旁边拿着自己的小皮筋给大黄扎了一个又一个的小辫子。然后等到西西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大黄经常跟着西西一路到学校门口，然后再回家。下午放学的时候，大黄又会准时出现在拐角处。有时候胆小的同学会被这只大黄狗吓到，躲得远远的，西西就拉着大黄狗使劲往路边靠，边走边解释“大黄不咬人的，真的不咬人，大黄可好了。”后来有人告诉何西西最近学校附近有些高年级的孩子看见狗会追着拿石头打，何西西就不想让大黄跟着她到学校了，出门的时候想办法把大黄甩开，有时候何西西急了就对大黄喊“你回去吧，回去！”还弯腰装作要捡东西打他的样子吓他。何西西一跺脚大黄就赶紧往回跑，等到何西西走一段路发现不对劲一回头的时候发现大黄正在拐角处只露出个头偷偷看她，被发现后赶紧缩回头。等到了下一个拐角处，何西西一回头又是大黄的狗头在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何西西气的两只手揣在兜里闷着头往前走，一摸不对劲儿，掏出来发现兜里还放着电视的遥控器。

　　何西西醒了，现在长大了的何西西不会一醒来就哭着拍门扒窗户了，客厅的门也不用锁住防止何西西乱跑了。大黄一看见何西西打开客厅的门就跑到屋里在饭桌周围闻啊闻好像在找有没有掉在地上的米粒，何西西习惯性的拿起一块饼揪一半分给大黄。然后打开电视机找电视看。
　　有人敲门，大黄早已经跑到门口汪汪叫了，何西西跟在后面，打开门一看：“高星晓？”
　　“西西，前天临放学的时候班主任不是突然布置了一份计划书吗，让我们写一写本学期的学习打算，你写了吗？”高星晓问。
　　“还没有，你呢？”
　　“我也还没写，不知道该怎么写，你赶紧写，等会我看看你怎么写的。”说着高星晓拿着作业本拉着西西一起进了客厅，“哎西西，这个电视剧我和我姐姐看过一次，你才开始看呀。”
　　“嗯嗯，我刚开始看，好看吗”何西西好奇地问。
　　“好看好看，挺有意思的。你快写学期计划吧，回来我和给你讲后面的剧情，西西你看我这个新本子，“流星雨”的，昨天我们几个去买…”，高星晓顿了顿，“昨天在文具店买的，…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下次，下次一起去。”何西西笑了笑。

　　何西西和高星晓之间好像达成了一种不需要说出口的约定，那就是对于周五在班里发生过的那件事情闭口不谈，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院里树上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有些掉落的叶子被风卷起又放下，高星晓可以像平常一样和西西道别，“那我回家喽！”
　　“嗯，好，明天见。”
　　“明天见。”

　　此时，在家备课的朱老师突然想起来周五下班的时候好像忘记关窗了，昨天看天气预报说没雨啊，应该，不会下雨吧。
　　稍后，几滴雨点被风过透纱窗吹进办公室里，打在在被风吹开的笔记上，笔记上的工整的字迹变得模糊起来“……素质教育…重视学生的思想道德…能力培养，关注…康、心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