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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圆房 ...

  •   45 圆房

      田晰看出端倪,心下不喜:“诸位亲长,若是不信公主之言,以后这祭祖之后的议事便改做喝茶得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谁家族长,正儿八经地找个时间亲自询问族中事宜,顾家如此,是真心爱护族中子弟。公主代父亲询问,还辱没了各位不成?”

      众人面上讪讪的,尤其年长那几位,便有人以目示意顾延年嫡母单氏,要她解围。那单氏果然出头:“大少奶奶这是哪里话?我等并未说什么。好歹老姐妹们也是来祭祖的,无缘无故哪里就得了一顿排揎。”

      宜靖因推测这人当年必定待顾延年不善,早就看不上她,又见此人竟然并不精明,便笑笑道:“婶母误会,晰儿是说那些存心看热闹的人,岂是说几位老夫人。再则这位侄媳妇的话想来不是空穴来风,那欺压同族子弟的人当然也就在各位家中,若有知情人还应该早些站出来,也好将误会解释清楚,我也好替各位说和,化解了矛盾。”

      那单氏脸一白,宜靖便知道自己猜的不错,这事定然与她家脱不了干系。

      便笑了笑:“既然那人脸皮薄,或是男人小子们在外头的事,内宅不知根底,不说也便罢了。倒是有一节,诸位我今日都是头一回见,下回在哪儿碰到了,我能否一下子认出来还不一定。不过好歹我也是顾府主母,我说能处置的事情,必是能处置的。张氏侄媳也不必忧心,倘若此事处置不了,你便把孩子送来,我送他去安亲王府的学堂便是。”

      那最先站起来告状的张氏闻言大喜。

      宜靖说完转过头看着田晰:“郡主今日可看见了,明年你生产完毕,这些事你便来管,我也懒待处置这些杂事,你好生用心。”

      田晰知道宜靖这是告诉大家,族中事物她是有发言权的,帮她找场子,当下一笑:“就怕做的不好。”

      “好不好的,谁还敢说你什么,你不是还有个公主婆婆呢”笑了笑,“谁不好,你告诉我,我去问问她,怎么为难我们靖远侯府的世子妃了。”

      田晰眼睛闪闪发光,对,就是这一款战斗力超强的婆婆,实力护短,毫不讲理,简直是偶像。

      想那单氏,当年为了自己的儿子没能过继给族长,恨得什么似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眼见着偌大个家业竟叫那孽种握在手中,虽然知道无力回天到底意难平。

      以前顾如海母亲活着,她来祭祖,大家因为他是顾延年本家嫡母都给些脸面,顾如海母亲一来没有宜靖超然的身份,二来又顾忌不想让顾延年被人诟病。也对她礼遇有加,还时不常私下里给她些好处,她便昧着良心享受这份优待。

      这一年顾延年竟然封了侯娶了公主,这一回是彻彻底底压到自家头上,便一面恨不得顾延年出个什么差错受些磋磨,一面又合计怎么捞些好处。

      心性太不堪,年纪一大把倒长了一脸横肉,丝毫不见年长者慈眉善目的意思。

      李太妃教导宜靖一向是最真实的教法,要存好心,但万不可非做好人不可。

      宜靖没想给那单氏留体面,丝毫不避讳众人,来来回回上下把那肥婆端量了个遍。单氏见公主如此直接打量自己,便有些不自在。

      正在这时门外下人通传侯爷来了。便见顾延年带着顾如海进来。顾延年向宜靖笑笑,便向几位老太太抱拳问好。那几位哪里敢坐着就这么受礼,都忙不迭起身,顾如海上前一一行礼,又请诸位长辈宽坐。这中间单氏一动未动。

      顾延年刚刚落座,宜靖便发话:“侯爷,咱们顾家是这么无礼的人家吗?”

      顾延年虽不明就里,但是知道宜靖这是要发作人。便看向冯嬷嬷,冯嬷嬷上前:“侯爷,依您的爵位身份,几位老夫人原当起身受礼。”

      单氏自来在顾府是众人默认的半个老太君,虽然一年里没有几次,因为机会不多,她反倒格外珍惜。每到元旦这一日必是要端足架子的。

      自大长房的大太太没了,顾延年独自掌管顾府以来,年年如是。不曾想今年触了这么大霉头,又不是拎得清的人,当下脸上就挂不住,便要发作:“你这婆子,这话何意?他便是当了爵爷大将军,我还是他母亲。”

      她这话音还没落,便听咚的一声,宜靖把茶杯重重掼在桌上。田晰飞快看了一眼宜靖,也不等宜靖张口,起身便道:“眉姑进来,将这胡说八道的无知老妇拿下。”

      自从上次顾如海跟田晰深谈,眉姑便更多时候跟着田晰。此时闻声而入,也不理会单氏挣扎,几下子便把个肥胖的老婆子扭了起来。

      单氏连吓带气,抖如筛糠。

      宜靖缓缓开口:“我竟不知道,顾家竟然还有你这种无知愚蠢之人,一不知君臣之礼,二不知人伦纲常。今日祭祖,我便没受各位的礼,也是敬重顾家先祖的意思,说到底我也是顾家妇。看起来各位也忘记了,那容我提醒,我宜靖是皇室血脉,御封的公主,一会儿还是把君臣之礼补齐了吧?侯爷以为如何。”

      “这倒是应该的。”

      尚公主的规矩便是如此,夫妻俩先是君臣,后论夫妻。驸马家中人见公主,要先行君臣之礼,再述家常辈分。

      但是因为公主下嫁毕竟跟皇子王子们娶亲不同,礼仪是否需要严格遵守,端地看公主个人意愿。大多数的公主都有独立的府邸,公主自己要是跟驸马感情也还过得去,便犯不上在这些事上苛求。

      若公主要求严守礼仪,谁也说不出什么。

      “另有一事不明,这单氏婶母何以说她是侯爷的母亲?那故去的老夫人是侯爷的什么人?”

      其余的几位老太太里便有回过味儿来的,赶紧抢着道:“公主殿下,侯爷是这单氏身边妾氏所出不假,但是早年间便过继给长房,是禀告过祖宗,记了族谱,阖族都知道的。”

      “所以说是擅自以母亲自居?”

      冯嬷嬷便上前直面那单氏:“单氏,是也不是?”

      那单氏欲不回答,又有些恐惧,要回答是,又拉不下老脸。眉姑也没给她多少时间犹豫,手里一使劲儿,单氏便哎哎告饶:“是。”

      宜靖便问田晰:“世子妃以为此事如何处置?”

      “以后的家族典仪,单氏便不必出现了。单氏所出子孙,五年内不得入宗学。”

      “倒也合理。诸位以为呢?”

      谁还敢说个不字?顾延年咳嗽一声:“这不入宗学,也耽搁太多,倾儿你看?”

      顾延年年幼之时对单氏的恼恨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了无痕迹,单氏如许老迈,顾延年生父也已经离世,他早逝的生母也已经在养父的压力下抬做平妻。他自己的几个同父兄弟也都平庸,早以熄了报仇的心思,见宜靖要发作这家人,也觉得打打脸就得了。

      宜靖眉毛一挑:“不打压其势头,由着这等不清不楚的流言四传播,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宜靖怕了她。”

      顾延年见宜靖一力表现出自己的刁蛮不讲道理,不禁心下温暖。笑一笑:“那公主容个情,宗学限制改做三年吧?”

      宜靖看了顾延年一会儿才缓缓道:“就给侯爷个面子吧。不过我这话可说到头里,若是他们家的人在惹我不高兴,可由不得侯爷求情。”

      “那是自然,多谢公主。”

      祭祖后,宜靖又多了个刁蛮跋扈,不敬尊长的名声。

      田晰也颇为不解:“你说,公主这是何故,非得要作出一副欺压长辈的样子?”

      顾如海意味深长地笑笑:“怕是给父亲留个好名声吧。”

      “什么意思?”

      “顾延年将军不是不念旧情的人,倒想着照顾自己生父家里,但是奈何那老夫人得罪了公主,顾将军又对公主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公主呢,又非常不讲道理。你看看,这不是好名声都留给了父亲。”

      “公主去当坏人了?”

      “是呗。这也是皇室身份的好处。人家是公主,便是不讲道理高高在上,又能怎么样?”

      “我懂了。哎,这么说,我们就好好抱紧公主母亲的大腿就对了。出了什么事儿都保管平安无虞。”

      顾如海见田晰捧着个微微凸起的肚子在那儿暗自筹谋,忍不住笑出声来,田晰也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静园里,顾延年也心有疑惑。

      “倾儿,你今日怎么发这么大火?”

      宜靖一边让团圆拆头发,一边从镜子里看看顾延年:“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她看起来是很讨厌吧,也不怪我。”

      “为何独独讨厌她?”

      宜靖摆手让团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二人,宜靖转过身来拿着木梳一下一下梳理着发梢。过了片刻,慢慢抬起头来问:“将军,你小时候,我是说过继给长房之前,在单氏家里,过的好吗?”

      “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儿?”

      “我生母在我不到四岁的时候就走了。那之前我记忆得不甚清晰,一来太小,二来也有她顶在前面。她故去以后,我就记得很清楚了,过的很不好。”

      宜靖抬起头看看顾延年,离得近的时候,她能看到顾延年头发里藏着几丝白发,虽然不多。顾延年比她父亲安亲王要小十几岁,她父亲的头发还黑亮的。

      “将军,她给你气受了吧?”

      “倾儿能想出来的过的不好就是受气吗?”顾延年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床上来,“因为有福伯和褔妈内外周旋,勉强可以不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吧。”

      宜靖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倾儿,那些都过去了。”

      “你几岁离开那里,到顾府来的?”

      “六岁多。那时候整个族里适龄的孩子都被带到这里来给府中的顾太夫人,也就是我的奶奶和我的父亲看。他们挑中了我。”

      “他们为何挑中将军?”

      “我也不知道。后来我自己回想,大约是因为我生的高大些,既不谄媚巴结,也没有多害怕。我记得太夫人问我我母亲好不好,我说好。”

      “你还说她好?”

      “我一直跟着福伯和褔妈,也没看到她待自己亲生的孩子是怎样的,福伯和褔妈都是难得的老实人,他们也从不在我面前抱怨什么。他们那时也年轻的很,大约是实在不敢说什么吧。所以其实我是什么都不太懂,见别人问我母亲,我便说好呗。”

      “所以,父亲一见我,便很满意,他临终的时候跟我说我从小就有大将之风。大约也是这样的原因。”

      顾延年说得平淡无奇,宜靖却听得心里翻江倒海,顾延年这是什么命?三四岁就没了生母,然后就跟着下人生活,竟然从没见过自己的同父兄弟们是怎样生活的?

      “倾儿,你是要哭了吗?别哭了,都过去多少年了,我都快有孙子了,还计较那些做什么。”

      “我就要计较,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好,你高兴就好。”

      “顾延年,我们圆房吧。”

      ﹍﹍

      “你说什么?”

      宜靖扑上来抱住他:“我说我们圆房吧,我们生一个小孩子,从小就对他好,我把他养大,让他吃饱穿暖,你教他习武,带他做风筝。”

      顾延年心里柔软的像化成了水。其实这一生中,他得到温暖真是不多。顾如海生母嫁给他的时候,正是他在军队里努力积攒军功的时候,一家人聚少离多。后来她又匆匆离世。

      以至于他在好些年里都把顾如海当做他这一生唯一的温暖和慰藉。

      可是此刻,宜靖扑在他怀里,她在怜惜他。

      顾延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轻轻把宜靖推开一点儿,他仔细看着她的脸,轻轻低头朝那嫣红的嘴唇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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