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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旧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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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旧闻
顾延年等了一会儿,见宜靖没有了下文,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也不好熄灯,便也躺下来。
他刚刚知道了当年的秘辛,心里想的最多倒是田家。如海到底娶了田晰,总是有些瓜葛,要论起来,这样的家风,他真是宁愿有多远躲出多远,可是如今关系如海小夫妻俩,撇清不得。
宜靖向他这边靠靠:“将军,你说,顾如海一定能把这件事查清楚吧?”
“嗯,应该能。倾儿倒是很信任海儿。”
宜靖有一搭没一搭地道:“嗯,他挺能干的,托付给他准没错。”
顾延年突然有点儿好奇,宜靖为何如此笃定。
“哦?何以如此肯定?”
“我上次被苏夫人的奶妈掳走,全仗他当机立断,没有再往远处胡追,否则再晚来半个时辰,大约我就要被野狼咬死了。”
“不要叫她苏夫人,叫苏姑娘吧”顾延年这是第一次听到宜靖说起这件事,他能感受到这件事在宜靖心里有很重的分量。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顾如海嗓子有些发干地道:“所以倾儿后来绣过一方手帕,有如海的名字,是要谢谢海儿的吗?”
宜靖还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床顶的帐子:“嗯,两条帕子,还绣了一对荷包跟一挂帐子。”
顾延年一刹那间觉得胸膛特别紧,呼吸也有些急促。他从没料到宜靖如此轻易就说了出来,这几乎就在承认对顾如海的心意。
他知道这个感觉,不是因为担心宜靖行为不得体,也不是顾虑顾家的脸面名声。
他知道自己在生气,可要命的是,他不知道怎么在宜靖面前表现出这种气愤。他觉得没有资格,因为自己年纪老大。
自从宜靖病倒那一次以来,他就感觉到了小姑娘的决心。可笑的是他知道那是要跟他做好一对夫妻的决心,却总是觉得宜靖是面对不可抗拒的局面才下得决心。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他。
这样复杂的心思,让他越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做宜靖的夫君,越是感觉对不起宜靖。哪怕做好为了公主,做个闲散驸马的准备。仍然不能让自己坦然地觉得跟宜靖是对等的。
年龄是无法跨越的鸿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片刻的沉默。
顾延年嗓子有些紧:“你给他了?”
宜靖听声音不对,困惑地看了一眼顾延年:“将军你累了?”
“我是说,你把帕子给他了?”
“嗯,给了,冯嬷嬷送到晓园去的,他们夫妻刚从田家回来就送过去了,大少奶奶很喜欢。”
“﹍﹍”
“说起来惭愧,那时候我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嬷嬷怕我累着,我也就绣了两条帕子,荷包跟帐子都是团圆她们几个帮忙的。不过总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顾延年总算找回了声音:“给晰儿送去了?”
“嗯,嬷嬷说大少爷于我有救命之恩,他跟大少奶奶新婚没过一年,我以婆婆”宜靖似乎觉得婆婆这个称呼难以适应,“咳咳,以婆婆的身份送些绣品给大少奶奶作为新婚贺仪,是比较合适的。”
“倾儿,你做的很好。你总是做的很好。”
“可是,我觉得将军你好像并不高兴。”
“咳咳,不是,我是今天有些累了。”
宜靖有些失望:“将军累了,那就休息吧。我还想问问你苏姑娘的奶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何将我掳走呢。那明天再说吧。”
顾延年不忍心她露出失落的表情,只好解释道:“还有些细节没查清楚,查清楚了自然告诉你知道。”
靖远侯府的宴会一时之间成为京中显贵之间的话题。据说弹琴助兴的乃是百花台琴棋书画四姝之首的萱草姑娘,大厨乃是九味斋的班底。
公主娘娘青春逼人和蔼可亲,将军本人嘛,虽然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可是半点儿架子也无。主客安远伯抚远伯兄弟更是豪爽善饮。
一场筵宴宾主尽欢,茶余饭后,人们更是不厌其烦地反复回味。年关将近,这场私人宴会非常合时宜地唤醒京中的欢乐气氛。
安亲王府紧步后尘,一定要在林骁林驭兄弟回西京之前摆践行宴,一时间,人们似乎都体会到了宫里的意思,兵变之事并没有掩盖新帝登基的大好气象,大家该欢乐就欢乐起来吧。既然如此,再摆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给谁看,找不自在吗?
靖远军回防一事一了,洛阳城里真正迎来了新年的气氛。上到皇亲宗室高官显贵,下到市井里坊贩夫走卒,一派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顾如海这段日子过的如鱼得水,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反正顾将军跟公主是不好请的,这位顾大公子一请即到,那当然要殷勤相邀,何况这位是妙人,最会玩乐,绝不扫兴。这样既有地位又风度翩翩又懂得凑趣儿的客人,谁家不欢迎。
这位小爷索性放开性子,逢请必到逢宴必醉,十回倒有九回是人家的家丁跟着马车给送回府上的。
纨绔子弟的大旗不倒,侧面打听点儿早年间的轶事旧闻,方便多了。这一番下来,基本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当年李鹤龄受辱而死,却并非受辱即刻既死。市井传闻,田伯卿因为爱慕李鹤龄风采,数次献殷勤未能如愿,最后用了极不光彩手段方才得手。后来田伯卿壮年暴毙,其实是死于李鹤龄的报复。
牡丹花下死,倒也算是死得其所。
可怜李鹤龄一家从此却亡命天涯。据说早年间跟百花台齐名的温柔乡,有一位以琴闻名的头牌叫做绿绮,跟李鹤龄夫妇交情极好。虽是风尘女子,却很是有几分侠骨。
田伯卿暴病身亡之前一年左右,绿绮为自己赎身,嫁给了李鹤龄身边的一个随从。后来田伯卿死了,田家追查死因追查到李鹤龄家里,发现李鹤龄在家里自尽,家中已经空无一人。
“所以当年在西北,将军救下了逃亡中的李鹤龄妻子儿女,那绿绮的丈夫和孩子却死了?”宜靖听到这个完整的来龙去脉,瞠目结舌不胜唏嘘。
顾延年点头:“正是如此,李鹤龄的妻子应当就是那位李嬷嬷,她跟绿绮带着李寒和李暖,辗转又回到了洛阳周围。为了躲避田家的追查,绿绮就想法子嫁入了苏家。”
“并谎称李暖是自己的女儿,李嬷嬷是孩子的乳母。”
“他们将李寒放在了哪里?”
顾如海道:“眉姑查过,这李寒六七岁就开始在洛西县一家裁缝铺做学徒了,后来长大成人才进了洛阳城。”
“好好的一家人,家破人亡,孩子都要寄人篱下。这么多年隐姓埋名,战战兢兢,也难怪要投靠宁王报复田家。”
“那李嬷嬷掳走我,到底有何目的?”
“咳咳,因为父亲当年在西北救过他们,这两个女人跟李暖也就是苏姑娘提起过,她便一心想嫁给父亲报恩。她对父亲一心孺慕,自然对公主有所嫉妒,她那乳母这么多年明明守着亲女儿却不敢相认,大约是极为疼爱她,以至于对她的感受能够感同身受。”
“是以,欲对公主不利。”
宜靖瞪大眼睛,看看顾如海又看看顾延年:“竟是因为爱慕将军吗?”
顾如海好笑:“公主确是因为父亲受了无妄之灾。”
顾延年又开启了面无表情状态:“这件事情也就算是明白了,但是对晰儿哪里却不可太过直接。海儿你要知道分寸。”
顾如海点点头。
宜靖却有不同意见:“虽不可直接,但是也要告诉她呀。她是她,她伯父是她伯父,咱们家就四个人,我们三个都知道,就瞒着她自己,她会难过的。”
顾延年嘴角不禁一弯:“也有道理,再者这李嬷嬷去向不明,她既要报复田家,就不会只找皇帝的麻烦,晰儿那位堂哥,不是更加首当其冲。敌暗我明,纵然实力相差悬殊,还应该小心为上啊。”
“是。”
晚上回房,宜靖总是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顾延年不知道原因,又有些自责自己疏忽,没有及早发现苏暖对自己的不同,导致宜靖平白受无妄之灾,便往这上头想:“倾儿,这回的事确是我不好,害你受苦了,我保证不会有下回。”
宜靖听他语气恳切,转转眼珠方明白他意思,便笑道:“有人爱慕将军,不是好事吗?”
顾延年瞪她:“你又调皮。”
“将军,若苏姑娘不是有这般曲折的背景,你不会动心吗?她很美,还会弹琴,嗯,怪不得会弹琴,是家学渊源。”
“是,她父亲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圣手,母亲于琴一道也造诣很高,就是那位假娘亲绿绮也是以琴闻名的。自小耳濡目染,自然不同。”
“嗯,那你喜不喜欢?”
顾延年还以为转移话题成功了,无奈又被拉回来:“不喜欢。”
“为何不喜欢?”
“不知道。”
“那你喜欢我吗?”
“﹍﹍”
“嗯?将军?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
“不是。”