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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祭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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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祭祖
荣登榜首的宜靖公主在新年夜里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爱情。顾延年跟宜靖回房已经是后半夜了。
显然两个人都不大想睡觉。换了衣服,便窝在床上。宜靖靠着顾延年肩膀,顾延年握着她的手。
两个人默默看着帐子顶,都有些困倦,又都睡不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将军。”
“嗯?”
﹍﹍
“倾儿?”
“嗯?”
“还没睡?”
“嗯。”
锦被重叠,熏得又香又软,宜靖的小手乖巧地放在顾延年的手心里。顾延年心头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又冒出来了。他用大手指摩挲一下宜靖的手,柔嫩的触感让他感觉到几分真实。
“倾儿,如果不是太后执意赐婚,你想过自己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吗?”
“想过,没想出来。”
“怎么没想出来呢?”
“师傅刚教我拳脚功夫的时候,我想嫁个大侠。”
“后来呢?”
“我跟奶奶说,奶奶嘲笑我。我就不想了。”
“太妃为何嘲笑你?”
“奶奶说我孩子气,没出息。”
“嫁个大侠怎么没出息了?”
“奶奶说大侠就是没办法出人头地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要是能出将入相匡扶社稷,谁也不会去当大侠。做不到居庙堂之高,只好假模假式地去追求江湖之远。”
“倒也像太妃的语气。”
“我从小到大都很听奶奶的话,所以就再也没有那样想过了。”
“就没想过加一个玉树临风学富五车的少年郎?”
“看别人家嫁娶的时候,也想过。”
“怎么又不想了呢?”
“将军,那样的人都是说书人编出来的。你见世上有几个?我跟王怡要好,便是觉得她们家有趣,她父亲是读书人里的翘首,才华横溢出口成章,且不说性格执拗,你看那长相,哪里就玉树临风了?”
顾延年想想王御史那副金鱼眼尊容,不禁弯弯嘴角。
“王大人跟王夫人是从小定亲,可谓青梅竹马,王夫人年轻时定是个美人,王怡便肖母。王大人那副尊容娶得王夫人,也要纳小。王夫人是连我奶奶都夸赞的,常说她活的明白,心胸宽大。可还是要在外面假意做小伏低,给王大人留面子。”
因为困倦,宜靖的声音低低的,语速也慢慢的,听着听着顾延年就有了睡意。
“将军,书上戏里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话大约是不假的。奶奶说女人这一辈子比男人活得艰难,我这么看着,也是对的。比方那崔家,是实权派,家大业大,勋贵们也不敢怠慢他家,你看如何,不是硬要把女儿嫁到偏远的粤州去。竟说是为了报恩。”
“名门贵女,为了报恩远嫁,听着似乎匪夷所思,可是细想想,前朝的公主不是也要被送到塞外去和亲。”
顾延年翻个身,把宜靖往胸前揽一揽,拍拍她:“宜靖公主不必远嫁,从此后我朝的公主都不必去和亲了。”
宜靖揉揉眼睛,打个哈欠:“是啊,有顾将军在,公主高枕无忧矣。”
顾延年笑:“好了,睡一会儿吧,天亮了就要祭祖,有的忙呢公主殿下。”
这一天,因为过节,气氛大好,本就消耗心神;二人连日来默默冷战,互相试探,也极累人。如今年也过了,节也过了,心也定了,后半夜城里的炮竹声终于稀稀拉拉的渐渐安静下来。
除夕夜里是不能熄灯的,卧室里也应景点了两盏不甚明亮的灯盏,隔着帐子,昏暗的光线正好适合补眠。二人语声一停,很快便沉入梦乡。
晨光大亮福妈过来等候顾延年夫妇去祠堂祭祖,冯嬷嬷朝里面努努嘴,二人便在外间稍稍等候。
直到里面传出低低的说话声,丫头们才慢慢到门边等候。顾延年在里面叫人,团圆便带人鱼贯而入。祭祀祖先,要着正装,丫头们手脚麻利,一切都是提前预备好的,仍是忙了小半个时辰。
他二人来到祠堂时,其他各家早早就在等候了。顾府祠堂其实没有其他公侯勋贵的祠堂规模宏大,但自从顾延年长家,他自己家里人口稀少,便把祠堂周围的院子扩了进来,两侧的厢房倒是不少。
天气寒冷,先到的族人便都在头几间厢房里等候,只听得门口的下人高喝一声侯爷公主到。屋内诸人便依辈分长幼陆续出来,几位年长辈分高的老人家被簇拥在前头,依次向宜靖公主和靖远侯见礼。
宜靖嫁到顾府的时候情况特殊,进祠堂拜见祖先是有的,但是并没有认亲。今日初一,宜靖倒是头一回看见了顾家阖族。
前头大约有两位看着年长的,顾延年以叔呼之,倒有三四位伯母婶娘,顾延年一一给宜靖引见,只说先认识下,待祭祖完毕到前厅再叙话。
顾如海早已经在祠堂里等候,香烛供品一应事物,今早他都做了最后的检查,这本是他的事,年年如此的。
宜靖旁边看着,顾府祭祖跟年年的皇家祭祖形式流程也大体相似,但是要简略得多,规模也要小很多。
本朝规矩,凡是未出嫁的公主和已经嫁进门的王妃世子妃侧妃等女性,只要名字上了皇室玉牒的,新年祭祖都是要到太庙参与祭拜的,是以这样的场面宜靖并不陌生。
仪式结束,宜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从今往后,自己便要拜顾家的祖宗了。想来这个时候,父亲母亲和奶奶,哥哥和嫂嫂早已经在太庙外挨了许久的冻吧。
顾府祭祖结束,大约是这洛阳城里无论大小的个个家族也完成了新年祭祖的时间。阖族聚齐,一年也就这一次,作为族长,每年此时都要例行询问族中事物。
一字阁早以摘了暖香坞的匾额,换回原来的名字。这里本是正经的大书房和议事厅,一事阁乃是日常议事之处,人多便放不下。
众人还到一事阁来坐定,一事阁是三进的厅堂,女眷们便跟着宜靖到了最里面,田晰已经等在那里了,她因身孕,未参加祭祖,便提前来这里。
一见众人进来便起身相迎,婆媳二人便在主位坐下,褔妈便按照历年来的规矩请了几位老夫人上座。
那四位便是顾延年在祠堂以伯母婶母呼之的,褔妈先引其中一位坐下,其他三位便互相谦逊一番落座。
宜靖便猜,先坐下那位应该是顾延年原来家中的嫡母,观其气度举止,似乎比不上另外几位。
顾延年乃是过继到顾家长房的,原本是顾家并不显得一支。当年长房的老太太跟大爷单单挑了最不起眼的一支,还要了个庶子。众人都道顾延年好命,宜靖却猜测顾延年在本家过的并不好,只有这样的孩子养大了才会跟养父母同心同德。
以宜靖公主之尊,倒不必理会这些女眷之间的关系,倘若要诸人行君臣之礼,也不算过分。宜靖觉得顾延年为人也不像是会瞻前顾后,思来想去的个性,估计这些所谓族人都不太来巴结,跟顾将军的行事作风也有很大关系。
当下便道:“诸位亲长,宜靖初来乍到,年纪又轻,失礼之处还请勿怪。阖家人难得一聚,侯爷吩咐,问问各位可有需要族中出力之事,还请言明。我会如实转告侯爷,请他定夺。”
顾延年告诉宜靖需要这般言辞的时候,宜靖讶异,这也太直白些。顾延年便回她:省得啰嗦,最好一次便把一年的事办了,哪有时间费许多口舌。却唯独没提他自己生身父亲家里,可见一视同仁即可。
宜靖被还担心这些女眷们脸皮薄,未必肯张嘴直接提要求,看来是料错了,当下便有一人越众而出:“公主垂询,妾便直言。原先将军,呃,侯爷他定下规矩,族中子弟到了年纪便可入族学,无论从文从武,只要出类拔萃,侯爷便扶持。”
宜靖还等着她继续说下去,那妇人却涨红了脸,似乎有些顾虑,又不吐不快。宜靖便拿眼睛去看褔妈。
褔妈上前附耳,是旁支的一位少奶奶,跟田晰同一辈分,家境贫寒,有两个儿子。
宜靖猜测事情在这个两个儿子身上,便道:“有事请明言。”
那妇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侯爷这般规定可说是再无不好的,可是如今顾府地位水涨船高,便有那狐假虎威之徒,仗着自己跟侯爷血脉亲近,在族学中作威作福,欺负起人来,弄得我的孩子们连学里也去不得。这一节还请侯爷公主明察。”
她站起来的时候,顾延年的嫡母就皱了眉头,如今见她竟然毫无顾忌地直白说出来,便有些坐不住,向着那年轻的媳妇怒目而视。
宜靖暗自叹口气,顾延年身上的气势绝不是在这嫡母手下养起来的,这老太太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宜靖思索片刻道:“这事我记下了,定当转告侯爷,好生整治。”
旁边几位年长的老夫人便心中暗自揣测,这公主到底年纪小些,这些琐碎事也是说整治就能整治明白的吗?那张氏显然是自己儿子吃了亏,不吐不快,这般痛快应下,又不知道那惹事的是谁,如果不能好生处置,岂不是没个了局。
众人鼻观口口观心都装作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